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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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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到了新加坡,安也就到了该和他们说再见的时候了,克拉拉很不舍,但她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在第二天到来前的夜晚突兀地为女孩细细梳理了头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安不停地撒娇让克拉拉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花京院整齐的穿着睡衣,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眼睛眯起,好心情的样子似乎也在期待她的睡前故事会有多精彩。
克拉拉搜肠刮肚,说实话,虽然母亲从小寸步不离地守护她,但睡前故事却是没有的,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个需要什么被虚假的故事哄入睡的人。
既然自己不需要,自然也就不会有编造谎言能力,但同伴和女孩的眼神都是那么期待,她很珍惜这种从未拥有过的感觉,便努力调动大脑管理记忆的板块,试图找出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在寂静的夜晚,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很适合小孩子听的故事!
“我想到了。”
女孩立刻钻进被窝,克拉拉等她躺在枕头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慢悠悠开口:“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我印象很深。”
少年也感兴趣的将身子朝向她,克拉拉羞涩笑了笑才正色道:
“那是在接线员这个工作还没被淘汰的年代,并不久远,但事情却被人传的模棱两可……”
起初,他们都以为克拉拉会讲一些温馨的故事。
直到——
“那时的美国也很混乱,社区和社区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安全系数,人们并不会经常在大街上闲逛。但幸好电话普及到每一户,相熟的人用一根细细的线圈交流着彼此的生活:女人们吐槽自己的丈夫、庆幸自家柜子里有一把适合女士的手枪。
小孩子们则互相约着出去玩,他们没什么烦恼,或者说全世界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克拉拉摸了摸安的头发,眼神温柔:“总而言之,那时的环境虽然对普通人而言并不景气,但总有可取之处,那就是人的心思还算淳朴,就算坏,也是有限,没有被开拓视角的普通人,就连作恶都显得那么愚蠢……”
女孩的眼神有些开始不安了起来,花京院也慢慢收敛了笑容,虽然他们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但克拉拉用词的犀利足以让他们清醒。
“接线员需要做的是把电话转接到指定的用户那里,远没有今天这样方便,当然,也没有今天这么隐私。当时的接线员是可以顺着电话线听到当事人之间的对话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家庭主妇对自己老公的不满会被传的满城风雨的原因。”
安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孩子的笑点总是简单直接,似乎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笑着开口道:“说不定她们老公出轨的对象是谁都会一清二楚!”
克拉拉嘴唇微微弯曲,她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安的胸脯,一下一下,像一首安眠曲:“那年战争刚刚过去不久,大家都满腹牢骚,但生活不顺的人没时间在电话上消磨时间,所以接线员能得到的消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八卦。直到突然有一天,那位接线员在把从一个中产家庭打出的电话接入另一家后,听着电话里稚嫩的男声,她本以为这也是段平平无奇的谈话。
但是,打电话的男孩儿说他自己准备带枪上学。”
“枪?”花京院身子彻底偏向克拉拉她们的床铺:“这是为什么?”
克拉拉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他是个成绩优异的小孩,所有家庭成员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每个礼拜会准时去教堂。曾经为他做洗礼的老牧师说这是个被上帝眷顾的孩子。
但是,这个被上帝眷顾的孩子在他高二的期末考试结束后,用枪击杀了包括同学老师在内的,一共十三人。”
“他被捕后,不肯交代杀人原因,只是一味的说自己是遵循神的旨意,可当警察问他到底是哪个邪神时,他却叫喊着:'那不是邪神!是我们的父!是圣经!',过了很久,在二审维持原判后,面对镇子里的老刑警,他才说,他看的是《圣经·出埃及记》。”
安疑惑问:“那又是什么?”
花京院却轻声反问她:“你不是基督徒吗?”
“我家没有信仰的,但香港确实有教堂。”
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很好的冲淡了深夜故事会的恐怖氛围,克拉拉自己都有些困了,刚要掀开被子躺下、安又转头问她:“出埃及记讲了什么啊?”
少女却突然闭口不谈,花京院想让她别再讲了,不知为何,今夜的克拉拉很不对劲,给他的感觉就像……
“我不清楚,因为我也不是个基督徒,对圣经没兴趣。”
安想要问的话哽在喉咙里,她虽说不困,但看克拉拉精神不济的样子,便也不再言语,乖乖把脸缩进被子里,嘟囔道:“我好累啊……”
“那就睡吧,明天就要启程了,得早起呢。”
………
外婆死于郊狼的嘴下。
克拉拉永远忘不了那个黄昏有多可憎。
她对外婆的死无能为力,她甚至无法跑走,只能看着那些野兽把外婆撕扯的七零八落,猎枪被砸弯,垃圾一样甩在不远的草堆上,如果有枪的话,外婆不会死,她那么厉害,郊狼又那么小,她绝不会死。
可那些能用后腿站立的郊狼太大了,克拉拉差一点也被咬死,那是她离死最近的一次。
在它扑上来前,是母亲在她身后开枪保护了她,克拉拉确信母亲同样极度惊恐,因为那一刻,克拉拉闻到了腐烂的味道,但她不认为是外婆的尸体,这个味道,来自母亲肚子里的食物,是它们在翻涌。
堪萨斯的太阳很好,夕阳却惨淡,外婆的血绵延至天尽头,搅和在天色里,克拉拉吐了个昏天黑地。
那年克拉拉·布朗四岁。
母亲最后一个亲人还是死去了,母亲一边咒骂着父亲的血脉;一边把我抱在怀里,死死的箍住,生怕我跑走。
【离婚】。
………
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她没来得及揉一揉太阳穴就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就扎进了洗手间。
换了干净的卫生巾,又用酒店的热水把脸洗漱一番。可看向镜子里时她的面色依旧惨白,这才想起自己昨天买的东西,立刻出去拿。翻找着翻找着,她发现花京院和安都不见了,克拉拉以为他们去吃饭了,便也没在意,拿着口红就又进了卫生间。
怎么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真是不好……
旋转拧出膏体,生涩地涂抹在嘴上,第一次用,出来的效果很滑稽,像小孩子的蜡笔画,她不满,用卫生纸擦去,背后已经浸了些冷汗,但她不在乎,只是一味的擦去颜色,然后把手纸摔在洗手台上,绷紧面部肌肉对着镜子再次涂抹了起来。
“哦,卡莱,快来,这里的早餐很好吃哦!”波鲁那雷夫伸手招呼她,少女换了身黑色的短袖,贴身的牛仔裤让她看起来简单干练,波鲁那雷夫看在眼里说:“一会儿再套上个外套吧,早晨还是有点冷的!”
克拉拉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早就被放在她面前的粥,微笑着说:“好啊…谁这么贴心脸早餐都帮我准备好了?”
波鲁那雷夫一手挡在脸侧,煞有介事地指向沉默的承太郎,他搞怪的动作让克拉拉忍俊不禁,对承太郎道谢:“说起来安怎么办,总不能真把她留在新加坡?她是离家出走的,这里根本没她爸爸。”
“放心吧,我联系了有关当局,今早他们已经派人来把安接走了。”
“啊…已经走了啊。”克拉拉的胃猛的沉下去,本来还旺盛的食欲瞬间消失大半,她搅动着手里的勺子,半天才喝下一口。
花京院坐在对面,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表情,马上明白她在想什么,笑着打圆场:“她还说有机会了会去美国找克拉拉姐姐,蹦蹦跳跳的,精神头足得很。”
一听这话,克拉拉才放下心来,少女柔软的嘴唇弯了起来,好心情的点点头,连舀了两勺粥送进嘴里。
花京院也笑着夹了个小笼包。
太好懂了。
卡莱真是太好懂了。
…………
等一行人终于坐到前往印度的列车上时,空条承太郎把克拉拉单独叫到过道,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克拉拉也有点紧张,她不知道有什么是不能当面对她说的,难道是关于迪奥的?她立刻起身跟着承太郎走。
今天的乘客很少,自然就轻易找到了个适合聊悄悄话的车厢,可分明是承太郎叫她出来,等她站在这里,他却自己独自对着窗外发呆,丝毫不说到底是什么事。克拉拉以为是窗外有情况,便也探头去看,可除了愈发荒凉的景色,她什么也看不出来,难道……他们被窃听了吗?!
克拉拉马上凑近承太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问:“我们被盯上了吗?……”
正在思考怎么顺利问出克拉拉哪里得罪过迪奥,导致那个混蛋弄出了个这么恶劣的预言的承太郎骤然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弄的发懵。
“哈哈…抱歉,漫画里都是这么画的,你是日本人,不看漫画的吗?
少女轻松地笑出声,看她这样,承太郎愈发沉默,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就这么隐瞒那个古怪的预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如实相告,让她提高警惕……
空条承太郎不相信命运,虽然外公告诉他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但是他也依旧不信,他十七岁,克拉拉也才十六岁,这个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是风华正茂的,甚至就连他外公也不见老态,凭什么就信那些狗屁命运。
“是发生了什么吗?你脸色很不好。”克拉拉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更柔软点,希望以此让承太郎不要那么紧绷。
承太郎听到她这样问,下意识想抬手压低帽檐,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抽离那双真心实意流露关切的蓝眼睛。
“你肯定有事没告诉我,是什么?”
克拉拉语气坚定,好似认准了承太郎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承太郎只觉得话到嘴边无法说出口,噎得他焦躁不安起来,诅咒似的预言咽了又咽,最终他也只能说出一句僵硬的: “你没有战斗的能力,记得跟紧我。”
克拉拉满心柔软的等待,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温馨忠告的话……滔天的失望如一盆冷水,全部泼在克拉拉疲惫的心上。
他始终没说出口那则死亡预言,克拉拉看起来就很脆弱,他不愿她再承受压力无法自拔,承太郎满意自己的解决办法,虽然有些不对劲,但他依旧为了完美解决一件棘手难题而沾沾自喜。
克拉拉垂下眼,她也没说什么,看着少年受伤的小指,思索良久,在承太郎发出疑问的眼神时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会的…”
没心思再看少年的表情如何,克拉拉扭头独自回了他们的车厢。承太郎感觉突然有气堵在胸口下不去也上不来,但他不明白这股憋闷的劲儿究竟来自哪里…
“卡莱?…嗯…承太郎找你什么事?”
克拉拉位置在花京院对面,像是憋了股气般手脚动作重了许多,明明她穿着帆布鞋,却生生走出了皮鞋的动静,花京院不由得噤声等待。克拉拉绷直脊背坐下、把手搁在他们胸前的小桌上,手链磕碰塑料的闷响让氛围更加紧张起来,花京院咽了口口水,直直等着克拉拉主动开口……
“他消遣我,他瞧不起我。”
她话音刚落,乔瑟夫的眼神就刀子似的甩向正走过来的承太郎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