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旧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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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抵达时，旧金山的阳光依旧毫不留情。机场外的停车场热气翻涌。盼秋拖着行李箱走出来，一眼就看见林越靠在车门边。
灰色 T 恤、牛仔裤，背后是刺目的光。他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却比记忆中更结实，皮肤黑了些，头发剃成寸头，整个人利落干净，多了几分沉稳。
以前盼秋总觉得他像一只跑来跑去的大狗，活力过剩，带点毛躁的亲近感，很难和“安静”联系在一起。可此刻，她却感觉到，他身上多了一层被时间打磨过的安定。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很久不见。”眼神带着淡淡的笑意。
“嗯，很久不见。”盼秋答，声音在陌生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生涩。
林越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盼秋低声说了句“谢谢”，坐进车里。他随手递过来一个甜甜圈店（Dunkin’ Donuts）的纸袋和一杯咖啡，笑道：“先垫点东西吧，接下来可需要体力。”
得知盼秋要在旧金山转机，林越自告奋勇当一天导游，还口口声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要报答她去年暑假在上海的地主之谊。盛情之下，盼秋特意留出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此刻不过上午十点，而她回国的航班要到晚上九点。
车子驶上高速，旧金山的天空湛蓝清澈，白云像被风吹开的浪花，一朵朵在天际舒展。海岸线在远处延展开去，阳光把水面打得发亮，几艘白色的帆船点缀在海湾里，像轻轻漂浮的纸鹤。再远处，红色的金门大桥横亘在天与海之间，线条清晰得像画上的勾勒。
车里没有太多话，只有收音机的音乐在流淌。就在这一片明亮、透彻的景象里，歌词忽然响起：“只有下雨才会打雷（Thunder only happens when it’s raining）。”这样的天光，怎么也联想不到雨和雷。正因为反差强烈，那句歌词听上去倒像是个古怪的隐喻。旋律一转，又落下一句：“玩咖只在玩的时候才说爱（Players only love you when they’re playing）。”
阳光照得世界如此清澈，可歌声里却唱着暧昧、世故和虚妄。简直像两条完全错开的轨道，偶然在耳边交汇。盼秋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林越握着方向盘，余光捕捉到她嘴角的笑，却没追问，只淡淡开口：“等会儿我们先去骑车吧。那样看风景最好——速度不会太慢，又不会太快，看城市和海最合适。”
盼秋微微点头。或许是刚才那句歌词，林越顺势笑了笑，又说：“旧金山的天气也挺任性，有时候真说变就变。我上次骑到一半，突然就下起雨来，还好带了件雨衣，不然就成落汤鸡了。”
盼秋侧头看他：“结果呢？淋过雨的旧金山是什么样的？”
他淡淡地说：“像另一个城市。”
车子驶下高速，渐渐汇入市区。陡峭的坡道一段接着一段，电缆车叮当驶过，街角的彩色维多利亚式房子像电影场景一样排开。盼秋透过车窗望出去，觉得这座城有一种轻快的节奏——既复古，又随意。
很快，他们抵达了渔人码头附近。街边的空气里混着咸咸的海味和油炸食物的香气，远处传来游人的笑声。海狮的叫声若有若无，像是从码头另一头飘过来。
林越把车停好，两人一同走向租车店。店铺不大，门口整齐地排着一排排公路车和山地车。柜台后的店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今天有情侣折扣（couple discount）。”
盼秋愣了一下，懒得解释。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熟悉。去年他们在上海那天，也收到了类似的“误会”。
店员没再多说，动作熟练地登记、递车。林越站在一旁，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低头帮她调整座椅的高度，语气自然：“试试这个高度，应该合适。”
盼秋点点头，把头盔扣好，一切都刚刚好。
他们先顺着沿海路段骑行，左手边是闪着光的海面，偶尔有白色的帆船滑过。海风扑到脸上，带来一种自由又不羁的畅快。盼秋一时间几乎忘了那些困扰心绪的事，只觉得呼吸和踏板的节奏一起，整个人被风托举着向前。
林越一路没和她多说什么，或许是怕打扰她看风景。大部分时间，他都稳稳地骑在她身后。只有在遇到路口时，他才会微微加速到前面，简短提醒一句“往左”或“直走”，随即又放缓速度，让她回到自己前方的视野里。
路渐渐抬高，车轮碾过上坡的石板路，中途穿过一小片林地和公园。枝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光影在林间跳跃，偶尔有松鼠窜过路面，带来几分意外的生趣。盼秋的心跳因为爬坡加快，却也因为这一段崎岖而鲜活起来。
最后，他们来到金门大桥的入口。红色的桥塔在雾气与阳光交替间巍然耸立，像一道不可忽视的界线。骑上桥后，风骤然变得猛烈，呼啸着从耳边擦过，说出口的话转瞬就被吹散。盼秋只能用力握住车把，低头抵御气流。正因为声音被抹去，眼前的景色反而更震撼：脚下是翻涌的海水，远处是浩瀚的湾区天际线，桥身在风声里微微颤动，像一首壮阔的无声乐章。她在风中眯起眼，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宏大、孤立，却又不可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