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次修改》秋栖下弦月

68、回去吃饭

　　“你哥饭应该快好了吧？” 我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其实主要是自己快要被冻死了，手指僵硬得几乎没了知觉，鼻子也冻得发酸。

　　“那走呗，” 她倒是干脆，转身就往天桥下走，“回家呗。”

　　“好。” 我跟上她的脚步，踩着被冻得硬邦邦的地面。走出一段，才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你桌子快成为我们班上第一‘高峰’了，全是发下来的卷子和作业。”

　　“我靠，” 她哀嚎一声，“我能不写吗？”

　　“应该可以吧，” 我回想了一下，“反正好多科都已经讲评过了，交不交无所谓。” 这是实话，也是安慰。

　　“……啊，苍天饶过谁。”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声音又低下去，“还是不想回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像想起什么，猛地转过头，路灯下她的眼睛亮得有些锐利：“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吃药’的事情的？” 她把“吃药”两个字咬得很轻，但很清晰。

　　我心里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我硬着头皮，用最直接也最像胡扯的方式回答：

　　“我说是梦到的，你信吗？”

　　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看我像傻子吗”，“你觉得我信吗？”

　　“不信。” 我老实承认。

　　“……你也知道啊。” 她白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

　　“可是这真的是梦到的！” 我快走两步跟上去，试图强调。

　　“哦。” 她头也不回，丢给我一个单音节。

　　6。我心里默默吐槽。说了你又不信，你这个诡异的东西。

　　沉默又走了一段，离她家那条巷子不远了。我还是没忍住，又好奇问了一下，这次语气认真了些：

　　“你一直这样也不行啊。你是打算……休学吗？”

　　她脚步慢了下来，半晌，才用一种近乎飘忽的、自言自语的语气说：

　　“……我不知道。做什么都没兴趣，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有事情需要做，但是……没有动力。” 她顿了顿，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你觉得……我正常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我看着她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脆弱的眼睛，脑子里闪过她平时张牙舞爪的“抽象”，闪过天桥上那个空洞的背影，闪过“初三”、“药物”和那句轻飘飘的“累吧”。

　　最终，我给出了一个我觉得最合适、也最安全的答案：

　　“正常啊。” 我扯了扯嘴角，“除了有时候有点抽象。”

　　她看了我几秒，然后转回头，声音平淡地应了一句：“……好。挺好。”

　　我靠。我心里咯噔一下。是我又说错话了吗？为什么如此之敷衍？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堵软墙，所有试探和关心都被不轻不重地弹了回来。

　　好吧。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我不管你了。我在心里默默宣布。有些事情，或许真的不是我能插手，甚至不是我能理解的。

　　巷口就在眼前，已经能闻到隐约的饭菜香。我决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暂时抛到脑后。

　　我要去品尝宋哥的厨艺了。这个念头让我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至少是件确定而温暖的事。

　　到了。

　　我们在一栋旧式居民楼的单元门前停下。她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门打开的瞬间，温暖的灯光和食物香气涌出，瞬间驱散了门外冬夜的寒意，也将天桥上那些冰冷、沉重、真假难辨的对话，暂时锁在了身后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