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次修改》秋栖下弦月

39、打听

　　好奇心像猫爪子一样挠着心肝。把怀表“物归原主”后，翠屏山那片地方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我再去看看。我特意带了把结实的长柄伞，不为遮阳，只为应对记忆中宋锦吟下山时那场不期而至的雨。

　　你说巧不巧。

　　刚到山脚附近，还没走上登山道，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冒着细密的雨丝，焦急地四处张望、呼喊。是宋岱卿。他浑身几乎湿透，头发紧贴在额前，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罕见的慌乱和焦灼。

　　啧啧，真是可怜他了。为了不挡住寻找妹妹的视线，他连伞都没顾上打开。

　　我撑着伞，慢悠悠地踱过去，伞沿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锁定在我这个唯一的“路人”身上，几步冲过来，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淌：“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大概这么高，穿着……” 他急促地描述着宋锦吟的样貌特征。

　　我藏在伞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用刻意压低了、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哦……刚才好像是有个姑娘，在那边石阶上滑了一下，摔得不轻，哭哭啼啼的，可能……去山下医务室了吧？” 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心市民”的关切和模糊。

　　宋岱卿眼神一凛，几乎没等我说完，只匆匆扔下一句“谢谢！”，便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山下医务室的方向冲去，连个眼神都没多给我这个“好心人”。

　　喵喵喵，其实我也是好公民的啦。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我撑着伞，深藏功与名，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晚上，济世堂。

　　老头子的厨艺是毋庸置疑的，饭桌上弥漫着简单的饭菜香气。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状似无意地提起：“爹，您认不认识一个姓张的女医生？年纪跟您差不多，听说……下个月要结婚？”

　　老头子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瞥了我一下：“……张，张？张明霞？”

　　“对对对！可能就是她！” 我连忙点头。

　　“哼，知道。”老头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汤，“不就下月十五号的事嘛。”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老头子这情报网不容小觑。

　　“你问这个干嘛？” 老头子狐疑地看着我。

　　“没什么，就……听人提起，好奇。” 我含糊地搪塞过去。

　　得到了关键信息：四月十五日。张明霞医生（宋岱卿母亲）结婚。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场婚礼上？

　　混一下宋哥？ 想象一下我走到宋岱卿面前套近乎的场景，他大概会直接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把我冻成冰雕，再附赠一句“神经病”吧。

　　而且，我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图书馆“陌生男人”，墓园（即将）的“神秘来客”，再加上婚礼……就算这次打伞他没看清我的脸，也难保不会引起他更深的警惕和调查。

　　得找个合理的身份。

　　我是……江寂他弟弟？毛线啊！如果张医生真的认识江寂（那个已“去世”的江寂），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江寂有没有弟弟？这谎一戳就破。

　　我是蹭饭的？ 太搞笑了，而且容易被保安请出去。

　　我是去随份子钱的？问题是我跟新郎新娘哪边都扯不上关系啊。

　　难道说我是个路过的大闲人，看到办婚礼就进去沾沾喜气？这听起来更像个精神病了。

　　罢了罢了，脑子一团乱麻。身份问题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完美的方案。强烈的困意袭来，昨天凌晨的冒险加上今天的奔波，精力彻底透支。

　　“太困了，先睡觉。” 我放下碗筷，几乎是飘回了阁楼。

　　倒在床上，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还在盘旋：四月十五……婚礼……我到底该怎么……混进去……

　　窗外，夜雨未停，淅淅沥沥，像是在为这场尚未上演的闹剧提前铺垫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