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又在做戏》此间秋色

7、一桩往事

　　程铎来不及看管程明远那受伤的幼小心灵，只觉得自己的爵位摇摇欲坠，气的险些晕倒过去。这哪是什么族老分明是一群饿狼才是！
　　他清了清嗓子，想拿出侯爷的威势来了解此事。可是现在众人正吵着热闹，在他咳出第一声是便被许多争吵声淹过。
　　最终他气的甩了甩袖子，来回踱步唉声叹气的。
　　薛氏一看这场面，彻底呆住了，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儿子不仅有可能不被记入族谱还有可能冒出个无数个“竞争对手”，而她呢，说不定还会被年轻貌美的女人所替代。
　　这下，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酸与悲凉，连哭都哭不出来。一口气堵在胸口，疼的她直接晕了过去。
　　程渡扶着拐杖，坐在椅子上被这些争吵声弄的昏头涨脑的，左右摇头的叹着气。
　　叹气叹的累了，他又往四周看去，程铎气的一张深麦色皮肤的脸红的像关公一般。
　　程明远呢，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曲氏呢，则牵着沈明雪避免她被人误伤，只是她上挑的眉梢很精确的表达她此刻的喜悦。
　　至于挑起这所有事端的沈明雪正低垂着头，双肩轻微的抖动着。他觉得要是这里没人，这丫头估计能直接笑出来。
　　真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啊！
　　他都退出了朝廷还要掺和这糟心事。
　　哀叹一番后程渡还是打算出手解决了此事，毕竟他是一族之长，闹大了也丢他的脸。
　　他再次起身，用拐杖用力的敲了敲。
　　起初大家充耳不闻，还在讨论是要给程铎纳上几房美妾还是过继个男丁吵的不可开交。直到程渡气的把桌边的茶盏奋力的摔在了地上才让众人停了下来。
　　众人听着清脆响亮的脆瓷声，又望了望地下崩裂开来的一大摊水渍，瞬间清醒过来，自觉失态，闭了嘴不再说话。
　　“大家听老夫一言。”他咳了咳，声音苍老而有力地道，“此子性情确实暴戾，不配为我程氏子弟。”
　　此话一出，定远侯眼睛瞪得老圆了，心道：你也来凑热闹？！而那些围观的族老，则是摸着胡须，一脸同道中人的表情看着程渡。
　　程渡抽了抽嘴角，有时候真想辞族长一职，真正归隐乡林去。
　　赶在误会加深前，他赶紧开口道：“不过念在他年幼，心性未定，故老夫觉得给他一个机会。若他及冠后若能洗心革面，考得功名那也算光耀门楣，自然能将功抵过，也可记入程家族谱。至于二姑娘嘛，总不能叫人平白被兄长连累，先把她记入族谱便是。”
　　到底是在朝堂混的几十年又安然无恙光荣退仕的老油条，三言两语，让两方都满意了。把程明月记入族谱，既安抚了定远侯也让那些觊觎侯爷爵位的人没什么异议。
　　果然，这些人也不再提其他的，都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至于程渡嘛，他想的则是等十几年后他早已入土，管他们图什么爵位家产的都与他无关。
　　沈明雪留了下来，沈氏丰厚的嫁妆依然有机可图，程明远也没记入族谱，定远侯的爵位任然人人有机会。这样的结果，除了薛氏母子三人，都满意了，自然是该干嘛干嘛。彼此抬手道别，做鸟兽四散而去。
　　沈明雪跟着曲氏走在后面，两人绕过长廊，跨过拱门，一路无话。
　　回了揽芳阁，曲氏历声喝退了院里的侍从，又派了心腹在外把手，吩咐不许任何人接近，才缓和了脸色和沈明雪推心置腹起来。
　　“明雪，当年的事……”曲氏握住沈明雪，低着头，长睫微垂，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舅母。”沈明雪低低唤了曲氏一声，声音里带了些她都不曾察觉的哽咽。
　　她初听见时也埋怨过沈家和舅母，可是冷静下来她想了许多，连程明远那样的蠢材都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和她动手，只拿自己身边的小厮出气，更别说沈家和舅母了。再说当年自己的娘亲不也是权衡利弊下做出了自缢来遮挡被毒杀的真相吗。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当年母亲死的时候，我就在身边，那时她刚喝完皇后送来的补药就口吐黑血……我，我……去请大夫，父亲拦住我，不让……我去。”说着说着，沈明雪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抱着曲氏嚎啕大哭起来。
　　曲氏把沈明雪抱在怀里，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哽咽着道：“当年我来长安带着你和你娘亲尸身回阜阳，曾听人风言风语说上几句，说你娘死前宫里皇后派人来送了一碗补药。陆氏与我们沈程两家也无甚交情，这时送药实在奇怪，我留个心，回去找了个仵作验尸，说你娘是中毒死的，我们才确定你娘的死因应该就是那碗‘补药’所害。”
　　说完，曲氏也哭了，两人就这么抱头大哭起来。
　　这些年，沈氏的死一直是她的心结。她自诩清正，可当知道沈氏死亡的真相时，她却不敢为她讨一个真相。
　　哭了好一会，曲氏才止住哭声，用袖子擦了擦脸，抽噎道：“明雪，这事是是们对不住你。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初时是愤怒可等我们打点好行囊想要再去长安要说法时却愣住了，彼时陆氏一族如日中天，又有皇后给他们撑腰，我们沈家虽然势大可到底比不过他们，所以只能揣着糊涂把你母亲下葬了。这些年，我们只能拼命对你再好些，弥补当年的过错。”
　　沈明雪擦着眼泪，泛着泪花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了然，怪道这些年，外祖家同龄的女孩还有孙辈吃穿都远不及她。她以为是长辈们怜惜她幼年失母，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的关系……
　　想到这，她突然联想到什么，问道：“舅母，外祖父也知道这事吧，从我来之后就长吁短叹的。”
　　“明雪，别怪你外祖父。他也是身不由己……”曲氏道。
　　沈明雪摇摇头。
　　她怎么会怪外祖父呢。他虽没有来长安给母亲讨回公道，可日复一日的煎熬早已拖垮他的身体，害他早离了世。
　　她投入曲氏的怀抱，感受着她的温暖，眷恋道：“舅母，我不怪你们。没你们，我估计早被薛氏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只是，母亲生我养我，她的冤屈我不能视若无睹，她的仇……我一定要报！”
　　曲氏听后拍打沈明雪后背的手不由得一僵：“明雪，你当真心意已决？你可想好，那人可是天子之妻，连我们这样的人家都不敢也不能如何。”
　　话毕，曲氏长长叹了一口气。
　　沈明雪抬起头，红红的眼眶却是坚定无比，一字一句道：“蚍蜉虽小,亦可撼树。老虎难免也有打盹的时候，只要我耐心的等着，不怕没有报仇雪恨的那日！”
　　“好，你有此心。不怕不能实现。”曲氏赞赏道。
　　说完后，曲氏本想叮嘱一番，可想起她刚刚镇定自若，几句话就转了矛头到定远侯身上还让薛氏的世子梦落了空。
　　她做的很好，假以时日，只会做的更好。
　　思及此，她开口道，“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便有一桩往事要告诉你。”
　　闻言，沈明雪也挺直了身子，正色，等着曲氏继续道来。
　　就这样一段陈年旧事，爱恨纠葛在曲氏动人的嗓音中娓娓道来，“当年你母亲随你外祖母去静安伯府做客，正好碰上定远侯老夫人，她一见你母亲便喜欢的不得了知道你母亲是阜阳沈家，贪图沈家的万贯家财和世家名声，立刻做主替你爹张罗了这门婚事。你外祖和外祖母考察一番，觉得门当户对就同意了。只是不想这便是噩梦的开端，你母亲嫁过去了才知道原来你爹心里早已有了人，而且马上都谈婚论嫁了，可偏这节骨眼出现了你的母亲让这婚事黄了。而这些也是你母亲嫁过去我们去长安看她，她告诉我们才知道定远侯老夫人骗了我们，瞒了这些。”
　　听到这，沈明雪彻底明白了，怪不得母亲容貌性情都是她见过最好的，可父亲总是冷眼相待，想来便是把失去心上人的事情怪罪到母亲头上了。
　　只是，这和自己母亲有什么关系，虽然她隐隐猜出了父亲的心上人是陆家女，可她母亲也是无辜的啊。
　　她蹙着眉，不解问道：“母亲既然是无辜的，那为何陆家执意要报复母亲呢？”
　　曲氏叹了一口气，道：“那陆二姑娘是家中庶女，没了侯府的婚事后家里随意地找了一个小官让她嫁了过去，第二年她随她夫君去通州赴任路遇劫匪，被人一刀摸了脖子，就这么没了。”
　　停顿了片刻的曲氏哂了一声，讥诮道：“明明是定远侯老夫人贪图沈家的权势瞧不上陆家败落才从中作梗让他们分离，明明是定远侯不够坚定，母亲略微逼一逼就点头同意了。你母亲明明也是个可怜人，可笑陆家大姑娘进宫得了恩宠做了皇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发女官出宫给你母亲送了一碗断肠的毒药，却不找真正害死她妹妹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