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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崔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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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风沙更烈,似要将所有痕迹都掩埋在这片疆场之上。
胡时义怀揣令牌,未回自己帐中,反倒径直奔向了崔古的临时营帐。掀帘入内时,统帅胡雄竟也在侧,他忙收住脚步,拱手躬身:“拜见统帅、崔大人。”
崔古抬眸,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微微颔首。胡雄则拍了拍他的肩,对崔古笑道:“这是胡啸的长子,名唤时义,是我军中少有的猛将。”
崔古却未接胡雄的话茬,目光落在胡时义脸上,似笑非笑地问:“你怎知我姓崔?”
胡时义心头咯噔一下,方才因获准入楚而太过欣喜,竟忘了自己并未与崔古正式互通姓名,一时有些语塞。好在崔古并未深究,转而看向胡雄:“统帅找我,可有要事?”
“也无甚要紧事,”胡雄搓了搓手,“不过是许久未见崔弟,过来叙叙旧。你们既有正事要谈,为兄这就告辞。”说罢便要起身。
崔古挑眉,既未挽留也未送客,目光重又落回胡时义身上。
胡时义定了定神,抬眸直视他,目光炯炯:“时义愿往楚国为质,还请渠帅成全。”
胡雄刚走到帐口,闻言回头瞥了眼胡时义红肿的脸颊——那巴掌印清晰可见,七年前他一月之内接连领了两次军鞭,身子早已大不如前,如今倒是懂得权衡利弊了。
“时义啊,你这脸……”
胡时义本就厌烦胡雄平日里对父亲的诸多刁难,如今既已决定离营,也懒得再虚与委蛇,冷声道:“不劳统帅费心,还请崔大人赐准。”
胡雄脸色一沉,这小子竟敢当众顶撞自己!军中法度森严,顶撞上官可是要领军棍的。“你...”
“哈哈,你这小家伙倒是有几分烈性,”崔古突然朗声一笑,他本就面容清瘦阴柔,这一笑反倒添了几分英气,“行,质子之事,就定你了。”说罢搂着胡时义的肩膀便往帐外走。
胡雄气得心口发闷,高声道:“渠帅,这是要去哪?”
崔古脚步一顿,回头似是才想起他来:“哎呀,倒是忘了统帅还在。”
胡雄被噎得满脸通红,手臂上青筋暴起,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咬牙暗骂:胡啸,这笔账我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出了营帐,胡时义忙道:“渠帅,父亲已然知晓此事,不必再去辞行了。”
“怎么不叫崔大人了?”
“我听闻刚刚统帅称您为渠帅,故才改了称呼。”
“真是机灵。”
崔古垂眸看向他——少年虽低着头,睫毛却微微湿润,显然是强压着激动。他拍了拍胡时义的肩:“我在营外林中等你,给你一个时辰收拾行囊。”
林中空地,崔古正俯身给坐骑添料,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胡啸走上前,将一个木盒抛了过去:“这个给你,日后或许用得上。”
崔古接住木盒颠了颠,又直接扔了回去,笑道:“这是打趣我?我赤焰卫虽非富甲一方,却也不差这点东西。”
“这是我的心意,”胡啸语气郑重,“时义此去不知何时能归,民间常说‘穷家富路’,我不愿他在外受半分委屈。”
崔古未急着打开,先是指尖摩挲着盒侧雕刻的缠枝纹,又在盒面一处细微凸起处轻轻一按——木盒“咔嗒”一声自行弹开。
胡啸瞳孔骤缩,失声问道:“你怎会开此盒?”
崔古拿起盒中一颗圆润饱满的南珠,啧啧赞叹:“郢都地处平原,南珠产自南海深处,开采极难,这般品相的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便是在郢都也是重金难求。一颗便能换百枚郢爰,寻常百姓两年也花不完一枚,我一年俸禄不过二十郢爰,胡兄一出手就是二十颗,你们赤眚军倒是富足。”他顿了顿,指尖探向盒底,“这里还有个夹层……”
胡啸猛地翻身下马,腰间佩剑“唰”地出鞘,直指崔古咽喉。崔古却不慌不忙,伸出两指轻轻夹住剑身,笑意不改:“胡兄稍安勿躁。这妫虚盒的锁虽繁复,却也难不倒我。况且,我本也没打算开这夹层。”说罢指尖一弹,剑身震颤,胡啸竟被震得后退半步。
“南海毗邻西盟,更靠近隋凌国,如今隋凌王并无归顺楚国之意,”崔古语气渐沉,“赤眚军驻守北疆,怕是早有察觉吧?”
胡啸看向不远处的亲卫陈柯,陈柯迅速环顾四周,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他收剑入鞘,压低声音:“渠帅慎言!此言若传出去,便是通敌之罪!我赤眚军军纪严明,向来……”
“向来护祖宗之土,不与皇室构兵,不涉皇权争斗,只求保一方百姓平安。”崔古接过他的话,语气平淡。
胡啸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你怎知我赤眚军军纪?你到底是谁?”
崔古转身继续喂马,声音轻描淡写:“我既敢说,便不怕人传——若真有人敢传,杀了便是。只要你坚守本心,我与你便是友非敌。至于我是谁,你就当我是个无聊的闲人罢了。”
胡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渠帅果然是能吓哭小儿的人物,够胆识!”
崔古被他说得脸色微胀,胡啸笑得愈发开怀,翻身上马:“我胡啸今日便认下你这个兄弟!一路保重,时义就托付给你了。”
“你就不想知道她的消息?不怕我苛待她?”崔古突然问道。
胡啸学着他的模样,玩世不恭地挑眉:“你就不怕我舍弃赤眚军统领之位,率军踏平你赤焰卫?”
二人相视一笑,崔古扬了扬眉:“喝酒吗?”
“我这就去取!”
崔古却从马鞍旁的挂袋里摸出一个茧形壶,扔了过去:“不必麻烦,我早有准备。”
胡啸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散开,他赞了一声“好酒”,又将酒壶扔回给崔古。崔古接过,连饮三口,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玄色衣襟,倒衬得他添了几分豪迈之气。
“我身无长物,这茧形壶便赠予阿兄了。”崔古将酒壶递还。
胡啸听见阿兄二字,心中一震,接过酒壶,拆下盔甲上的一片鳞甲轻声道:“若我日后有不测,还请……”
“阿兄慎言!”崔古厉声打断,“你我皆是沙场中人,岂可言此不祥之语?”
胡啸望着他认真的模样,笑了笑,翻身上马将那片鳞甲扔给他。“走了。”
看着胡啸远去的背影,崔古攥紧了手中的鳞甲,低声呢喃:“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山坡之上,胡啸与陈柯并肩而立,目送崔古与胡时义的身影消失在风沙中。
“时义骑马的模样,倒有几分你当年在战场上拼杀的气势。”陈柯叹道。
胡啸眼中满是欣慰:“从前总把他当孩子,不知何时,竟已长大了。”
“就这么放心把他交给崔古?”
“他会好好对时义的。”
“如果他敢对时义不好,我就是舍下赤眚军的军职也要杀进郢都了结了他。”
胡啸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刚刚出手虽未尽全力,但他轻轻一弹,便轻松化解了我的剑招。”
林栋震惊:“阿兄之前是武尊境地,因受伤,跌落至武皇,那他...他是武尊?”
胡啸眼睛微眯:“或许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