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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薛殊自由了。

      当她生活在现代社会时,自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就像围绕在身边的空气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呼吸,却不会留意它的存在。

      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哪怕一次约上三五个,虽然道德上有点瑕疵,可只要法律不禁止,她就算凑个加强团一起开趴,也不会被人找麻烦。

      但是穿越后,这一切都成了奢望,她要穷极心智,拼上性命,去争、去抢,才能在这牢笼般的天地间,为自己博得一点自由喘息的空当。

      现在,她要开始享受甘美的胜利果实,顺便为自己的下一步落子筹谋铺垫。

      江南薛殊是回不去了,两广也不行,毕竟她不久前才把一个两广总督的亲信抛尸大海。当然这事天知地知,船上的人知道,一时半会儿传不到佟总督耳朵里,可一个替他搂钱心腹莫名其妙没了,他就不会查吗?只要跟姓宋的通个气,就不难推测出这个倒霉蛋的下落。

      到时,他一定会发下雷霆之怒,会不惜代价地搜捕薛殊一行人的下落。

      不幸中的万幸,从江南到岭南路途遥遥,他们打个时间差,停靠广州补给一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吴家管事就是这样征求薛殊意见的,他也机灵,现放着二百多号精壮汉子不问,专门来找薛殊,可见是看出这一行人里真正拿主意的是谁。

      “小人揣度着,姑娘南下是要远行,那么船上的物资淡水燃料都需要补充,广州港就是最近的选择,”吴家管事两只手端在衣袖里,姿态十足恭敬,“总归咱们搬了东西就走,来去匆匆,不打人眼。”

      薛殊持怀疑态度:“这么大一艘船,怎么可能不打眼?”

      吴家管事:这不是佟大人还不知道商船改姓的事吗?就算知道了也没事,咱们还能……

      他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个“点钱”的手势。

      薛殊秒懂。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眼下这个时代尤其好用。

      她真心实意道:“吴先生想得周全。”

      先生就笑:“小人非是吴家家生子,我姓胡,名千岩,姑娘唤小人名姓便是。”

      薛殊从善如流:“我有一事不明,请胡先生为我解惑。”

      “姑娘请说。”

      “我与先生素昧平生,既无交情,还有那么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过节,”薛殊扶着船舷,似笑非笑,“我不解,先生为何要为我打算?”

      胡千岩暗骂:我不设想周到,你哪天心情不好,把我也咔嚓了丢海里,我找谁说理去?

      脸上却一派苦涩:“不敢欺瞒姑娘,小人确是有私心。观姑娘行事,这一趟大约是要往南洋去吧?”

      薛殊淡笑不语。

      “小人一条贱命,怎样都无所谓,只我家眷尚在江南。如今小人闯了大祸,纵然回去,也不过是为主家所弃,说不得还要拿我这颗脑袋去平总督大人的怒火,”他涩然道,“只求姑娘看我服侍得还算殷勤的份上,容我跟随在侧,出海躲上数月。”

      “我那主家以为我遭遇不测,或许能容我一家老小一条活路,等风头过了,我再回去与他们团聚,就是姑娘待我的恩德了。”

      薛殊这回是真笑了。

      “你确实乖觉,利弊考量得清清楚楚,”她睨了胡管事一眼,“我不仅能应了你这一桩,我还能应你,来日与家小相聚,再不是看人眼色之辈,自有你的前程与富贵光耀门楣。”

      胡千岩眼神亮了。

      若薛殊还是秦淮河畔弹琵琶的妓子,胡千岩不会将这番承诺当回事。但他眼见她号令辽东军、逃脱水师追捕,一身与风浪搏命的血性连寻常男子都比不过。

      他忍不住想,她既这么应承,说不得真能做到。

      不过胡千岩也有自己的打算,只不方便跟人透露,遂千恩万德地谢了,下去准备靠岸事宜。

      殊不知身后的薛殊盯着他背影瞧了一会儿,极玩味地偏了偏头。

      *

      胡千岩有小心思,薛殊看出来了,但她没戳破。

      这是个聪明人,识时务,明利害,还十分机敏善变。再加上熟悉南洋航道,兴许对各番邦的风土人情也有些了解,这就足够薛殊用他。

      与之相比,还是船舱里那位更难拿捏。

      薛殊背着药箱走进船舱时,云澈正与岑宁说话。他伤得不轻,那一箭虽未取中要害,终究离心脏太近,流了不少血。

      幸运的是,江南之地太平许久,兵士们不必与外敌厮杀,弓箭多作习练之用,保养得甚是干净,也未曾沾染秽物,减少了感染的可能。

      更幸运的是,薛殊外科出身,治疗外伤是她的老本行。她看护得精心,每日换药清洗无微不至,最大限度地确保了伤口愈合。

      但失血是无法补充的,损伤的元气也需要慢慢恢复。于是这些时日,云澈一日里总有大半天的光景是在昏睡中度过。

      但他今天是醒着的。

      这很难得。

      “……我问过那姓胡的管事,这船是给吴家运云锦的,原是要往南洋去,背后却不止吴家商号这么简单,还有两广总督的影子,”薛殊开门见山,将话说得透彻,“此事倒与诸位没什么相干,只是经此一役,咱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今王土之地已没了容身之处,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舱室里除了她就两人,一个云澈,一个岑宁。岑宁听了这话就想开口,回头看了看云澈,强行忍住了。

      云澈伤势未愈,床铺又窄小,他一个身高八尺的东北汉子蜷作一团,怎么瞧怎么委屈。他脸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提不起中气,一只手虚虚弱弱地摁着胸口,很好地中和了武将眼角眉梢的凌厉气势。

      他极温和地反问道:“姑娘是怎么想的?”

      这没什么好瞒的,薛殊很坦然:“这船要在广州补给,各位若不愿远离故土,到时下船便是。不过依我之见,姓宋的既然能不要脸地调兵围剿,可见是狗急跳墙。诸位此刻回去,怕是有自投罗网之嫌。”

      她的话,岑宁是赞同的。若只为了当年那盆脏水且罢了,偏又将永宁公主牵扯进来,天家贵女从未吃过这样大的苦头,不缠着自家父皇找回场子是不罢休的,又有宋钊煽风点火,保不齐他们前脚下船,后脚就能瞧见街头巷尾的通缉告示。

      受伤的同袍需要时间休整,下一步如何打算也得从长计议。

      他瞧着云澈,目光带上殷殷之意。

      云澈垂着眼帘,像是说话间牵扯了伤口,低低“嘶”了一声:“我等身负污名,若是同行,怕会连累姑娘。”

      薛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各位背负污名,我却是实打实劫持了公主,还削了她一只耳朵。将军若是担心受我连累,等伤势养好,你我各走各路便是。”

      岑宁忍不住了:“这是什么话?若非姑娘冒险出手,我等早已成了刀下亡魂,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怎好让你一人承担罪责?”

      他嘴太快,云澈拦不住,又不好逼着他将说出口的话吃回去,只能瞪了岑宁一眼。

      这二位的眉眼官司全都落在薛殊眼中,一时有点忍俊不禁。

      “主将是个精明的,奈何副将太憨,尽拖后腿了,”她想,“看来要挖墙脚,还得寻这位下手。”

      她其实可以装装可怜,诉说一下自家身世,再挤几滴眼泪,救命之恩加上怜弱之情,不怕这姓岑的副将不上当。

      可薛殊到底是赵文笙教出来的,那是个女金刚,一次又一次把她摔在地上时,告诉她的都是“爬起来再来”,可没有“躺在地上装可怜”这个选项。

      久而久之,薛殊习惯了挺直腰板,做不来柔弱之态。

      只得遗憾放弃。

      “如此也好,”薛殊假装没看到云澈欲言又止的神色,笑眯眯地说,“我粗通医术,正可照拂将军伤势。先出海避一段时日,等风头过了再归故土,未为不可。”

      岑宁喜不自胜:“好极了,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云澈抬手摁住额头,一脸“谁把这个憨货拖下去丢海里”的表情。

      薛殊猛掐右手虎口,好容易忍住笑意,替云澈伤处换过药,主动告辞离去。

      她知道被她留在屋里的两人一定会议论她,也知道姓云的年轻参将对她是什么观感,保不齐“心机深沉”“拿捏人心”之类的标签已经贴她脑门上。

      但她不在乎。

      反正时局摆在那儿,救命之恩也搁在这儿,她就是明火执仗地把辽东军绑到她的战船上,明牌对明牌,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

      云澈还真就没法把她怎么着。

      命是人家救的,船是人家劫的,他能做的最激烈的举动,就是在薛殊离开后,把岑宁薅到近前问一句:“你不会看上那丫头了吧?”

      岑宁确实勾着脖子望向门口,听到这一句却将三魂吓没了七魄:“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平白污了人家姑娘名声!”

      云澈稍稍放心,温言道:“没这个心思就好,你不是那丫头的对手,当心被她一口吞了,骨头都不剩。”

      他其实不是柔和耐心的性子,但是没办法,伤在胸口,气大了就疼,只好勉为其难温柔一回。

      差点给自己柔出一身鸡皮疙瘩。

      奈何部下不受教:“人家姑娘能拼着性命来救咱们,可见是个好的,纵是有些心计,也是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算不得什么。”

      云澈于是不说话了。

      他被这憨货副将气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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