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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你生气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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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不出我所料,早上一起床就看到林衡启给我发的消息,让我下午请假去邱尔的展。
我当即把手机扔到床尾,眼不见为净。
但是没用,林衡启那个狗东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下午请假。”一点前奏都没有,林衡启一开口我就想把他嘴堵上,真的好烦人!
我根本不想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要上课,不去。”
“你爸不去!我没叫他,你邱尔师兄的意思是叫上你,我们仨出去吃顿饭,想跟你缓和一下关系,你别不知好歹啊!”
“我们家有你跟他熟不就行了吗?干什么非拉上我。”我吐掉嘴里的沫,语气格外的差。
林衡启像是被我气到了,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听到他身边琦姐的声音:“别发火!要说就好好说!邱尔怎么说的,你一个字一个字告诉小知,去不去小知自己能判断,你别在这烦人。”
我挑挑眉,没分清楚这是真在劝还是在演。
林衡启再说话时情绪稳定了一点,就是听着还是不舒服:“邱尔说上次你去他刚好在忙,这次也不是为了让你去恭维他,就是跟你哥我也很久没吃过饭了,叫上你一起出去吃一顿,火锅烤肉寿司都行,让你选,请您赏脸去一趟!”
我甩了甩手,心里清楚他说成这样我怎么也得去了,无奈的说:“知道了,你来接我还是我打车?”
“下午两点半吧,我在你校门口等你。”像是怕我后悔,林衡启挂电话都没有前摇。
神经。
明天开始放假,今天下午还是专业课,我请假简直毫无难度。从递交申请到出校门再到坐上我哥的车,全程没超过十五分钟。
比眼保健操的时间都快。
“晚上定了火锅,邱尔说离展馆不远,晚上还有KTV。”林衡启估计被琦姐教训了,胳膊那里有点红。
我瞥了一眼,懒得管,“知道了。”
邱尔这个展我说要来看,其实那天请假是在宿舍睡觉,根本没来。今天倒好,为了不让他们把话题兜回我身上,我硬是看了下去。
基本都是油画,还有几幅是以油画为主的综合材料作画。
油画当中写实人物的占了一大部分。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态度,我扶了扶眼镜,笑着跟林衡启说:“哥,邱尔哥,我自己去看看,等会儿来找你们。”
邱尔笑得像个什么似的,还没等林衡启说话,先动手在我脸上摸了摸,说:“去吧。”
我忍着打他手的冲动,冲他们点头,立刻转身走人。
邱尔这个人称得上是天才,在十七岁那年从外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村考进美院,本科期间就能参加全国美展,研究生期间拜入我爸的门下,再后来成功出师,没留校任教,选择了当一名绝对自主的画家。
或许人都有受光面和阴影面,我叹了口气。
这些画,每一幅都足够出彩,最寻常的写实类他做的很耐看,最抽象的现代主义风格他也驾驭的很好。能看出他的基本功扎实,功力深厚,也有想法有胆量。
我曾经也是真的喜欢过这个哥哥的,能力强对人又温和有礼,只是为什么还是落了俗套,想不劳而获呢?为什么竟然是个道德败坏的东西呢?
越看心情越差,当我发现自己在一幅画前站了很久,却没有看画而是在发呆,我果断转身离开展厅。
直到我坐在美术馆一楼的咖啡厅,一身冷气才慢慢散开。
“小知是……”
我眉头一皱,怎么好像听见林衡启的声音?
谨慎的站起走开,躲到绿植墙后面坐,我透过缝隙瞥到林衡启正把胳膊搭在邱尔肩膀上,神色严肃到以为在谈论学术,结果是在聊我?
有病……
装什么哥俩好呢。
我收回发散的思绪,靠在沙发上听后面两人的聊天。我倒要听听看,要背着我聊的话题究竟是什么?
邱尔说话还是那个样,习惯性不争不抢:“小知能答应吗?”
“肯定不答应。我说老二,你老想着给他找这种资源干什么呢?他想去,多的是人告诉他,别说别的,我爸这两年都找多少个了?”
“可这不是参赛,只是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一个进修班而已。还是卓老师自己联系我,希望可以不通过你们和他说,是很难得的机会啊。卓老师跟你爸是死对头,小知看在这点应该也能同意吧?”
“没用的……我这个弟弟能力强天分高,哪都好,就是连带着心气也高,真不一定看得上。”
哼,我淡淡冷笑一声,后面没再听下去。
美术馆后面有片观景水池,有一群小孩在嘻嘻哈哈,像是要把在展馆里面闭嘴的那些时间都补回来。
我坐在离水池有点远的草地上,想着反正回家,洗什么不是洗,这校服也没多金贵,直愣愣躺到了草地上。
正好把某个眼睛有问题的人的车弄脏。
想着想着,我在地上滚了两下,把眼镜蹭到了地上。
整个世界都模糊了,我的心里脑海里反倒清明。
我哪里有不懂,我当然知道机会难得。只是林衡启有没有想过呢?我去或者不去真的是由我来决定的吗?
我现在反倒是羡慕谭书,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崇拜的人青睐的感觉很好,能接住这份青睐,也很好。
或许不能叫羡慕了,我嫉妒他。
有风从我的身上吹过,我闻到了甜腻的牛奶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我爸爸说这个草地脏哦,我们有野餐垫,你可以去那休息一下。”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睁眼的瞬间,是苍白的天空,有个小孩蹲在我的左侧。
我的眼睛被光刺得有点看不清,摸到眼镜戴好,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坐起来,跟小朋友说:“谢谢你啊。”
“不客气,我爸爸就在那边,我们过去吧。”小朋友遥遥地指着不远处一个树下,他爸爸在挥手回应他。
我对那个儒雅的男人点头道谢,笑着跟小朋友说:“哥哥还有事,不过去了,谢谢你啊。”
小朋友瘪了嘴,乖乖的说:“好吧。”
临走前,我的手里被塞了个李子,我回美术馆洗干净咬了一口,还挺酸。
不如辣烤鱼好吃。
火锅吃得浑身味儿,还被林衡启这个狗东西灌了点酒,我回到家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跑回房间洗澡。
知道身上的味道被沐浴露覆盖,我才缓过气来。
首都时间零点多
谭书那个嘴上没把门的,叽叽喳喳把自己什么时候落地都说了,这时候估计已经在酒店里躺下了。
坏了,今天一直没看手机……
一天下来脑子里各种东西混着,烦得要死,林衡启又老拉着邱尔晃,唱歌还非得唱朋友一生一世一起走,我完全没想起来谭书。
隐约记得小熊猫昨晚视频的时候说落地了要跟我说什么来着,我直接忘了。
在桌子和书包里都没找到手机,脏衣篓里也没有,我掐了掐鼻根,把眼镜扶正。哪儿都没有,那只能是被我扔车里了,得去找林衡启才行。
真烦,我爸我妈干嘛非得买个别墅,我从我房间跑到林衡启房间还得下个楼。
“扣扣扣——”
“哥,开个门,有事。”我说。
门还没开,林衡启的声音就已经传来:“干嘛?!”
我继续拍门,说:“我手机落你车上了,把你车钥匙给我,我去拿一下手机。”
好一会儿林衡启才一脸烦躁地打开门,车钥匙被抛到我手上,并附上一言:“钥匙到时候放门口那个柜子上得了,我要睡觉了,别烦我。”
嘁,搞得好像我多想理他似的。
摸黑跑到车上,我的手机就孤零零在位置上躺着。也不算,因为它不断闪着光,有一只奶牛猫正锲而不舍的顶着个菠萝包在上面晃。
我叹了口气,来不及回去,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关门锁车。
“喂?谭书?”
谭书呼吸声好重,听上去像是在忍着气,我挠挠头,轻手轻脚关门上楼,小声说:“抱歉。”
怎么总是我不回消息呢……
每次我都是抱歉抱歉,但是下次接着不看手机,谭书生气不说话也是应该的。
夏夜晚风闷热,这一片估计前两天刚做了除虫,我站在车子旁边不敢动弹,我向来回消息都是过了就不回了,偏偏遇上个这么真诚的朋友,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我把我家给草地浇水的水龙头开了,拿着个水管这边滋一下那边滋一下。
我边弄水管边硬着头皮小心解释:“我今天事情太多,被我哥拉出去又是吃饭又是唱歌的,我手机也没怎么看,所以一下忘了,刚才记起来立刻就看手机了,真的很抱歉让你等我,我给你道歉。”
“你在……干什么?”谭书说话了,我只感觉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被撤下。
还好谭书脾气好,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哄朋友。
“我在给草浇水。”我乖乖作答,希望他能别生气。
谭书很小声的嗯了一下,像琦姐家那条柯基时不时的哼唧,我正想他后头要跟我说什么,却没再听他发出声响。
看着脚下的地已经有点冒水,我咽下口水,试探着说:“你生气了吗?”
我能做什么让他消气啊?我如果答应跟他去爬山,他会不会高兴一点?明天他就得开始上课,机会来之不易,情绪不好会不会影响?
看他还不说话,我搓了搓头发,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继续问:“可以不生气吗?或者可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一点吗?”
谭书把电话挂断了,留在我耳边的只剩下一声欲言又止的挂断音“嘟”。
我叹了口气,可下一秒出现在我闷热到听不清的耳边的,是熟悉的电话铃,我低头看去,看到了新播过来的视频邀请。
我搓了搓手,先接通了电话,走过去把水关了侧着身单脚撑地窝到吊椅上,谭书也出现在屏幕上。
我扶好眼镜,就着庭院里墙壁上的小灯,在隔壁邻居那只泰迪犬不满的吠叫声中,我看清了这个萍水相逢却阴差阳错成了朋友的人。
印象里的他我除了好看找不出别的形容词,非要说可能就是快乐,他身上有能让我也放心相处的轻松。
而现在的他,眼睛没看镜头看上去有点呆,因为镜头视觉朝下,我看得更清的是他的睫毛,很浓,有点软,眼睛柔软清透,我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情绪,更多的,却是不解谭书此时没有焦点的眼神。
“刚才是我手抖挂断了电话吗?”我问。
谭书看了我一眼,不假思索点点头。
是个鬼……
我当时根本没碰手机屏幕,甚至因为觉得手机脏连耳朵都离得有点远,分明就是他按的,他按就按了,光点头怎么不说话啊?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是谭书受了委屈,他还没挂电话我也不能挂,只能透过屏幕和他对视。
良久,我的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我显得有些狼狈了,就先认了输:“可以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吗?”
谭书说话了,出乎意料,声音闷闷的很哑:“林衡知,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我惊到了,眉毛不受控制的往上逃,我在想是不是今晚喝多了,我晕了?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现在这个是?
“我想和你交朋友,”谭书垂下眼睛不看我,我感觉像是眼不见为净,说话还断断续续的,“我觉得你对朋友应该是很好的,之前打电话的时候能听出来你基本不会拒绝朋友的要求……所以你不想和我交流,不理我,对我不冷不热的,是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吗?那我说得清楚一点,我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吗?”
咕咚——
我咽了咽口水,借机缓缓我的脑子。
谭书这是在干嘛啊?
我哪里有不想和他交流、拒绝理他,还不冷不热?这个词不该用在我和他的关系上吧?
我没有不想和他做朋友啊!
话说出口有点牙疼,我并不擅长表达这些话语:“我没有拒绝你,其实我很开心可以认识你,而且……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我今天是真的太乱太多事了,而且我其实本身也不怎么喜欢玩手机,所以一下忘了要接你电话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六号和你去爬山吧,这样你能原谅我吗?可以不生气吗?”
我每说一句,谭书眼睛就亮一点,我想应该是他酒店选的不好,他的眼睛亮闪闪的,比身后的装潢好看。
谭书应该是不生气了,嘴一直在咬嘴唇,我想了想,说:“今天我没画画,要聊聊天吗?”
要跟我说说你昨天想跟我说的话吗?
谭书呆呆的,翻了个身,我这才看清他刚是趴在床边跟我通的视频。
我们的聊天很细碎,几乎听不出有什么主线,我一开始很不适应,但是后来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
或许要我记录这一天,我会写:在这个南方如夏季般的秋季,我在这个晚上和一个很可爱的小熊猫成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