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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投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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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来陆家本意只是来打探一下,没想到却能收获示好。不过,她觉得陆吟芳多半只是知道她和程明月的龃龉,只当她和她一样,都讨厌自家跋扈娇纵的妹妹,想找她联手来着。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可以假借这个理由和陆吟芳做盟友,进而更加了解陆家。
就这样,两个聪明人互相对视一笑,各自怀揣着各自的目的,达成了同盟。
闲谈了一会后,陆吟芳便去招待其他陆陆续续来的其他家的姑娘了。沈明雪也开始四处闲逛起来。
陆家在陆皇后和陆将军没发达前,一直就属于中等人家,官位一般,府邸一半。发迹之后便搬到离皇宫近的永兴坊了。迁到此地的第一件事,陆家便是大兴土木的修缮。
只不过,修缮的也太一言难尽了……
整做府邸多用金箔装饰,花树草木只管名贵不名贵全然不管搭不搭。
就如眼下,她面前是一棵枝叶繁茂的芭蕉树,可旁边却是紧挨着种了棵齐高的桃树。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思绪已飘至来年春天,届时,油绿的芭蕉叶与艳粉的桃花混杂一处,那画面,光是想想便觉不堪入目。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正想再往前走走,却听见几道熟悉的女声隔在月洞门那边传来。
“娄雪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沈明雪一听是程明月的声音,立刻蹲下身躲在门洞之后,贴耳听她们说话。
陆娄雪一边踩着脚下的灰色方砖,咬着牙,恶狠狠道:“怎么能不气,我想了好几日才想了这个法子,存心给你出气,结果被她三言两语挡回去还把我拖下水了!真是个尖酸刻薄的姑娘!”
此话一出,围着她的程明月和陆二、三姑娘都愣了一刻。陆三姑娘陆娄清更是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给程明月出气?
她才不信,多半是她家四妹嫉妒人家长的比她好看,名字里和她一样带了一个“雪”,不甘心被人压着一头,才找她麻烦的。
至于尖酸刻薄嘛……
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吧,她家四妹高上沈明雪一个头,一个柔弱的楚楚可怜,一个张牙舞爪的要吃人,不用说就知道是谁更刻薄了。
不过她却不敢说,谁叫人家爹爹有本事,有军功在身,还统领禁军。而自己的爹爹只不过太常寺少卿,拿什么和人家比。
是以,她只得拉了拉还在发愣的姐姐,语气平淡,毫无感情道:“是,四妹说的是。”
回过神来的陆二姑娘陆娄云也赶忙道:“对,对,三妹说的对。”
陆二、三姑娘的话好似一桶火油,浇的陆娄雪心火更旺了。她白了她们一眼,从小到大这两位姐姐一个只会说“是,是,是”,一个只会说“对,对,对”,好生无趣;全然不像程明月说出话总是能让她开心,还能时不时的出几个“主意”帮她出气。
她扭过头去,拉着程明月的手,撒娇道:“明月,我这可全是为了你才被那沈明雪下了面子的,所以你可得想个法子整治整治她。”
闻言,程明月立刻狗腿地道:“那是当然,娄雪姐姐是为了我才被那沈明雪羞辱的,我自然是要为姐姐找回场子,出一出这口恶气的。”
此话一出,陆娄雪果然被哄得消了气,面色也舒缓不少。
“好吧,别买关子了,快说了。”
程明月点点头,然后说出了在心里想了许久但是却不敢做的事:“今日宴上不是设有投壶吗?我们不妨在壶上动些手脚,再邀沈明雪一同去玩。待她投不中时,便罚她去湖心亭旁那棵木兰树上折一枝玉兰花。等她踮起脚伸手折花的刹那,让事先藏在树丛里的侍女突然跳出来,将她一脚踹进湖里去!”
沈明雪蹲在墙边,心里“切”了一声。
她们关系很好嘛,好到她让她去投壶就投壶。再说了,就算她投输了,也有许多理由不去折那玉兰花啊。
“哈哈哈,好!好!好!”陆娄雪抚掌大笑,笑得十分畅快。
说罢,她又转头询问另外二位的姐妹的意见,还期待着她们添加点细节,“姐姐们如何看呢?”
没有辜负陆娄雪的期待,这次陆二,三姑娘倒是有个些长进。
陆三姑娘陆娄清皮笑肉不笑道:“程妹妹说的是,四妹说的也是。”
紧接着,陆二姑娘陆娄云,又立刻附和道:“对,对,程妹妹说的对,四妹妹说的也对。”
沈明雪蹲在墙边用手捂住嘴努力地憋着笑,这两位姑娘对比上次确实有长进,从短短一句变成了稍长的一句。不过陆家二房的两位姑娘倒是有意思,看着木讷讷的,实际上精明的要死,与自己无关的事就是装出一副十分糊涂的样子来蒙混过关。
陆娄雪听到这话,又是白了一眼这两姐妹,彻底不理会她们,拉着程明月走了。陆娄云两姐妹也不恼,缓缓跟上了上去。
沈明雪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的渐渐消失,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而后活动了一下蹲的发麻的双腿,从墙后走出,一眼就瞧见了地上那枚绯色罗地海棠纹绣花荷包。她拿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瞧了瞧,罗纱所致的荷包修满了粉白相间的海棠花。她又打开了荷包,里面装着些苏合香,内侧还有个闪着金光的“雪”字。
无疑,这个荷包便是陆娄雪的了。
她四下张望了,确定无人看到后连忙将那枚荷包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又平了平自己笑弯的嘴角,快步朝着设宴的地方走去。
不远处,一座雕梁画栋的阁楼高耸入云。在其飞檐下的阴影里,静立着一位小公子。
他头戴玄色绉纱冠,以一枚温润白玉簪固定,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直裰长衫,那衣料是名贵的暗提莲纹罗,在微光下泛着极淡的华泽。生得虽是美如冠玉、俊美无俦,然而眉眼间那抹化不开的郁郁之色,却让他宛若一颗蒙尘的明珠,虽有余光,华彩尽敛。
方才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他锐利的目光跟随着沈明雪的背影移动,神色若有所思,等人彻底消失在那回廊后他缓缓抬了脚步,跟随着她的方向而去。
沈明雪到花厅时,里面三三两两的姑娘凑在一块或说话或暗暗较劲自己的穿戴。今日这宴,不过是陆家姐妹一时起兴办的,所以排场也不大,陆大夫人也干脆没露脸,全交给陆吟芳。
她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游走在其间,然后理了理裙摆稳稳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来喝。
她今日来陆家是来探底的,也没存什么故意找茬的心,可若是有人按捺不住了,她自然会毫不客气的回敬回敬。
她手里的茶水水汽还未散去,陆娄雪和程明月等人就走到她身边来,陆娄雪一马当先走到沈明雪面前亲热道:“沈妹妹怎么独自一人在这喝茶,不去前面凑凑热闹。”
见此沈明月赶紧附和道:“是啊,今日难得这么多人,还有投壶、画画这些的,不去玩多可惜啊!”
沈明雪有意吊着她们。端起茶来,拿盖子撇了撇茶叶,又摇头细细的吹了吹,然后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喝完后,她又掏出绢帕,慢慢地擦着嘴。
这徐徐如春风的动作,急得陆娄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她眼神一转,一记眼刀给了她的两个姐妹们。
□□姑娘陆娄清先接到眼神,很有眼力见地说道:“是啊,不玩多可惜啊。”
陆三姑娘陆娄云虽然没看见,但也十分老道的念出台词:“对,对啊。”
陆娄雪气的扶额,二婶看的多机灵的女儿怎么生下的女儿如此蠢钝。
闻言,沈明雪拿着帕子擦嘴的动作一停,偷笑起来。
“姐姐,不如我们一同去玩投壶可好?”程明月拦下陆娄雪,开门见山道。
沈明雪眨了眨眼,淡淡道:“不怎么样。”
闻言,陆娄雪的那点好脾气,彻底被磨没了。
她咬着唇,捏着帕子,朝沈明雪喊道:“沈明雪,你……”
不待陆娄雪发完脾气,沈明雪忽地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裙摆,道:“也行,反正也无聊,去吧。”
这话如同一桶冷水浇的陆娄雪无话可说,心中又是郁结了一股气。她瞪着她的背影,眼神恶狠狠的,心想过会一定叫那藏在树丛里的侍女用足劲了踹。
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平稳了情绪后立刻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沈明雪走到那时,一群姑娘手里正拿着羽箭往壶里投着,她们一面投一面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
只是当她们看见沈明雪背后那一脸凶神恶煞的陆娄雪像见了什么恶鬼似的,纷纷丢下羽箭走开了。
没一会,这里就清场了。原本拥挤的地方一下就宽阔起来。
陆娄雪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支羽箭,亲自递到她面前,笑道:“明雪妹妹,请。”
沈明雪接过箭,瞧了瞧,这羽箭矢杆是由拓木所制,矢尾是稚鸡尾部最鲜亮的羽毛所制。从材质上来说,没什么奇怪的。她又将羽箭在手里转了一圈,重两也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