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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毒沼鳄龟躺赢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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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那片黑暗浓稠得近乎实质,即便以林翊楠炼气九层的目力,配合指尖雷光的照明,也只能勉强看清数尺内的景象。湿滑的泥地上布满青黑色苔藓,空气中那股甜腥的腐臭味愈发明显,带着某种令人灵力运转微涩的毒性。
“沙……沙……”
轻微的摩擦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像是湿滑的鳞片划过腐叶。
林翊楠屏住呼吸,左手掐诀,将指尖那团雷光催动得更亮了几分。银白色的电芒跳跃着,映亮了前方——
那是一条水桶粗细的斑纹巨蟒,正盘踞在一棵枯死的古木根部。它三角形的头颅缓缓抬起,暗黄色的竖瞳在雷光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猩红的蛇信吞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一阶妖兽,‘腐沼蟒’。”林翊楠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凝重,“毒牙剧毒,鳞甲坚韧,擅绞杀。谢师弟,退后些。”
说话间,他右手已按在惊雷剑柄上,周身雷光隐现,衣袍无风自动,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然而,就在他蓄势待发之际——
“嘶——!”
那腐沼蟒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并非进攻的前兆,反而像是受惊般猛地蜷缩起身躯,三角形的头颅警惕地转向了林翊楠身侧的某个方向。它那冰冷的竖瞳中,竟闪过一丝本不该属于低阶妖兽的、近乎恐惧的神色。
紧接着,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这条足以让寻常炼气后期修士严阵以待的凶蟒,竟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敏捷速度,迅速滑入旁边更深沉的黑暗与灌木丛中,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泥地上深深的拖痕和空气中残留的腥气。
“……”林翊楠怔住了,指尖雷光跳跃不定,映着他脸上罕见的错愕。蓄势待发的一击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感觉着实有些憋闷。更让他不解的是,这腐沼蟒为何突然退走?它惧怕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谢汋云。
谢汋云正慢悠悠地将不知何时拿在手里把玩的一片枯叶弹开,那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在腐沼蟒方才盘踞的位置。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林翊楠投来的疑惑目光回以无辜的一瞥,语气随意:“看来这位蛇兄今日斋戒,不杀生。善哉善哉。”
林翊楠:“……”
他深深看了谢汋云一眼,没有追问,但心中那团疑云却越发浓重。方才腐沼蟒最后警惕的方向,分明是谢汋云所站之处。是巧合,还是……
“此地不宜久留,走。”压下心头疑虑,林翊楠收剑回鞘,雷光也敛入体内,但警惕性已提到最高。他不再完全依赖地图,而是将部分神识凝聚在身后的谢汋云身上,留意着他最细微的举动。
谢汋云仿佛毫无所觉,依旧那副闲散模样,甚至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拈了块不知什么糕点放入口中,吃得颇为惬意。
接下来的路程,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
他们遇到一片散发着甜腻香气、能致幻的“迷魂花”丛,林翊楠正欲提醒闭气绕行,却见谢汋云随手摘了朵旁边一株不起眼的紫色草叶,揉碎了在鼻端一抹,那迷魂花的香气对他竟似毫无影响。
他们途径一处看似平静的水洼,林翊楠神识感应到水下有微弱灵力波动,疑似潜伏着“水箭蟾”,正待试探,谢汋云却像是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手中啃了一半的果核“不小心”脱手飞出,精准地砸在水洼某处。“咕咚”一声,水下那团潜伏的阴影受惊般猛地窜向深处,再无动静。
最离谱的一次,他们差点踏入一片天然的“缚灵藤”区域,这种藤蔓看似普通,一旦有活物靠近便会暴起缠绕,并能吸收被困者的灵力。林翊楠凭借对灵气波动的敏锐感知,在最后时刻堪堪止步。
而谢汋云……他走着走着,忽然被一根裸露的树根“绊”了一下,身体前倾,手忙脚乱地挥舞着保持平衡,手中喝了一半的酒葫芦“恰好”泼洒出些许酒液,淋在了前方几株看起来毫无异常的藤蔓上。那些藤蔓被酒液沾到,竟如触电般微微蜷缩,原本蓄势待发的捕猎姿态悄然消散。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林翊楠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隐隐的骇然。他看向谢汋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轻视、不耐、恼怒,变成了深深的探究和戒备。
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他看似每一步都漫不经心,每一次“意外”都滑稽笨拙,但结果却总是让他们以最省力、最安全的方式通过了这些潜伏的危机。这绝不是炼气初期,甚至不是普通炼气期弟子能做到的!他对这黑风林的了解,对妖兽、毒物、陷阱的熟悉,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有他那酒葫芦里的酒,那看似随意的举止……
林翊楠不再出言催促,也不再试图制定什么计划。他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更加专注地观察、感应,同时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身后的谢汋云身上。他倒要看看,这位“谢师弟”,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在这种诡异而沉默的氛围中,他们竟比预计提前了大半个时辰,走出了黑风林。
穿过最后一片扭曲的密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另一种更为压抑、险恶的氛围所笼罩。
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沼泽地展现在二人面前。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灰色纱幔,又像是无数纠缠的怨魂,紧贴着污浊的水面缓缓流淌、翻腾,比之黑风林中的晦暗,这里的雾气浓稠了数倍不止,目光竭力穿透,所见也不过十丈左右。
雾气中,奇形怪状的扭曲树木如同从幽冥伸出的枯骨手臂,从墨绿色、泛着气泡的泥水中挣扎探出,枝桠光秃狰狞,挂着湿漉漉的、类似苔藓的絮状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殖质与死水淤积的腥臭气息,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直钻脑髓的甜腥味——那是经年积聚、混杂了无数毒虫瘴疠与阴秽之气的“云雾瘴”,莫说吸入过多,便是沾染久了,也足以让低阶修士灵力运转滞涩、头晕目眩,甚至产生幻象,最终无声无息地化作沼泽的养料。
这里,便是此次试炼的目的地,青云宗记载中凶名在外的——云雾沼。
甫一踏入边缘,林翊楠便觉周身一沉,不仅是因为脚下淤泥的吸附力,更是那无所不在的瘴气开始侵蚀护体灵光。他不敢怠慢,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清苦药香的淡绿色丹丸。
“清瘴丹,可抵御寻常瘴毒两个时辰。”他将其中一枚递给谢汋云,自己则将另一枚送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气自喉间弥漫开,直达四肢百骸,将试图侵入的甜腥气味稍稍驱散,灵力运转也顺畅了些。
谢汋云接过丹药,却没有立刻服下,而是用指尖拈起,举到眼前,对着灰蒙蒙的天光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嗯……”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带着点行家挑剔的意味,“三七分的火候,凝露草采摘早了半日,露水未晞时药性最足,这一早,药力至少流失了三成……炼制此丹的弟子,心性还是有些浮躁,沉不住气啊。”
林翊楠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他自己于丹道一途涉猎不深,仅限于辨识常用丹药、知晓其效用的程度。这清瘴丹是宗门丹堂统一发放,品质稳定,他服用多次从未觉得有何不妥,更看不出什么“火候”“采摘时辰”。谢汋云竟能一眼道破其中细微瑕疵?
他压下心中翻腾的惊异,沉声道:“聊胜于无。跟紧我,地图标示,雾隐花多生长在沼泽深处的干燥土丘或古木树根处,沼蜥则潜伏于水下淤泥之中,需小心应对,此地凶险远超黑风林。”
说罢,他运转灵力,一层比之前更为凝实的淡紫色雷光萦绕周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将靠近的灰白瘴气逼开尺许。同时,“铿”一声清鸣,惊雷剑完全出鞘,幽蓝的剑身在晦暗的沼泽背景下流淌着冷冽的光华。他每一步踏出都极为谨慎,先用剑鞘或灌注灵力的脚尖试探前方看似坚实的土地,神识更是全力展开,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扫描着水面、泥沼、雾气的每一丝异常波动。
谢汋云看着他如临大敌、全神戒备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依旧那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闲散姿态。他将那枚被点评过的清瘴丹随手丢进嘴里,像吃炒豆般“嘎嘣”嚼了两下,便随意咽了下去,还咂了咂嘴,似乎在品味那“流失了三成药力”的滋味。
然后,在林翊楠看似无意、实则余光紧密关注下,他解下腰间的朱红酒葫芦,拔开塞子。这一次,他并没有喝,而是用食指蘸了些许葫芦口残留的晶莹酒液,指尖微屈,随意地向前方浓雾一弹。
几滴近乎无色的酒液化作细微水珠,悄无声息地没入灰白色的瘴气之中。
下一刻,让林翊楠心头剧震的景象出现了——那几滴酒液落点附近的浓郁瘴气,竟像是滚烫的油脂遇上了冷水,又或是臣子遇到了君王,剧烈地波动、翻滚起来,然后……向着两侧主动散开!虽然范围不大,只清出了一条约莫一人宽、数丈长的模糊小径,但那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比林翊楠依靠雷灵之力硬生生排开瘴气要轻松、彻底得多!
那酒液并无强烈的灵力波动散发出来,至少以林翊楠的感知,察觉不到任何法术驱动的痕迹。但这驱散瘴气的诡异效果,却做不得假。这葫芦里的,到底是什么酒?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林翊楠握剑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默不作声地调整了前进方向,沿着谢汋云“无意”间开辟出的这条略显清晰的小径前行。果然,走起来顺畅了许多,灵力消耗也减少了些。他心中的疑团如同这沼泽中的雾气,越来越浓。
谢汋云,你究竟是什么人?
沼泽中死寂一片,只有靴子踩在湿滑泥泞地面上发出的“咕叽”声,以及远处不知名角落传来的、空洞的水泡破裂声,在这片被浓雾包裹的寂静里被放大,更添几分阴森。腐朽的树干横陈,不时能看到浸泡得发胀的动物骸骨,在污水中若隐若现。
两人一前一后,在谢汋云那看似随意、实则每每能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地用酒液“驱散”最浓雾区的指引下,竟也前进了不短的距离。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雾气略微稀薄,隐约现出一小片高出水面的干燥土丘。土丘不过方圆数丈,上面零星长着些顽强的暗绿色杂草。而在土丘边缘背阴处,几株奇特的植物吸引了林翊楠的目光。
那是一种约莫半尺高的植物,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莹润白色,茎秆纤细,顶着三五片同样莹白、薄如蝉翼的花瓣。奇异的是,这些花瓣周围似乎自然笼罩着一层极淡的、流动的雾气,让整株花看起来朦朦胧胧,如同雾中幻影,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微光,与周围污秽灰暗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雾隐花!”林翊楠眼神一亮,心中微喜。总算找到了此行目标之一。看其形态光泽,品质似乎不错。他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准备上前采摘。
“等等。”一只略显瘦削、却异常稳定的手忽然从旁边伸出,拦在了他身前。
是谢汋云。
他不知何时已与林翊楠并肩,目光并未停留在诱人的雾隐花上,反而落在了土丘旁那片看似平静无波、浑浊不堪的水面上,眉头微蹙,那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
“水下,有东西。不太对劲。”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确凿的意味。
林翊楠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预警已不再全然怀疑,闻言立刻强行止步,凝神将神识如同无形触手般探向那片水域。初时只觉一片混沌死寂,但当他将神识凝聚、仔细感知时,果然察觉到水下约莫一丈深处,潜藏着一团隐晦、冰冷、充满凶戾气息的灵力波动,而且……那波动正在迅速增强、上浮!
“后退!”林翊楠低喝一声,同时毫不犹豫地拉着谢汋云向后急退!
几乎就在他们退开的刹那——
“轰隆!!!”
浑浊的泥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潭面,猛然炸开!一道庞大的黑影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风与漫天污水,冲天而起,直扑两人方才站立之处!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凡间小舟的巨龟!其背甲呈深沉的褐黑色,厚重嶙峋,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苔藓与不知名的腐蚀物,显得古老而狰狞。最可怖的是它的头颅,竟与鳄鱼无异!布满瘤状凸起的皮肤,碗口大的暗黄色眼珠闪烁着冰冷残忍的光,一张布满匕首般交错利齿的血盆大口张开,腥臭的涎水混着沼泽污水滴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一阶巅峰妖兽——毒沼鳄龟!
相当于人类炼气大圆满修士,但凭借其恐怖的防御、巨力以及致命的毒液,实际难缠程度甚至超过一些较弱的筑基初期妖兽!
这畜生显然早已将这片生长雾隐花的土丘视为自己的领地与诱饵,耐心潜伏,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鳄龟一击扑空,暗黄的眼珠瞬间锁定了后退中的林翊楠,那目光中的暴虐与饥饿令人心寒。它发出一声嘶哑如破风箱般的咆哮,四肢在水下猛地一划,庞大的身躯竟异常灵活地再次冲来,速度快得带起一片水浪!同时,它喉咙部位肉眼可见地鼓起,墨绿色的光芒在喉间汇聚——
“小心毒液!”林翊楠厉声提醒,实际上却是说给谢汋云听。他自己则已将惊雷剑横于身前,体内《九天引雷诀》疯狂运转,周身雷光大盛!
“噗!”
一道水桶粗细的墨绿色毒液如同劲弩射出的利箭,撕裂空气,带着刺鼻的腥臭与剧烈的腐蚀性,朝林翊楠激射而来!所过之处,连雾气都被侵蚀出空洞。
“惊雷闪!”林翊楠不敢硬接,脚下雷光乍现,身形化作一道曲折的紫色电光,于间不容发之际向侧方横移出丈余。毒液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击中后方一棵枯树,那需要两人合抱的树干竟在滋滋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垮塌,转眼便只剩下一小截焦黑的木桩。
林翊楠额头渗出冷汗,这毒液的威力远超预计!
不给他喘息之机,毒沼鳄龟借着喷射毒液的反冲之力,庞大身躯如山岳般压到,布满利齿的巨口张开到极致,腥风扑面,狠狠噬咬而来,看那架势,竟是要将他连人带剑一口吞下!
“孽畜!”林翊楠眼神一厉,知道避无可避,唯有硬撼。他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惊雷剑,剑身嗡鸣,雷光暴涨至三尺有余,璀璨夺目!
“九天引雷诀·惊蛰!”
剑出如惊雷炸响!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色雷霆剑光撕裂晦暗的雾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精准无比地刺向鳄龟咬来的巨口上颚,那里是鳄□□部相对防御较弱的区域之一。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巨响爆开!剑尖与鳄龟上颚最前端的利齿悍然碰撞!耀眼的火星与四溅的电蛇中,林翊楠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巨力自剑身传来,虎口剧震,险些握不住剑柄,整个人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倒飞出去,双脚在泥地上犁出两道深沟,退出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持剑的手臂酸麻不止,体内气血翻腾。
而那鳄龟也不好受,上颚最长的几颗利齿被这蕴含精纯雷灵之力的一剑崩出裂痕,剧痛让它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暗黄色的眼珠瞬间爬满血丝。
“好硬的防御!”林翊楠心中凛然。他这全力一击,配合惊雷剑的锋锐与雷法的破邪特性,竟然只是崩裂了对方几颗牙齿,未能造成重创。这畜生的防御力实在骇人。
鳄龟被彻底激怒,四肢划动,如同沼泽战车般再次隆隆冲来,不再喷吐毒液,而是仗着皮糙肉厚,意图近身碾压、撕碎这个胆敢伤它的小虫子。
林翊楠吐气开声,将雷法催动到极致,身化电光,与这庞然大物周旋起来。惊雷剑化作一道道紫色雷霆,或刺或劈,或挑或抹,招招狠辣,尽往鳄龟相对薄弱的眼、口、四肢关节处招呼。
然而这毒沼鳄龟活了不知多少年月,战斗本能极其强悍,每每在关键时刻或缩头入壳,或以厚重背甲硬抗,或用利爪拍击格挡。雷光剑气斩在它背甲上,大多只能留下道道焦黑痕迹,难以破防。偶尔有剑光绕过龟甲,斩在它相对柔软的四肢或颈部,也因其皮肤厚实且覆有滑腻粘液,只能留下不深不浅的伤口,反而更加激起它的凶性。
一时间,雷霆纵横,嘶吼连连,泥水四溅,土丘周围一片狼藉。林翊楠将身法施展到极限,在鳄龟狂暴的攻击中穿梭闪避,惊雷剑每次与利爪、龟甲碰撞都爆出巨响与火星。他灵力消耗巨大,额头已然见汗,呼吸也渐显粗重。这鳄龟力大无穷,不知疲倦,防御惊人,更有毒液威胁,久战之下,他必然吃亏。若再引来其他潜伏的妖兽,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焦灼之际,林翊楠眼角余光下意识地瞥向战圈之外,想看看谢汋云是否安然,是否需要提醒他先行撤离——
这一瞥,差点让他灵力走岔,一口老血喷出来。
只见距离战场十几步开外,一处相对干燥、视野尚可的树根旁,谢汋云不知何时已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他甚至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干净的布帕,铺在了树根上,免得弄脏衣服。然后,在震耳欲聋的咆哮与金铁交击声中,在四溅的泥点与腥风里,这位仁兄慢条斯理地解下他那个朱红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美美地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喝罢,他还用袖子擦了擦葫芦口,然后将葫芦抱在怀里,微微侧着头,看着林翊楠与鳄龟的激烈搏杀,那眼神……竟像是凡间茶馆里的看客,在欣赏一出还算精彩的武戏,带着点悠闲,带着点品评,甚至……还隐约有那么一丝“你怎么还没搞定”的意味?
林翊楠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之前对他生出的那点探究和戒备,瞬间被汹涌的憋闷和恼怒冲垮。他在这里拼死拼活,险象环生,这位“好队友”居然在旁边喝酒看戏?!
“谢汋云!”林翊楠在又一次惊险地避开鳄龟的利爪拍击后,终于忍不住厉喝出声,声音因愤怒和灵力剧烈消耗而有些嘶哑,“你若再袖手旁观,休怪我将这畜生引到你那边去!”
似乎是听到了林翊楠饱含怒意的呼喊,又或者是觉得这场“戏”看得差不多了,谢汋云终于有了动作。
他放下酒葫芦,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并无灰尘的衣摆,然后……在林翊楠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他掂了掂手里的酒葫芦,歪着头,似乎是在估算距离和角度。
就在这时,毒沼鳄龟久攻不下,凶性大发,竟不再理会林翊楠灵活的身法,它那暗黄色的眼珠凶光一闪,四肢猛地发力,庞大如山的身躯人立而起,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刚刚落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林翊楠,轰然砸下!投下的阴影瞬间将林翊楠完全笼罩,狂暴的气压让他呼吸一窒,周围泥沼被劲风压得凹陷下去!
躲不开了!林翊楠瞳孔骤缩,惊雷剑横挡,全身雷光凝聚,准备硬抗这足以将他砸成肉泥的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
“哎,小心点,别砸坏了我的下酒菜。”
一个懒洋洋的、似乎还带着点酒意和遗憾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不起眼的、暗红色的弧线,以一种看似轻飘飘、慢悠悠,实则快得违反常理的速度,划过灰暗的雾气,精准地穿过鳄龟四肢与身躯的间隙,“噗”一声轻响,不偏不倚,砸在了鳄龟仰起时暴露出的、相对柔软的脖颈下方、靠近前肢腋窝的某处细小鳞片缝隙之间!
是那个朱红酒葫芦!
“嗷——!!!”
一声凄厉、痛苦到极致的嘶吼猛然从毒沼鳄龟口中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咆哮都要惨烈!它那原本泰山压顶般的扑击动作瞬间变形,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在半空中诡异地一僵,随即失去所有力量,轰然侧翻,重重砸在旁边的泥沼中,溅起漫天泥浪。
它四肢剧烈抽搐,暗黄色的眼珠暴突,布满血丝,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恐惧?它试图用利爪去抓挠脖颈下方被砸中的位置,但那个角度极其刁钻,它根本够不到!只能徒劳地在泥水中翻滚、抽搐,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生命力随着这痛苦的挣扎飞速流逝。
不过短短三五个呼吸,这头让林翊楠苦战不下、险象环生的毒沼鳄龟,便彻底不动了。只有那微微抽动的爪尖,证明它刚刚咽气。
沼泽地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浑浊的水面还在微微荡漾。
林翊楠拄着剑,微微喘息,看着不远处那具庞大的鳄龟尸体,又缓缓转头,看向十几步外,正慢悠悠走过去,弯腰捡起滚落在泥水边、沾了些许污渍的酒葫芦,一脸心疼地用袖子擦拭的谢汋云。
他身上的月白法衣沾染了泥点,束发有些凌乱,额角还带着激战后的汗珠。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惊雷剑,死死锁定在那个依旧漫不经心的青衫身影上。
刚才那一下……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术法光华,甚至感觉不到多大力量。
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老旧的酒葫芦,随手一丢。
然后,一头一阶巅峰、防御力惊人的毒沼鳄龟,就这么……死了?
打中了某个连他激战良久都未能发现的、隐秘至极的弱点?还是那葫芦本身有古怪?亦或是……那酒有问题?
林翊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寒意却从脊椎骨升起。先前黑风林中种种“巧合”带来的荒谬感与疑惑,在这一刻,如同被这一葫芦彻底砸碎,露出了其下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真相。
这个谢汋云,绝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炼气初期弟子,甚至可能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他究竟是谁?绝对就是隐藏实力潜入青云宗,而跟在自己身边,意欲何为?
无数个疑问如同沼泽底翻涌的气泡,在林翊楠心中炸开。他握紧了惊雷剑,剑身上残留的雷光噼啪作响,映亮了他凝重、戒备,又充满探究的复杂眼神。
而谢汋云,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此刻汹涌的心绪,只是仔细擦干净了他的宝贝酒葫芦,重新挂回腰间,然后才抬眼看向林翊楠,脸上露出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无辜和随意的笑容:
“林师兄,你没事吧?这乌龟壳挺硬,不好收拾。” 他指了指那鳄龟的尸体,又指了指土丘上的雾隐花,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不过现在好了,障碍扫清,那些花……咱们还采吗?”
林翊楠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着谢汋云的眼睛,仿佛想从那总是笼罩着朦胧雾气的眼底,看穿其下隐藏的一切。
沼泽的雾气,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