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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番外二:师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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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瘦的有些皮包骨,外衣早就被刮的破破烂烂,虚虚的拢在身上,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但她却有着一双锃亮的眼睛,里面灌满了警惕的神色,像是一只应激的兔子,无论谁上前戳一下都会被狠狠地咬上一口。
季沧海和李闻溪都已经出门历练许久,整个山上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冥月将她收入门中后,毫不犹豫的就当了甩手掌柜,把她丢给他照顾。
正直严冬,山上实在没有多余的住处,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谢怀玉只得把她待回了自己的小院,安置在了隔壁的房间内。
那屋子谢怀玉并没有修缮,夜半刮起风来呼呼作响。
可沈识意却没有嫌弃,连着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待就是好几夜,直到风停雪止,一缕橙黄的光落入灰扑扑的屋内。
一大清早,谢怀玉便被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他有些烦躁的推开门,却正好与屋顶上的沈识意对上视线。
少女有些毛躁的头发用不知哪里捡来的木棍随手绾起来,宽大的衣袍被发白的布条束在两侧,露出两条细细的胳膊,手里正捏着一根薄薄的木板,准备往破旧的屋顶上填。
与沈识意对上视线的瞬间,谢怀玉有的晃神,一下子想起来那日沈识意拜师时的样子来。
她瘦瘦小小的,好像随手就能被捏死,但磕起头来却又响又亮,像是使了十足的力气,额头上还因此留下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疤痕。
想到这里,谢怀玉的视线不自觉的飘向了她的额角。
似乎是没有用过药,加上天气严寒无比,那道原本不甚起眼的伤口隐隐有些发青发紫,在她蓬乱的发丝下显露出小小的一块印记。
“大师兄。”
应该是被他注视的有些不自在,沈识意匆匆解开了袖子上的布条,冲着他规规矩矩的行礼。
谢怀玉的视线从她的面上一扫而过,转而停留在那宽大外袍下的一抹青色衣襟上。
那青色衣襟的布料是一层薄薄的纱,和他的那条似乎...有些相似?
想到此处,谢怀玉移开了视线,转身回了屋内,从怀中摸出了那根褪的有些发白的纱布。
他并无眼疾,但在的记忆中,这根纱一直就蒙在他的眼睛上,起初他觉得意外,但也没有丢掉。
虽然山上的几个人都知道他被魔气浸染,但却不知他属于龙族,龙族的逆鳞乃是天下至宝,一旦现世便会引来万人争抢。
入了青云山,他的灵体不知为何有所稳固,但毕竟是灵魂脱离了本体,也会有灵体不稳定的时候,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那双会招致不必要麻烦的竖瞳就会暴露出来。
所以,他便索性用那纱日日蒙着眼,虽然粗糙了一些,但总归是能起到几分作用就是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褪色的纱,原本就应该是那种青色,或者说,这纱原本就属于那件衣裳。
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白纱,谢怀玉的脑海中一下又浮现出沈识意那双黝黑的眼睛来。
少女的双眸黑的发亮,还泛着微微的水润,好似幼犬的眸子,若是被直勾勾的瞧着,让人心里难免会生出几分怜惜。
想到此处,谢怀玉摩挲白纱的手一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将手中的纱猛地丢到了桌面上。
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却见未幽从房梁上慢慢的爬下来,又晃晃悠悠的爬到桌子上盯着他。
“谢怀玉,你的眼睛变成金色了,要不要遮一下。”
谢怀玉犹豫一瞬,最终还是选择将白纱又重新捡起,握在了掌心之中。
只是暂时用一下,等一会他就去重新买一条,把这根不知从哪里来的纱给换掉。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却又不自觉的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还得带着沈识意去买两身像样的衣裳。
不然让冥月那个麻烦精看见她天天穿着个破布在山上晃悠,又该啰嗦他了。
推开门,沈识意正有些狼狈的从屋顶上往下跳。
谢怀玉心里闪过一丝烦躁,出手用灵力缠住了少女的腰,然后将人一下在拖到了他的面前站着。
“你几个胆子,就敢往下跳!”
“活腻了吗?”
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能有人蠢成这样,明知道跳下来会摔伤,还要硬着头皮去做这种蠢事。
可沈识意的面上却没什么恼怒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用一种趋于平静的声音回应他:
“不会死的。”
一句话,让谢怀玉心里的无名火猛地烧了起来。
“什么叫不会死,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谢怀玉伸手去拎沈识意的衣领,却被她猛的躲开。
再抬头,少女看向他的视线中多了一些厌恶和戒备。
谢怀玉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她还没跟他亲近到什么地步,要死要活都随便,哪用得着他隔这装什么好人。
“随你。”
谢怀玉心中的无名火瞬间就熄了,也不管沈识意还垂头站在原地,只是一个转身大踏步的出了小院。
直到他夜半归来,沈识意的小屋内还亮着幽幽烛光,少女瘦小的影子在窗户上被无限拉长,左摇右晃。
隔着新封上的窗纸,谢怀玉窥见屋中的一豆烛火,被沈识意微薄的灵力带着左摇右晃。
应该是在练习冥月留给她的大劫阵法。
谢怀玉默默的在窗边看着她掐错步骤,却也没有出声,任由那失去控制的灵力变得狂暴,在小小的屋子里横冲直撞,吹灭那一盏昏暗的烛火。
真不知道冥月捡这么一个笨蛋回来干嘛。
他有些无奈的叹气,准备转身离去,可窗户却被一股更为狂暴的灵力吹开,发出一阵清脆的咣当声。
视线内,少女的唇角猛地出一小片鲜红的血迹,那抹艳色在苍白的唇上显得有些昳丽妖冶。
外头刮起寒风,有些冷。
谢怀玉抿了抿唇,隐去身形翻窗进了沈识意的屋内。
他这才注意到,尽管白日里沈识意补好了屋顶的大洞,可这空荡荡的屋内还是冷如冰窖。
可沈识意却像是感知不到一样,只一个劲的调整灵力,不厌其烦的引导着灵力的走向,试图凝成那个最具杀意的阵法。
愚不可及。
谢怀玉的视线从万噬阵这三个字上移开,却见沈识意狠狠的皱了皱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还以为她要放弃,谢怀玉的面上闪过一丝了然,可下一瞬却见她从怀中摸出了几颗青涩的果子。
谢怀玉这才想起来,沈识意还没辟谷,需要用饭,而他这些日子从未给她准备过吃食。
数九寒天,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寻来的果子,但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果子不堪品尝,必然涩口无比。
可沈识意却毫无顾忌的将那果子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口。
一瞬间,清苦的气息在周遭弥漫开。
谢怀玉看着沈识意吃完了那几颗果子,又在桌前坐了好久,直到那苍白如纸的唇色有些许红润后,她才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清亮的月光透过窗棂,撒在了地面上。
谢怀玉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沈识意入睡,又看着她在睡梦中被噩梦惊醒。
如此反反复复,直到天色将白。
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体,谢怀玉从储物袋里取出几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天光大亮之际,谢怀玉伸手敲响了沈识意的房门。
“小师妹,醒了吗?”
房门被打开,沈识意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淡淡的出声:
“大师兄,有什么事吗?”
谢怀玉侧身让开一小段距离,将树下石桌上的饭食展现出来。
“你还未曾辟谷,需要用饭。”
可沈识意却没有动,只抬眼看他,眼中的戒备更甚。
“我不饿,大师兄自己吃吧,我还有事。”
那半开的门被猛然合上,谢怀玉心里的不悦像是蒸腾的云雾,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一大早专门去买的吃食,因着不知道她会吃什么,甚至全部都买了一份趁热带回来,她那么戒备他做什么?
难不成他还会下毒吗?
收了桌上的东西,谢怀玉心里变得更堵了,要不是怕她死在自己院子里,他才懒得管她死活。
不知好歹。
一连过了好几日,谢怀玉放在石桌上的吃食都未曾被动过,最后统统的进了未幽的肚子里。
谢怀玉实在是忍不了,索性直接推开门,用灵力将沈识意捆着带到了院子里坐下。
将人松开后,谢怀玉夹起一个松软飘向的肉包子咬了一口,当着沈识意的面前咽下。
“吃饭。”
沈识意没动,可视线却是止不住的往那包子上瞟。
最终,她还是拿起了筷子,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
可一直到一屉小笼包被吃完,沈识意的筷子也没往别的地方碰一下。
看着沈识意的样子,谢怀玉将桌子上一字排开的吃食每个都咬了一口,然后坐到了沈识意的对面。
“没毒。”
这下子,面前的少女才又动了动胳膊,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有了谢怀玉日日监督,沈识意的状态总算比最初好了不少。
经历了数月,青云山上彻底迎来了寒冬。
在不算长的相处中,谢怀玉却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