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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一个叫江寂的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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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一直在脑子里打转。
怀表硌着腿,让我感觉不是很舒服。苗寨的夜黑得浓稠,吊脚楼在月光下蹲伏着。石板路湿滑,空气里是露水和烂叶子味儿。
岔路尽头,吊脚楼歪斜地嵌在山壁上,木头朽得发黑。没灯,也没声。
推门~呛人的灰土味儿混着木头腐烂的酸气冲出来。里面空得瘆人,月光从破窗斜切进来,照亮浮动的灰。一张破桌,一堆烂草席,再没别的。
没人?
心往下沉,耍我?
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放轻脚步,眼珠子刮过地面、墙根,角落那块地板颜色不对。蹲下,手指抹开厚灰。
一块厚木板,边缘有缝。地下室的盖子?板子中央嵌着个锈死的铁环,旁边挂着一把同样锈透的老锁。
锁死了要钥匙,那我就砸……
刚觉得一股邪火往上拱——
“咔哒。”
身后,那扇破木门,清清楚楚地关上了。
!!?
血全冲上头顶,又瞬间冻住,后脖子汗毛全炸起来。什么时候?进来时门明明虚掩着,有人摸进来了,一点动静没有?
我猛地拧身,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土墙。
望向门口,月光被一个高大影子吞掉大半。看不清脸,只一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轮廓。山里的寒气都凝在他身上。
我靠……
空气冻住了,只有自己心在腔子里撞,撞得耳膜嗡嗡响。
几秒钟,长得没边。
那黑影动了,往前一步,半张脸曝在斜射的月光下,二十出头,五官硬,眼珠子却像两口冻透的深井,沉得压人,一身深色冲锋衣,快跟黑暗长一块了。
他开口,声音又低又哑,像锈刀子刮铁皮,直直砸进这片寂静里:
“小诚。”
我靠,又来,不对等一下。
心口猛地一抽,他叫我啥啊?!
他顿住,眼珠子像钉子,死死钉在我脸上,一字一砸:
“我是江寂。”
噢好,你是江寂……啊?什么??不是哥们,你说你是谁??
脑子里“轰”一声,一片白!荒唐和恐惧混着泥石流,瞬间把脑子冲成了浆糊。
江寂?!
十一岁就没了,坟头草都换了几茬的江寂?
活着?站这儿?!还管我叫“小诚”?!
…… 妈妈啊,诈尸了吧……?
人钉在原地,喉咙眼发紧,半个字都挤不出,乱糟糟的念头像炸窝的马蜂:
他认错人了?拿我当贺沂诚了!可我现在是十五岁的宋锦吟,不可能看得出来!这壳子哪点像?!
电话里那电音鬼叫“想不想见小江”,摆明了拿江寂当人质!现在“人质”自己蹦出来堵门了?!
他到底谁,真江寂?还是“Null”?
他喊“小诚”,他知道贺沂诚,那他知道多少?
靠……现在要是嚎一嗓子“认错人了!我是宋锦吟!”,下一秒他会不会直接拧断我脖子?这鬼地方,山连着山,埋个人跟埋粒芝麻似的,电话里那鬼动静肯定跟他一伙的,费这么大劲引我过来……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冰凉。
“……昂。”喉咙里终于磨出个音,跟砂纸蹭过似的。不行,不能露馅,至少现在不能!
我硬压下冲到嗓子眼的嚎叫和质问,身子还僵着贴墙,手指头在背后死命抠着冰凉的土墙,指甲盖快折了,眼神努力撑着点空茫和吓傻的样儿,像个真被这阵仗唬住的半大丫头——可心里的警笛已经嚎得快劈叉了。
我是贺沂诚。
我是贺沂诚。
我是贺沂诚。
啊对对对对……
这三字在心底疯转,像护身符。稳住,必须稳住,先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江寂(或者自称江寂的这位)看着我那声含糊的“昂”和僵硬的架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月光底下,他那双眼,利得像能剥皮拆骨,直直捅进来(奶奶的,怎么看起来比宋岱卿还凶的样子?)。
他没再吭声,就那么戳着,像截冻透的石头橛子。那股无形的压力漫开,快把这破屋子挤爆了。他在等,等“贺沂诚”的下文。
冷汗把后背的衣裳全洇透了,感觉下一秒就要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