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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入局 ...
方府案结次日,适逢月初。
当今皇帝虽年事已高,常称病怠于早朝,然每月朔望二朝,必会亲临奉天殿听取六部陈奏,决断军国重事。
今日便为初一朔朝。
方家累世簪缨,方太师曾为前朝次辅,朝中诸多要员皆为其门生,声望颇高。方梁泰身为方氏独苗,刑部未敢擅下定谳。故而,只得奏请鸿胪寺具折上奏,待今日朝会之上由皇帝亲裁。
此刻燕恒正立于午门外的皇亲班列中,暗自揣度殿上或将出现的情形。
忽地,一身着绛赤皮弁的青年男子自皇亲班列后行来。他身形端方,气度非凡,逐一向身侧宗亲颔首示意,径自至燕恒面前立定。
燕恒见到男子,不自禁轻唤了声:“太子长兄!” 六年来,因当年旧事,他与长兄及中宫母后相见只寥寥数面,每次仅远远望见个轮廓,此刻又惊又喜。
燕恂闻言,背影稍顿,旋即转身还礼,目含笑意道:“九弟也来上朝?”他上下打量燕恒,脸上故作热络:“许久未见,九弟竟已长高这许多!本宫听闻父皇将刑部重务委于你,可见圣心器重。我大燕得九弟如此良才,实乃社稷之福,本宫不胜欣慰。”
“殿下谬赞。”听出那热络言辞间的疏离客套,燕恒霎时间冷静下来,面上似笑非笑道:“臣弟不过尽分内之责,为父皇分忧,岂敢与殿下夙夜奉公、操劳国事相提并论。”
曾几何时,少年燕恂还会抱着尚是幼童的他,温柔抚过他的头,唤一声“阿恒”,他还记得,那只比他大许多的手掌粗糙又温暖。
这便是天家。即便是至亲骨肉,亦难脱权力樊笼。幸而,他只是个不预朝政的失宠皇子。燕恒垂眸,暗自苦笑。
二人复又寒暄数句,言谈间,午门缓缓开启。
燕恒紧随太子之后入殿,与他并肩立于殿侧。其身后依次列着恭王燕慎、肃王燕忻、晋王燕惟等亲王郡公。
金銮殿上,皇帝苍老的身形绷得笔直,十二道玉旒重重坠于额前,珠串下刻满皱纹的天颜,似在诉说这位帝王对权力的掌控与不舍。
行过叩拜礼,只听太监高声宣读完几道圣旨,皇帝与众朝臣便开始议事。待议及刑部所呈方梁泰杀兄一案时,殿中霎时争论不休。
“此案主审官乃燕恒,”皇帝道:“燕恒,你且将案情始末,如实奏与诸卿。”
燕恒即刻将怀中奏本呈上,将昨日审得的方梁泰杀兄真相娓娓道来,叙述时刻意略过查案与审案细节,只陈事实。
皇帝面无表情听毕,微微颔首道:“众卿对此案,可有何高见?”
殿上一时寂静无言。
忽地,兼领内阁首辅的恭王燕慎向左移了半步,举起象牙朝笏,恭谨奏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此案性质恶劣至极。其一,方梁泰戕害朝廷命官,践踏王法,罪无可赦;其二,他弑兄谋财,背逆人伦纲常,天理不容。故儿臣请旨,即刻将方梁泰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亦显父皇明断秋毫,天威赫赫。”
“父皇,儿臣以为五皇弟所言差矣。”恭王话音未落,太子已出列反对,奏道:“启禀父皇。方梁泰虽有弑兄之罪,然究其根本,乃受人蛊惑,非其本心所愿。且方太师年事已高,方修意外身故后,方家嫡系唯方梁泰一脉单传。若将其斩首,恐寒了方氏满门之心。方太师已失一子,岂忍再令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伏望父皇开恩,留方梁泰一命,亦彰陛下顾念老臣、皇恩浩荡之德。”
皇帝沉吟半晌,食指轻叩金龙宝座扶手,抬眼扫过阶下群臣,忽道:“韩承彦,你掌大理寺多年,深谙刑名,你且说说,此事当如何裁处?”
大理寺卿韩承彦?燕恒心中微惑。此人非但是世族出身,更是方太师门生。如今正难得一个打压世族的良机,皇帝却偏要召他问话。莫不是想偏袒世族,从轻发落方梁泰?倒真是稀奇。
被点名的韩承彦立即举起玉笏,奏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方太师在朝时为大燕鞠躬尽瘁,功勋卓著。方氏一脉单传,唯方梁泰一独苗,又系受人蛊惑,其情可悯,理当从轻发落。依微臣之见,可定其过失杀人之罪,与斗殴伤人同论,杖责一百,以彰陛下宽仁待臣之德。”
圣上闻言眯起双眼,颔首沉吟:“韩卿果然是大理寺宿臣。方氏一族于国有功,是该法外容情……”顿了顿,话锋忽转:“然方梁泰戕害当朝刑部侍郎,罪孽深重,仅杖一百,何以申国法?朕意,再加一条:方梁泰及其子孙,永世不得入仕。众卿以为如何?”
好毒的计策!燕恒闻言抬眼瞄一眼御座,暗自心惊。
若判斩首、流放,方家尚可上下打点,令其留后延脉;可皇帝此举,看似开恩,实则断了方氏仕进之路,无异于将其逼入绝境。
恭王燕慎当即出列高声附和:“父皇圣断英明!方氏蒙此天恩,自当对陛下感恩戴德,永世效忠!”
太子痛失方家一臂,急忙出列奏道:“父皇圣断固然英名,然如此处置,恐寒了老太师与世族之心。儿臣以为,还需再斟酌一番……”
皇帝闻言眉头微蹙,看向太子。许是注意到他身侧的燕恒,忽地问道:“燕恒,你是此案主审,你且说说,该如何裁断?”
燕恒忽被问话,心中惊惧不已。满朝皆知他与太子一母同胞,皇帝既已对太子的提议显露不满,为何偏要问他?
莫非是试探!?思及此,如芒在背。
若附和太子,必令皇帝猜忌更深,若支持恭王,又将与太子离心。
若论本心所向,方梁泰罪无可赦;然而皇帝此举名为宽宥,实则要将方氏连根拔除,如今方府由王惊澜主持,若方氏覆灭......不妥,万万不妥!
燕恒凝神思索良久,高举玉笏出列躬身道:“启禀父皇,儿臣愚鲁,方才听太子、五皇兄与韩寺卿高论,颇受启发,亦有一浅见,不知当讲否?”
皇帝不耐道:“但说无妨!”
燕恒缓缓挺直腰背,额角汗迹犹存,声线沉静如水:“儿臣蒙父皇天恩,得查京中官员被刺悬案,才忝居刑部左侍郎之位。方府一案虽由儿臣勘破,然如何处断方梁泰,确是棘手。但儿臣斗胆进言:方府一案乃京中官员连环被刺案之一环,两案牵连甚深,此刻仓促定谳,恐非良策。方梁泰曾接触投毒之人,于后续追凶尚有可用之处。若将其斩首,幕后真凶便再无对证;若杖责释归,又恐遭凶手灭口。”
皇帝闻言,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疑窦与精光交织。燕恒定了定神,续道:“若方梁泰亦如乃兄般‘意外’身亡,届时方氏、世族乃至满朝文武,才真会寒了心。是以儿臣愚见,宜暂缓处置方梁泰,待缉拿真凶之后,再从长计议。”
思来想去,两边都得罪不得,只一“拖”字可行。皇帝多疑善变,若可拖到官员被刺案件悉数侦破,或许会有转机。且此策虽引火烧身,却可迫使皇帝不得不将官员被刺案的真凶追查到底,可谓一举两得。
燕恒奏毕,垂首恭立,心下忐忑如鼓。
话虽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在赌?非是赌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赌昔年那位仁慈宽容的父亲,尚念着一丝舐犊之情,不至于将他推入绝境。
皇帝沉默审视着这个眼前曾当庭顶撞自己的幼子,心想:六年前,此子鲁莽轻狂,顶撞自己;六年来,此子寄情诗酒、不问政事,如今倒学会了不动声色给他设局。倒真有几分他的影子。
他冷哼一声,看向太子道:“太子,你九皇弟此策如何?”
太子微瞥了眼燕恒,谨慎奏道:“九皇弟思虑周详,既为朝堂安稳,又替父皇分忧,儿臣以为,当依其言,待拿获真凶再作处置。”
皇帝忽地沉脸怒道:“好个燕恒!查案多日,仅勘破方修一案,十数官员离奇殒命至今悬而未决。照此拖延,何时能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大燕何以安定?百姓何以安居?朕限你于本月望朝前擒获真凶,否则……朕夺了你的皇子之身!”
燕恒猛地伏身长跪,以首触地,身上绯袍金尊玉贵,心下已然一片惨淡。
皇帝心中,果然从未存半分父子情分。
满殿文武见状皆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列求情,一如六年前,陈家被判通敌叛国那般。
彼时,尚有位满腔孤勇的小皇子为陈家仗义执言,可此刻,又有谁愿为这位小皇子触怒天颜?
“陛下息怒!”
突然,大殿之上,一个苍老声音响起,燕恒猛抬首循声望去,竟是素日称病避世、不涉党争的张尚书。
“九皇子年少,涉世未深,臣身为上官,亦有失察之责,恳请陛下治臣之罪,恳请陛下宽宥皇子!”张尚书颤巍巍跪倒,其身后张氏门生见状,皆随之齐齐下跪。
一时间,求情之声鹊起,于金殿内此起彼伏,久久回荡。
既有满朝文武求情,皇帝只能作罢剥夺燕恒皇子之身一事,却仍下了最后通牒:限他十日内破获京中官员被刺案,否则以渎职论处。
燕恒回到宫内仍心有余悸,且对张尚书为自己求情之事感到不解。
百思不得,他径自换上一身玄色蟒纹常服,出宫往张尚书府拜会。
“九皇子殿下此时到访,可是疑惑今日殿上之事?”张尚书与他寒暄几句,便一眼窥破燕恒来意。二人遂转至张府暖阁坐定,待下人奉来新沏的热茶糕点,将阁内陈设打理停当,张尚书旋即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燕恒见状忙起身,长揖及地:“今日多得尚书大人朝堂仗义执言,父皇方饶过学生。今后刑部事务,还望大人多加提点。”
张尚书亦起身还礼,又引他归座,端起眼前茶盏,啜了一口,缓缓道:“九皇子殿下为人刚正,断案明敏,本不该遭此苛责。本官不过是看不惯罢了。我这老朽避了一辈子风波,反不如后生果敢,着实惭愧。”
当真如此简单?仅是为着看不过?燕恒心下存疑,指腹缓缓摩挲茶盏盖,眸光微转。
张尚书见状了然一笑,忽地放下茶盏,以食指蘸了些茶汤,朝他抬手示意。
燕恒迟疑着撸起窄袖,将手伸至对方臂边,只见张尚书在自己掌心来回轻划数下。
待张尚书收回手,取过锦绢擦拭方才蘸了茶水的食指,燕恒仍呆愣在原处。
手心里,温温热热的茶水纵横流淌,汇成一个“陈”字。
见燕恒失神,张尚书复又抬手召来下人,重新沏了盏热茶。他一边细细品着杯中佳茗,一边悠悠道:“那孩子与老夫颇有缘法。昔年老夫家道中落,幸得此家主人收留,做了一年开蒙先生,教的正是他。后来老夫科举得第,那孩子也成了你的伴读。如今想来,世事无常啊......”
“前几日,他曾偷偷托人给老夫递了封密信,说他一切平安。”张尚书忽地压低声音道。
燕恒闻言猛地回神,袖中双手青筋突显,悄声急道:“什么?您是说,他还尚在人世?还与您?......”
张尚书立即竖指作了个噤声手势,复又轻言道:“没错,想来他过的不错,知道老夫喜好品茗、钟爱山水字画,还托人给老夫带了不少好茶和前朝名作。他信中,还提到了殿下,说殿下初入朝堂,根基未稳,求老夫对你多加照拂......”
燕恒此刻早已顾不上君臣礼仪,急急上前捉住张尚书手臂,声音发颤:“老师,那信现在何处?!!他人现在何处?!!”
张尚书拍了拍他手背,温声安抚道:“信已付之一炬,毕竟还是圣上的忌讳。至于他的踪迹,信中未曾提及,老夫也委实不知。不过,他倒托老夫将一物转交殿下。”
说罢,张尚书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雕花带锁锦盒,连同一枚黄铜钥匙,一并递到燕恒手中。
谢过张尚书,燕恒一路急趋,待回到重华宫,支开红玉,方抖着手将那铜锁打开。
锦盒内,一只通体碧绿的鸾鸟翠佩静卧其中,莹润透亮。
其下,压着一方素绢,上书“遥叩辰安,顺颂时宜”八个熟悉大字,锋利处带着几分婉转缠绵。
是陈乾景。
燕恒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捂着心口,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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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感谢每一个宝宝的点击、评论、收藏、营养液和霸王票,写得不好之处还望大家海涵。目标是把想写的故事好好呈现出来。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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