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大问题》桩霖

6、第六章

　　清晨七点的阳光斜斜地切过A中的教学楼，把瓷砖地面照得发亮，空气中还飘着食堂早餐窗口没散干净的豆浆香气。林程秒把最后一口牛奶灌进喉咙，铝制奶盒被他捏得发出“咔嗒”一声脆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随手把空盒扔进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动作带着股没处撒的烦躁，奶盒撞在桶壁上又弹了出来，滚到了墙角。

　　“操。”林程秒低骂了一句，没去捡，只是斜挎着书包往高二（3）班的方向走。书包带滑到了胳膊肘，他也没理，鞋跟在瓷砖地面上敲出急促又杂乱的声响，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昨天晚上的事还堵在他心里。林溪端着水果盘进他房间时，又絮絮叨叨地说“你跟时景在一个班，平时多跟人家学学，看看人家那成绩”，末了还加了句“时景这孩子稳重，你有不懂的题也能问问他”。林程秒当时正对着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发呆，听见这话，笔“啪”地砸在了桌子上：“我跟他又不熟，问什么问？”

　　林溪愣了一下，没再劝，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那声叹息像根细刺，扎得林程秒更烦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成绩差，也不是不想学好，可一想到要去问时景那种“永远没表情、永远考第一”的人，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兄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早上还得在同一个餐桌上吃早餐。

　　刚拐过二楼走廊的拐角，林程秒没看路，迎面就撞上了一堵“硬墙”。

　　不是真的墙，是时景。

　　对方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带调整得刚刚好，不松不紧地贴在肩上。他左手拿着本摊开的物理练习册，右手捏着支黑色水笔，笔尖还停留在一道力学题的图示旁边，显然是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大概是去交作业，或者跟老师讨论问题。林程秒撞上去的力道不小，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时景的上臂上，那触感硬得像块冷掉的铁板，震得他鼻尖发麻，连带着眼眶都有点发酸。

　　“妈的，走路不长眼？”林程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揉着额头抬头瞪人，眼里还带着没散干净的起床气和昨晚憋的火。

　　时景垂眸看他，眼神还是一贯的冷淡，像初冬结了层薄冰的湖面，没什么波澜。他甚至没动一下被撞到的胳膊，只是轻轻合上书，指尖在磨损的书页边缘顿了顿，声音也没什么起伏：“走路不看路的是你。”

　　“我看没看路关你屁事？”林程秒的火“噌”地就上来了。本来就因为林溪的话心烦，现在又撞上时景这张“优等生脸”，他连带着看对方手里那本写满公式的练习册都觉得刺眼。他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时景面前，语气冲得能喷出火：
　　“你不会往旁边让让？杵在这儿当雕塑？还是觉得自己特别适合当这堵墙？”

　　走廊里还有几个早到的学生，听见动静都停下脚步，偷偷往这边看。有人认出了时景——毕竟是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学神，也有人认识林程秒——高二（3）班那个脾气爆、打架厉害的校霸，这会儿见两人对峙，都小声议论起来，眼神里带着点看热闹的好奇。

　　时景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是他为数不多露出情绪的时刻。但他没跟林程秒吵，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脚步，让出身后通往教室的路，声音依旧平稳：“让开了，你可以走了。”

　　这副不咸不淡、仿佛在看无理取闹小孩的样子，比跟林程秒针锋相对还让他窝火。林程秒最讨厌的就是时景这股劲儿——好像自己所有的烦躁、暴躁，在对方眼里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连让他认真反驳一下都不配。

　　“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特幼稚？”林程秒伸手拽住了时景的书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布料被他扯得绷紧，甚至能看到书包里露出的几本练习册的边角。时景手里的物理练习册滑下去了一点，他腾出一只手扶住，抬眼看向林程秒，眼神里终于多了点别的东西——不是生气，更像是无奈，还掺着点林程秒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没这么觉得。”时景的声音很稳，没因为被拽住而有丝毫慌乱，只是目光扫过周围探头探脑的学生，又落回林程秒脸上，“但是，你现在确确实实在影响我”

　　“影响你？”林程秒嗤笑一声，眼神扫过那些偷偷看过来的人，心里的烦躁更甚，“时景，这都是我这个作为‘弟弟’送给你的礼物，你可收好。”

　　这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秒哥！你干啥呢？撒手！”

　　赵磊背着书包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点汗——他早上起晚了，一路跑过来的。一看见林程秒拽着时景的书包带，脸色瞬间变了，赶紧伸手把林程秒往后拉，压低声音急道：“你疯了？这可是走廊！一会儿班主任过来了，你想被记过啊？”

　　林程秒被他拉得松了手，手指还残留着书包带粗糙的触感。他心里的火还没消，胸口闷闷的，但也知道赵磊说的是实话——他虽然脾气爆，爱打架，但还没蠢到在走廊里跟人闹起来，明晃晃地让老师抓包。他看了时景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在对方身上烧出个洞，却没再说话，转身跟着赵磊往教室走。

　　走过时景身边的时候，他听见时景轻轻说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刚好能传进他耳朵里：“书包带歪了。”

　　林程秒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伸手理了理斜挎的书包带——那带子确实滑到了胳膊肘，歪歪扭扭地挂着。他动作很快，像是怕被人看见自己在意了对方的话，理完就快步走进了教室，后背还绷得紧紧的。

　　赵磊把他拉到座位上，自己也坐回旁边的位置，一边从书包里掏课本，一边压低声音吐槽：“你跟学霸较什么劲啊？那家伙就是个神经病，你跟他吵他都不还嘴，没意思。再说了，他惹到你，你找个时间直接去把他打一顿啊，用得在这较劲？”

　　“别提了，烦人。”林程秒把书包往桌洞里一塞，拿出语文课本翻到昨天学的《赤壁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页上的“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墨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时景垂眸看他时冷淡的眼神，被拽住书包带时平静的样子，还有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书包带歪了”。

　　时景有病吧？明明是互相看不惯的人，明明刚才还在跟我对着干，为什么多管闲事提醒书包带歪了？这人脑子学坏了。

　　正烦着，教室后门又被推开了。时景和张宇哲走了进来，两人并排走着，张宇哲还在跟时景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时景坐在林程秒的旁边，张宇哲则坐在第三排。

　　经过林程秒座位旁边时，张宇哲先注意到了林程秒，还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挺和善：“早啊，林程秒。”

　　林程秒没理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假装认真看课本，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听着身旁的动静——椅子被拉开的轻响，书本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直到上课铃响，语文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清了清嗓子说“上课”，林程秒才勉强把注意力拉回课本上。可没过十分钟，他就感觉脸有点发烫，像是有视线落在上面，轻轻的，却很清晰，让他坐立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瞥了一眼——时景和他并排同坐，脊背挺得很直，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眼神专注地盯着课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看起来根本没往他这边看。

　　“神经病。”林程秒冷冷低骂了一句，转回头，心里却更烦躁了。他强迫自己盯着课本上的字，可那些文字像是活过来一样，不停地晃，怎么也记不住。反而越来越困。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回头的瞬间，时景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了半秒，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林程秒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沐浴着，头发有点软——将目光移回书本。

　　下课后，张宇哲就来找时景准备说事。

　　看到林程秒在桌位上睡觉，就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时景，压低声音问：“早上走廊那事儿，你没跟他吵起来吧？我刚听别人说了，林程秒拽你书包带了？”

　　时景摇了摇头，笔尖在纸上继续写着，字迹工整有力：“没有。”

　　“哦。”张宇哲松了口气，又凑近了点，声音压得更低，“林程秒的脾气你应该也清楚，就那样，别管他。”

　　时景没说话，只是看着笔记本上写满的文言知识点，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却闪过刚才林程秒揉着额头瞪他的样子——明明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毛了的小猫，爪子都亮出来了，却没什么真正的威慑力，反而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时景自己都愣了一下。他赶紧调整好情绪，继续写字。

作者有话说

　　[捂脸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