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入梦》目分月半月半

16、再探碧澜村（一）

　　一缕光透过纱帘照射在虞秋池脸上，虞秋池的手指动了动。

　　姜与乐在桌上撑着脑袋，她砸吧着嘴睡得香甜。桌上摆着纸和笔。

　　“咚”

　　姜与乐摇摇晃晃的脑袋重重磕在桌上，她倒是睡得沉，就这样也未有醒来的迹象。

　　虞秋池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抬起手，白净的手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掀开被褥，起身时只觉得腹部有一些疼痛。虞秋池摸向伤口位置，看来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得很好了。

　　姜与乐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虞秋池从一旁拿过一件外袍替她披上。桌面很乱，砚台，笔，纸杂七杂八地堆着。

　　还有一个空了的药碗。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地记着很多东西，虞秋池拿起纸张细细端详。上面细细地记载着虞秋池这几日用的药材，后面还带着银两。

　　问诊一次三两银子，而上头记了十四次问诊。一日诊两次，她倒是会趁火打劫。

　　姜与乐这张纸上记了虞秋池七日的债，那她昏睡的时日不少于七日。她得回一趟百酿居。

　　虞秋池衣着单薄，走至街头频频有人回头。她的身后有一个人一直跟着她。

　　那处院子不是姜与乐的住处，她记得她昏迷时听见的声音好像是朝颜，救下她的应当是朝颜。那儿应是朝颜的住处。

　　百酿居外，一位穿着破旧的男人拦住她的去路。这男人跟她一路了，倒是有胆子。

　　“姑娘……”男人面露猥琐说着要碰上虞秋池的肩膀。

　　“砰”

　　虞秋池一拳直至他的面门。男人瘫坐在地，鼻子里滴下血滴。

　　百酿居招牌随风飘起，虞秋池拎起一边招牌擦拭着手背上的灰尘，“下次脸洗净些再来讨打。”

　　男人捂着鼻子恼羞成怒，“你知道我上头是谁吗？死娘们……你敢打我！”

　　虞秋池半蹲下，神情认真，“要我连你上头的人一起打吗？”

　　男人看清虞秋池脸，他害怕地往后退爬了几步。

　　“你……你……你是悬赏榜上的头头……”

　　淳安悬赏榜，看来是当初马楼替她挂上的。价开得高，且久居不下，她在那一圈算出名了。

　　如此看来，马楼在这群杀手中算是佼佼者。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人敢找上她。

　　她原想立个威，省的那群人隔三差五地寻来刺杀。如此倒是省事了。

　　虞秋池直起身，她侧侧头，示意男人离开。

　　男人很识趣，连滚带爬消失在虞秋池视线中。

　　百酿居很静，静到虞秋池以为这里没有人。

　　楼上传来瓶子落地的声响，虞秋池寻声而去。是亓桉的屋子。

　　屋子大敞着房门，酒香味飘出。

　　虞秋池步入房内，只见亓桉倚靠在塌上紧闭双眼。

　　四周落着酒瓶，美人倚塌，倒是格外养眼。

　　一个酒瓶滚落至虞秋池脚边，虞秋池将它捡起，“你如今为主事，怎可白日无度饮酒。”

　　亓桉睁开眼，她眸中带着的情绪似悲伤但又带着几丝责怪。虞秋池看不明白。

　　她似乎醉了。

　　亓桉看着虞秋池冷笑一声，“好不容易来梦中一趟，第一句话竟是数落。”

　　她眯眼打量着虞秋池，“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虞秋池没有说话，只是将酒瓶放至桌上，静静听着。

　　“擅做主张。自以为是。”

　　虞秋池开口道：“你醉了。”

　　亓桉摇摇晃晃起身，“不醉，怎能见到你。虞秋池，我们相识十余载，你可曾有一刻将我视作好友？”

　　“如今你都死了，总得让我活个明白吧。”

　　“你说……你是为了阁主之位……”亓桉扶着桌，与虞秋池对视，“我不信……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可知……他待我恩重如山……”

　　虞秋池平静道：“亓桉，我没死。”

　　“这不重要！”亓桉拍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虞秋池，“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哐当”

　　门外的轻风佩剑掉落在地，“阁……阁主……”

　　虞秋池倒上一杯茶水，递给亓桉，“醒醒酒吧。”

　　一滴泪水滴落至虞秋池手背。

　　“我累了。”亓桉背过身去，抬手拂去脸上的泪水。

　　虞秋池翻动着钱庄的那本册子。

　　轻风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这册子上记录的究竟是什么？虞秋池顿住，她忽然想起姜与乐为她所记下的“债”。

　　这莫不是本账本？若那些有群蛇争食印记的人是货物，那上面的地名就是贩卖的地方。

　　后面较小的数是人数，而再后者那些庞大的数则是银两。

　　“有什么话就说。”虞秋池合上账本。

　　“官府那里主事一直派人盯着，他们昨日便启程去了碧澜村。”

　　虞秋池将账本递给轻风，“抄一份留这。”

　　轻风道：“如此重要的东西，阁主是想将它交与官府？”

　　“这里面的东西本就是誊抄下来的，交与他们也无妨。况且，合作总要有些诚意。”

　　轻风翻动手中的册子，里面的字墨色鲜亮，一瞧便知写下的时间不久。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虞秋池起身，“若是那些话你还不说，日后便不要再提起。”

　　虞秋池看得出来，轻风想说的不是那些。

　　虞秋池从箱子中取出一件外衣穿上，百酿居里亓桉为她准备的东西很齐全。

　　“阁主，主事表面虽不服你，但她心里是很在意你的。你生死不明时，主事调来许多人手，只为找到你。”

　　“她今日喝醉了。她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属下是想求阁主将主事的话放在心上。属下不知你们二人究竟有何隔阂。但这是主事的心结，属下看得出来。”

　　姜与乐的医术确实高超。虞秋池伤得不轻，现下驾马却自如。

　　马楼上次带她们入村的路是在山中，马只能将虞秋池驮到山下。剩下的路，她得自己走。

　　山路有些湿滑，近日应当下过雨。天色渐渐暗下，静谧的林子中总时不时传来些动物的声音。

　　虞秋池耳力极好，距离尚远便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吵闹声。

　　走近些，便瞧见熟悉的面孔。是官府的人。

　　“什么人！”其中一位捕快察觉到虞秋池。虞秋池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被人发觉很正常。

　　所有捕快闻言纷纷拔刀护在凌屿周围。凌屿本在思考些什么，听到声响后站起盯着前方。

　　朝颜手中拿着毒药，手心冒着汗。毕竟是在林中，万一遇到野兽什么的也不好说。这药毒倒个野兽不在话下。

　　黑暗中，虞秋池渐渐走入他们的视野。

　　凌屿不确定道：“虞小妹？”

　　那些捕快见过虞秋池出入县衙，记得她的面孔。捕快们放下刀。

　　最先冲上前的是朝颜，朝颜握住虞秋池的手腕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朝颜难得有些严肃，虞秋池拍拍朝颜手背，示意她放心。

　　“几日不见，大人这是不认得我了？”

　　“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虞小妹会出现在这。”

　　虞秋池并未在其中见到林清宴的身影，想来他应该入村了。

　　凌屿坐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虞小妹。”

　　凌屿指的是他们来碧澜村的事。

　　虞秋池毫不掩饰道：“我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何帮得到大人？”

　　凌屿道：“林清宴和马楼昨日一早便入村了。现下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看来是出事了。我们得进村。”

　　朝颜有些苦恼，“秋池，你是没见到那些村民的架势。进去有些难。”

　　虞秋池看着远处的碧澜村，“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一群普通人，会有敬畏与恐惧。”

　　朝颜道：“若是寻常百姓还会敬畏官府，可他们根本就不怕。”

　　“但他们敬畏蚌神。”凌屿记得马楼提到过，碧澜村的村民敬畏蚌神。也正是有蚌神忌讳血气之说，他们才抵制官府入村。

　　虞秋池与凌屿相视，装蚌神震慑碧澜村村民是一个可行之法。

　　朝颜点破道：“你们要假扮蚌神？！”

　　凌屿显然有了对策，“虞小妹，你可会闭气术？”

　　朝颜忙道：“秋池不行。”

　　凌屿疑惑道：“为何？”

　　这对虞秋池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朝颜拉扯过一旁的树枝，有些心虚地一片一片摘着叶子。看得出来，她没怎么骗过人。

　　虞秋池替朝颜道：“既然碧澜村信奉蚌神，其中必有寺庙供奉。今夜我潜入碧澜村寻庙，看过神像才知在村民心中这蚌神究竟是男身还是女身。”

　　“可……”朝颜还想说些什么。

　　“我会平安回来的。”

　　能让一个村如此信奉蚌神之谈，必然有原由。而寺庙或许是个突破处。

　　虞秋池离开后，朝颜一直在摘叶子，那枝干都要给她摘干净了。

　　凌屿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朝颜身上。

　　“凌大哥……”

　　“山中夜凉。”

　　朝颜垂下眼，凌屿接着道：“朝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凌屿轻笑道：“朝颜，骗人的时候呢要真诚地看着对方。这样才可信。”

　　“不想说就不说，但骗人得学啊。以后用得着。”

　　碧澜村和之前倒有些不一样，她来时这个时辰村庄都无人点灯。

　　如今却家家皆有亮光，看来是官府的人先前惊动了村民。

　　村中各个位置都有几个村民拿着锄头蹲守着。如此看来，莫不是林清宴他们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