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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忆往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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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你忍着点,我没有止疼的药……”朝颜握上匕首。
虞秋池紧咬下唇。
朝颜心一横,将匕首整个拔出。
匕首掉落在地,朝颜慌乱翻找出一个药瓶替虞秋池伤口上药止血。
虞秋池冰凉的手搭在朝颜的手背,“别告诉……任何人……”
“可我医术不精,我怕我救不了你秋池……”
回应朝颜的只有沉默。
“秋池……秋池……”
西国东风阁,七岁的虞秋池在烈日之下手持木剑专心致志地练剑。
不远处的凉亭内,一位红衣女子轻靠在长椅上,慢条斯理地喂着池中的鱼。
一位黑衣男子上前,“主事……”
红衣女子将手上的鱼食放在一旁,“她还是不愿意休息?”
“少主虽年幼,但十分倔强。怎么劝都不愿停下。”
“倒是随了他。”
“属下定会重罚那两个……”
“不必了,明阁的人。让他们自己处理吧,”陈霏瞧着虞秋池,“她已经七岁了。这样子瞧着不像他,倒像她娘。”
天凡嘀咕道:“阁主真是心狠,七年都不曾来西国看看少主。”
陈霏重新拿起鱼食,“虞逸霄那狗东西一开始想用孩子困住她,可没想到生了孩子,她倒想寻死。”
鱼池中,鱼儿们争先恐后抢食陈霏撒下的那一点食物。
天凡看向四周,确定没人,他道:“主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怕是会惹出事端。”
“听到便听到,我都在西国了,还有什么不能说。”
木剑掉落在地,虞秋池脑袋发昏,她跌坐在地。
“少主。”
虞秋池抬头看来人,是明阁主事方谨一。
方谨一扶起她,帕子擦拭着她脸上的汗珠,“陈霏竟如此放任少主在烈日下暴晒。”
“是我自己要练的,不关陈姨的事。”虞秋池捡起地上的木剑。
方谨一拿着帕子的手悬在空中,她忽的跪下,“属下没管教好手下人,请少主责罚。”
虞秋池想拉起方谨一,可是她力气太小了,“方姨,不要跪……”
方谨一膝下没有动,她双手搭在虞秋池胳膊上,此时的她与虞秋池平视,“您是东风阁少主,这一跪,您当得起。”
“他们说的没错,他把我丢在这里这么久从未来看过我,根本就不想要我。我算什么少主……”虞秋池一只手抠着手背,一只手抓着木剑。
“就凭你姓虞,你就是暗阁的少主,未来的阁主。”陈霏的声音响起。
“陈姨……”
“少主何必纠结他要不要你?他喜不喜你,你都是少主。他不喜你,你就比他强,让他高看你。”
方谨一瞪向陈霏,“陈霏!”
陈霏没有理会方谨一,她看着虞秋池,“你若是听明白了便让天凡带你下去用饭,不吃不喝只会让他看轻你。”
虞秋池点头,她主动走到天凡身边。
天凡带着虞秋池离开,方谨一站起来,“你怎可如此教导少主?”
陈霏道:“不然由着她不吃不喝,饿死她?”
方谨一一时语塞,陈霏接着道:“与其骗着她,不如了当告诉她虞逸霄不喜欢她。”
“少主是你我看着长大的……若是如此下去,少主她……”
陈霏环抱双臂,“所以,她得回去。”
没有虞逸霄的命令,无人敢送虞秋池回东国。
见方谨一沉默,陈霏浅笑:“东风阁只有暗阁一位阁主吗?”
这几日虞秋池觉得很奇怪,她的很多东西都被陈霏陆陆续续收起来了。
“陈姨,我们是要出远门吗?”虞秋池稚嫩的声音响起,陈霏叠衣服的手一顿。
陈霏将最后一件衣服放入箱子中,“不是我们,是你。你要回家了。”
虞秋池握住箱顶,不让箱子合上,“你们不要我了?”她死死捏着箱角。她从未想过离开这里,哪怕东风阁的人再怎么背地里议论,她都未曾想过离开。
她曾经也只是盼望她名义上的亲人能来看看她。她自小生活在这里,陈霏和方谨一陪伴她长大,她怎舍得离开这里。
陈霏坐在塌上,“明阁阁主,也就是你大伯。今日便会来这儿,带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虞秋池将箱子中的衣服一件件丢在地上。
陈霏冷静道:“你可以接着闹,反正衣服可以到了东国再买。”
“我要去找方姨……”虞秋池刚跑两步便被绊倒在地,泪水滴落在地。
“我的主意,方谨一修的书。你找她没有用。”
虞秋池带着哭腔,“我不要走!我是少主,你们都要听我的……”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震慑,反倒有些可怜。这是虞秋池第一次拿少主的身份压她。
“这回带你走的是阁主。你的命令在他之下。”陈霏别过眼,不去看虞秋池。
虞秋池环抱着膝盖,哭了起来。陈霏就静静地听着,直到她的哭声渐小,陈霏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放回箱子中。
天凡敲响房门,“主事,阁主到东风阁了。”
陈霏正要离开,虞秋池抱住她的小腿,“师父,别丢下我……”
陈霏第一次教虞秋池武功时,她不知从哪听来,教自己本事的人算师父。那时是她第一次喊自己师父,但陈霏不许她这么喊自己。
“你是少主,我是下属。所以,我不能是你师父,”陈霏站在原地,任由虞秋池抱着自己的小腿,“但如今,你喊我一句师父,这也算我教你的最后一课。叫做别离。”
虞秋池缓缓松开手,陈霏毫不犹豫离开,偌大的房中只剩下虞秋池一人蜷缩在地。
这是虞启铭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侄女。
虞启铭抬手想抚摸虞秋池发顶,“孩子。”
虞秋池后退两步,避开他的触碰。
“少主……”方谨一刚想说什么,虞秋池越过她们上了马车。
“阁主,少主还小,任性了些。”
虞启铭手背在身后,“无妨。这孩子哭得眼睛红肿,这是舍不得你们啊。”
“阁主,谨一从未求过您什么,今日我想求您一件事,”方谨一拉起衣裙,跪下,“少主归家,霄阁主难免不适应。若是霄阁主发难于少主,只求阁主护着些少主。”
虞启铭扶起方谨一,“这孩子是我带回去的,我定护住她。”
“有阁主这句话,谨一放心了。”
“陈主事不来送送这孩子吗?”
方谨一看向远处阁楼上的那个身影,虞启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还是和从前一样。”
“天色不早了,阁主启程吧。”
马车内,虞启铭坐在主位。虞秋池靠坐在一边,离他很远。
虞启铭率先打破沉默,“我有个女儿,叫听晚。她很期待你这个妹妹的到来。”
虞秋池没动,只是背对着他,“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若非任务,你不能擅自去西国。”
虞秋池没有说话,她只是抱着一把木剑。
“这把剑是陈主事送你的?”
虞秋池看着怀中的木剑,虞启铭原以为虞秋池不愿意回答。
他刚打算说些别的,只听虞秋池道:“方姨寻的木料,陈姨做的木剑。”
“孩子……”
虞秋池转过身,“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虞秋池的声音有些哑,红红的眼睛就这样看着虞启铭。
“你的父亲只是……”
“我只想听实话,你没必要哄着我。”
七岁的虞秋池说出的话却不像这个年龄说出来。
虞启铭道:“你的母亲并非自愿生下你的,甚至嫁给你父亲也不是她所想的。”
“所以,我的母亲不喜欢我,也不喜欢那个人。”虞秋池垂下眼。
“你父亲对你母亲的爱很偏执,不知道你这个年纪明不明白。”
虞秋池确实不明白,什么叫偏执的爱。
“她的家人强迫她嫁给那个人的吗?”
虞启铭摇头,“她的家人很爱她,她原本已经和心仪之人定下婚约。是你父亲劫走她囚禁了她,自此她便被困在东风阁,她的家人也寻不到她。”
“你为什么不帮她?”
“若是我执意帮她,你父亲必然会动用暗阁。届时,暗阁暴露,东风阁必遇难。”
虞秋池抱紧怀中的剑,她觉得心里怪怪的。
虞启铭道:“孩子,你是东风阁的少主。哪怕现在不回去,以后也要回去。陈主事她们是为你好,你越早回去,东风阁的闲言碎语便越少。”
虞秋池认真道:“我怎么样才能取代他成为阁主。”
虞启铭一愣,虞秋池接着道:“我看过阁规,上面没有说阁主若不愿让位,少主该如何继位。你是阁主,你知道的对不对?”
虞秋池道:“我当了阁主,暗阁就会听我的。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就能离开东风阁了?”
虞启铭避开这个话题,“你还小。这些不是你该想的。”
那时的虞启铭只当虞秋池童言无忌。
朝颜用了许多药,终于将虞秋池的血止住。
她将手清洗干净,从箱子中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
朝颜解开虞秋池的衣服,虞秋池白皙的后背是密密麻麻的伤痕,看得她触目惊心。
她一时大脑空白,她抚上那些伤痕,这些伤已经过去很久了。
“鞭痕……”
朝颜回过神,她这才发现虞秋池的腰后有一个印记。
她并未多在意,只是接着替虞秋池换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