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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刺杀 ...

  •   “不可以......陈乾景......”

      陈乾景话音未落,怀中本该昏睡的人突然挣动起来。

      似是听到二人对话,燕恒双目紧闭,皱眉喃喃:“不能打......不能打!”

      胸前衣衫被揪得绽开数道褶皱,陈乾景试着柔声安抚,却遭到燕恒更为激烈的挣扎。

      无奈之下,他只得抿唇抬手,拂向怀中人睡穴。

      一阵劲风掠过,燕恒倏地睁眼,两眼眼珠无神,瞪得老大,像只惨遭遗弃的破布娃娃似的,两团幽黑空荡荡挂在脸上。

      “不能打......母后还在鄢城,母后......母后......”缩了缩身体,神色惊慌。

      陈乾景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仿若万蚁嗜咬,绞痛不止,只有将人搂的更紧。

      轻声道:“莫怕,阿恒,方粱泰奸诈狡猾,说不定他所言皆是诓骗你我的。”

      诓骗?燕恒别过头,咬牙推开眼前胸膛,“陈乾景,我已不是三岁小儿了,如今连你也要唬我么?”燕恂怎会拿这种事骗他?!

      推搡间,右眼余光蓦地瞥见陈乾景手上锦盒,那花红柳绿的锦盒不知怎地,瞧在眼里竟蒙上了团团腐臭血雾!

      桀桀——!血淋淋的断指残像霎时间狰狞嚎叫着冲入脑海。

      燕恒一个惊颤捂住心口,五官瞬时拧作一团,一阵昏黑袭来,天旋地转。

      “阿恒!”重新跌回怀抱。

      “盒子......是......谁?”好半天,缝隙中飘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发着抖,咬着血,破碎不堪。

      陈乾景只觉整颗心都被这声低问咬碎了,嚼开了,跟着一同沉到无边深渊,又好似拉到最开的弓弦,高高勒到天边,喑哑嘶鸣,“阿恒......”

      如此回答,便是回答了。燕恒指节绷紧,面色惨青,浑身抖成筛子。

      母亲——!!

      眼泪滚石般一颗,一颗砸到地上,燕慎不忍再看,叹息一声,唤人拖着方粱泰悄悄走了。

      良久,燕恒攥紧身上人的衣袖,脸上青虬暴起,牙关咯颤:“我要去鄢城,救母后。”

      十日后,鄢城外,沉荫道。

      黑压压的大军领着一辆木质的破败马车缓缓前行,车里坐着燕恒和红玉二人,车外,方粱泰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马上就到鄢城了,你可别给老子耍什么花样,明日乖乖写了诏书,交了兵权,圣上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嘛,哼哼!”

      燕恒抖了抖眼睫,一言不发。

      那日得知母后被......他镇静下来后,便和陈乾景商议,由他作饵,佯称亲自入京献降,由陈乾景带着影卫暗中跟随,待入了鄢城摸清实情之后,再趁机救走桓太后。

      马蹄声湿润闷重,接连不休,没一会,众人停在一个已被重兵团团包围的驿馆前。

      “带走!”方梁泰一声令下,燕恒便被十来个士兵架着“请”进了驿馆。已是子时,鄢城城门早已紧闭,今夜需在驿馆对付一夜。

      房间内,燕恒靠在床头将欲安寝,红菱轻轻唤他一声,吹灭灯烛。

      轻微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而绵长,忽地,房门被打开,两柄尖刀一左一右,悄无声息靠近床上之人,泛着寒光的利刃霎时间高高举起!

      “来得好!”燕恒猛地睁眼,低喝一声。

      他灵巧地向后一仰,避开致命一击。又迅速抽出枕下早已备好的软剑,刺向来人,却不料一个扑空,反被刺中肩头。

      命悬一线之际,窗户“轰”地破开,一道玄色身影疾风般冲入,手中长剑横扫,将两名刺客逼退数步。

      “阿恒!”陈乾景声音焦灼,身后跟着四名精锐影卫。他剑法凌厉,每一击都直逼刺客破绽,短短几个回合,便将刺客双双斩杀。重新点燃灯烛,燕恒这才发现,把守在门外的重兵影子竟不知何时不见了。

      “是方梁泰!”他故意要杀他!

      燕恒捂住肩头,身型晃了晃,陈乾景连忙上前扶住,伸手查看他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

      “无妨。”燕恒摆了摆首。一点小伤罢了,如今更要紧的事是弄清楚方梁泰为何要杀他,陈乾景乔装而来,明面上还在蜀中坐镇,杀自己明明没有任何好处才是。

      就在他思量之时,一直缩在角落的娇小黑影突然趁两人不备,抽出匕首,狠狠扑来。

      “阿恒,小心!”陈乾景反应极快,一把将燕恒推开,同时转身一拍,用手臂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刀。

      噗嗤——

      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入骨,鲜血瞬间从陈乾景手臂上喷涌而出,四溅飞扬!

      “陈乾景!”燕恒慌忙上前护住陈乾景,红玉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侍女,忠心耿耿,怎么会?!

      红玉被一掌重重拍到墙角,被四个影卫持刀架住,嘴角渗出点点猩红。

      看着那流淌不止的鲜血,她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垂头冷笑:“殿下,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圣上的路。”

      “圣上?”燕恒瞳孔一缩,瞬间明白过来,“你……你竟是燕恂留在我身边的卧底?”难怪,难怪当时公堂上章仵作蹊跷而死。

      “是又怎样?”

      “为何?!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你为何要这么做!?”

      红玉的脸上浮上一抹凄然,嗫嚅道:“我与殿下一同长大?我被安排进重华宫侍奉殿下,不过是圣上的命令罢了。当年,我尚在襁褓中,家破人亡,是圣上救了我。如此大恩,我不得不报!”

      燕恒看着她陌生的脸,闭了闭眼。

      原来,这许多年来的主仆情谊,竟也是假的,那么他的前半生,到底什么是真的?......陈乾景,还有陈乾景。

      睁眼,却见他忍着剧痛唰一下拔出匕首,挥剑挡在他身前。

      陈乾景眼神冰冷,咬牙道:“既如此,受死吧。”说完便要提剑结果红玉性命,却被一只手臂堪堪拉住。

      燕恒缓缓站起身,肩头仍在渗血,神色复杂地看着红玉,道:“你走吧,红玉,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你……你放我走?”红玉彻底懵了,她预想过无数种结局,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她以为自己会死,或是被陈乾景关进牢里折磨,可燕恒竟然放她走?

      “快走!”燕恒蓦地转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红玉望着他决绝的侧脸,又看了看他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燕恒一眼。

      “殿下,太后现下正囚在新宫佛堂内,我会帮你救人,以报殿下对红玉的多年主仆之恩。”

      纤细身影像一只雨燕般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几不可见。

      直到红玉彻底消失,陈乾景才收剑入鞘,不解地看着燕恒,“阿恒,你为何要放她走?她险些杀了你!”

      燕恒缓缓睁开眼,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一个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

      眉头紧皱,道:“陈乾景,我们没有时间了。今晚燕恂派方粱泰行刺,又让红玉试探,说明他已知我们目的,母后现在极有可能身处险境。为今之计,只有趁此机会反将一军,跟着红玉潜入佛堂救出母后,诛杀燕恂,我们方得一线生机!”

      陈乾景看着那凌厉决然的寒光,明白他心中此时定然煎熬悲痛难忍,重重一点头:“好!我这就去传令!”

      看来今夜,注定无法太平,注定要做个了断。

      鄢城新宫上空,几道黑影飞入佛堂,堂内烛火摇曳,映得正在礼佛的“桓太后”身姿发暗,身旁站着一个刚刚才从驿馆离开的身影。

      燕恒从陈乾景身上蹦下来,刚踏入殿门,便见“太后”猛地转身,拉扯间,脸上的垂帘骤然滑落——乌云髻、杏圆眼,竟是汀兰!

      “九皇子殿下!您终于来了!”汀兰见到燕恒,声音发颤,扑通跪倒在地,“红玉方才已经同奴婢说过了。太后她……她其实早就去了,圣上却为了稳住朝局,逼奴婢假扮成她。她的尸体……尸体被圣上停在佛堂后头的偏殿里。”

      “是谁......干的?”燕恒的声音飘飘渺渺,好似从地缝里生出来一般。

      “是圣上!是圣上!”汀兰泣道,红玉在旁跟着一颤。

      燕恒周身如坠冰窟,指尖冰凉,往后跌去。

      “阿恒——!”慌忙接住。

      尸……体?燕恂?不信!他不信!

      一把甩开陈乾景,踉跄着奔向偏殿,只见一口薄棺静静停在角落,棺盖未封,露出一张熟悉的腐烂面容。

      燕恒忍着心口剧痛,抖着手拾起尸体的两条手臂,强迫自己细看过去,右手……缺了一指。

      黑漆漆的断口有如一张狰狞大嘴吞噬着他的神智,连带着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他跪倒在地,发白的指节抠住棺口,嘶鸣不止:“燕恂……你竟,你竟——!”为何,为何竟有人会为了权力、帝位,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

      悠悠苍天,到底何为真,何为假?何为对,何为错?

      为何生我血肉,却又叫我剥皮抽筋?!为何予我至亲,却又叫我反目成仇?!

      不对,不对,这不是他要的世间!!母后!他要亲手为母后报仇!不够!不够!只有千万铁骑倾轧而过,才能彻底荡平这世间浊恶!

      一念成佛,一念亦成魔。燕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原来他心里,竟藏着这样深的恶念么?

      正跪在佛堂后头,忽听外面传来兵刃相接的打斗之声。燕恒慌忙收起心绪出门去瞧,只见十来个影卫并着陈乾景一同正与一干皇宫侍卫交手,那些侍卫之中有四个蒙着面的血鸮,双刃使得出神入化,陈乾景被他们合围,渐渐落了下风,露出个破绽来。

      “小心左边!”燕恒惊叫出声,拔出腰上软剑。

      陈乾景得了提醒,右手剑花翻转,一脚踢到右边的血鹄,避开左边攻势,边退边回头道:“阿恒快走!”

      “走?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么?”一个明黄的身影立在对面高阶上,轻笑一声,“红玉,你做得很好,燕恒,莫要怪阿兄,谁叫你不乖乖听话等在驿馆,非要来这宫中佛堂。”

      话锋一陡:“没想到朕的好弟弟,竟要刺杀他的亲阿兄,还失手杀了太后!燕恒!没想到你是如此的丧心病狂,朕本想放你一马,现在看来,只能大义灭亲了!”

      和陈乾景缠斗的一个血鹄闻听此言,调转刃头,朝燕恒飞过来,燕恒见状提起软剑向前一刺,刺啦——

      两声闷哼远远地响起,却见陈乾景左腹被那血鹄一刀刺穿,而血鹄脖子上则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自那道伤口中喷洒成线。

      “陈乾景!!”

      陈乾景以剑撑地,单膝跌跪,身形摇晃。

      而此时场上还活着的影卫已然寥寥无几,血鹄还剩三人待命,四周,还有不少侍卫源源不断涌过来。

      胜负已分。

      燕恒抄着软剑冲过去抱住陈乾景,另一手替他捂着血洞,恨恨瞪着燕恂,道:“燕恂,你废这么多周章,不就是想让我对你俯首称臣,献出西南和中原地界,而后杀了我!好,你放过他们,我自当如你的愿!”

      燕恂举起双掌,轻拍两下,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几个影卫见状纷纷落到燕恒身边,身上伤口纵横割裂,血肉翻飞,眼中却尽是坚毅与不屈。

      燕恂站在血鹄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燕恒,道:“燕恒,看来你还没明白这局面,现下,朕要你生,你便能生,朕要你死,你就只能死!”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看来,我今天是难逃一死了!好!燕恂,你我一母同胞,没想到今日竟落得个这般局面,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这样做!为何......杀了母后!!”

      燕恂的脸瞬间变得暴虐狠戾,怪笑道:“母后?!母后?!母后明明是你杀的,燕恒!若不是父皇母后偏心于你,若不是你要与朕争太子之位,若不是你们都不听朕的话,朕如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那你当年......为何要指使道士陷害陈氏一族......”跪在地上的陈乾景突然道,声音嘶哑不堪。

      “当年?道士?噢,朕记起来了,哈哈,那也只能怪他陈家倒霉,朕本是想对付朕的好弟弟,怎料父皇竟怀疑到陈宣头上,陈乾景,你要怪便怪燕恒,这事,可怨不得朕。”

      “那你又为何要.....欺骗我为你做事,你不怕我知道真相后——”话音未落,陈乾景蓦地呕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燕恒慌忙接住,动作间,忽然看见一抹纤细身影正偷偷接近燕恂,还冲他眨了眨眼。

      燕恒立时反应过来,高声续道:“你就不怕陈乾景知道后,将你所做之事尽数公之于众,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他一个罪臣之子说的话有谁会信?你一个失宠皇子所言又有谁会信,到头来,皆不过为朕做垫脚石罢了!哈哈哈哈!”

      燕恂从未与人分享过他的心迹,此时谈到他这些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断算计的光荣事迹,甚为得意癫狂,全然未注意到身后之人,待他反应过来,那人已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手腕纤细,刀尖冰凉。

      “啊——!红玉,你竟敢!”惊惧大叫。

      红玉呸了一口:“我有什么不敢?!陛下,我红玉昧着良心为您做了这么久的事,没想到您竟连太后娘娘都敢杀!”她双亲皆被歹人所害,此生最见不得罔顾人伦,杀父杀母之人,简直可恨!

      红玉劫持着燕恂一步一步向燕恒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冲众人高喊:“识相的都给我让开!今日我定要带九皇子离开!”

      燕恂全身僵硬,奋力向后缩着脖子,叫道:“叛徒!你就不怕朕剐了你!”

      “有何好怕!啰嗦!”红玉见他并不配合,索性点了燕恂的穴,燕恂瞬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陛下!!”一阵骚动,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就在此时,陈乾景突然提起一口气,夺过燕恒手中利刃,猛地刺向燕恂。

      “你……”胸口被一剑贯穿,燕恂双目大睁,登时没了气息。

      与他一同没了气息的,还有耗尽力气的陈乾景。

      骚动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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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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