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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变故 ...

  •   因为想着这些事,表情不自觉的就阴沉了下来,郁宁送她送到母亲那,临走的时候,忽然抱住她道:“不要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的。”郁施听到自己说,一边说出来,心底立即涌现另外一个声音:“你骗人,你明明就最讨厌他了。讨厌他的母亲,讨厌他母亲抢走了父亲。讨厌父亲,是他让自己的母亲这么痛苦,甚至也讨厌自己的母亲,因为她让自己也变得很痛苦。”

      但是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似乎也知道说出来显得很伤人。

      走到了母亲房门前,轻轻扣门,有下人见是大小姐来了,于是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郁施走进去,见她斜躺在榻上,一身酒气,似乎很不清醒。

      说过无数遍的劝诫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最后她只说了一句:“我今年不回去了。”

      “那你父亲呢?”

      见她不回答,这流露出颓靡之态的妇人也知道了答案,道:“我知道了,大晚上的就为这事跑来一趟,你回去睡吧。”

      郁施有点失望,但又觉得仿佛这样才算是正常的。

      除夕夜的时候,家中冷冷清清,父亲和弟弟他们一同出发了,家里只剩她们母女二人。

      郁施有意要让母亲过个和以往不一样的节,于是老早就开始在家中张灯结彩。

      可是等到了除夕那天,母亲饭还没吃两口就说要回去休息,郁施也顿时没了兴致去放她准备的花灯。

      郁施感到有点失望,但是又觉得自己不配失望,毕竟这样的年她只过了一次,而母亲快过了十年。

      她应该有很多委屈吧。

      她第一年不回去的时候,郁施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在老家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察觉到祖父祖母似乎不喜欢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后来她渐渐大了,父亲的官职比从前高些,郁宁也出生了,祖父祖母对自己就好了些。

      母亲私下里也多次说过这样的话,虽然不显山露水,但是郁施知道她在指什么。

      思绪渐渐的又飘回来,看着眼前有些黯淡的花灯,她叹了口气。打算等郁宁和父亲回来,再找个时间把这些灯放掉。

      新年已过,算算日子,父亲和弟弟也该回来了。

      可是郁施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们的人影。

      上课的时候听到夫子讲古,说从前古时候的山贼盗匪多么多么猖獗,多么多么厉害。

      他们一大群一大群藏匿在山里,专挑走亲访友的行人下手,而他的老师同窗都曾经受到山匪的打劫,好一点的把东西和衣服抢光还能活命,坏一点的连性命都不保。

      郁施立即想到父亲和弟弟,心中又烦躁又难安。

      当天夜里更是被吓的觉也睡不好。

      第二天她早早的告了假,打算赶紧去母亲那里,要她写一封信,就问到行到哪一步了,离家还有多远,怎么不报个平安。

      可是她的信还没写出去,父亲那边的急信却已经到了。

      信中说祖父病危了,要她们立即动身。

      郁施乍一听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越想回过神越悲痛,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去祖父那里,祖父抱着她亲切的问:“是谁家的姑娘啊,这么可怜可爱,是不是咱们家的姑娘?”

      她很害羞的往大人怀里钻,周围的伯伯都在取笑她。

      她总觉得他离死还很早呢。这样想着,自己偷偷哭了几场。被母亲撞见了,她只是说了一句:“人老了哪能不会死呢,有什么可难受的。”

      郁施只当没听见。

      为了快点到家中,父亲派人从水路带她们回去,一路上顺流直下,倒是很快。

      郁施本应该感到新奇的,但是多么秀丽的山水在她如今看来也乏善可陈了。

      天气虽冷,万幸河面还未结冰,紧赶慢赶,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到了齐州老家。

      几个堂姊早已在门口等着,下了马车,郁施被领着朝屋内走去。

      只见一张软榻上躺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瘦得不成人样,脸上长着些斑斑点点,痛苦的发出细微的声响。

      祖母牵着她的手扑在榻前哭喊够了,就有人把她们扶住,劝慰。

      郁施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祖父,一年前他分明是精神矍铄又极有威严的,每日精心侍弄他的花花草草,闲来无事也会去到书房写下几个字。

      怎么转瞬之间变成这副样子。

      她心中不好受,立在女眷之中,不忍心的转过身去。

      当天夜里,祖父去世了。

      下葬的时候下起了雨,郁施看到父亲牵着郁宁的手,披麻戴孝,沉默的走在棺椁前。

      她的父亲也失去了父亲。

      郁施痛哭起来,哭到浑身发抖。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以后的日子里,多的是这样伤心的时候。

      祖父死了,祖母一下子老了很多,旁人都说她这是糊涂了,人老了就会糊涂。

      父亲要为祖父丁忧三年,他说他不回去了。他叫郁宁和我们回去,他在这里照顾祖母。

      母亲意外的没有说什么,她把郁宁牵在手里,牢牢的牵住。

      郁施回到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她躺在床上,沉甸甸睡了一觉。

      日子好像又回到从前,郁宁照样去读书,郁施感到自己好像长大了一点,上课的时候,她不再喜欢看窗外了。

      听闻郁宁的启蒙已经上完了,不日就要前往林先生的私塾读书。

      郁施觉得他近来很少再找自己玩了,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原因。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郁施决定好好关心一下郁宁在想什么。

      她一进郁宁的房门,就被他书架上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书册给震惊了。

      郁宁见她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毛笔,自嘲道:“阿姐,你也看到了,我天生愚笨,所以不得不在别的地方多下功夫。”

      愚笨,她可从来没觉得郁宁愚笨啊。毕竟他从小就写的一手好字,还总被先生夸奖。

      “得了吧,你还愚笨,那你的同窗里还有聪明人吗?”郁施自然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

      “阿姐真是这么想的?”郁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郁施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道:“学你的习,不要问东问西。”

      郁宁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看书。郁施看了一会,觉得无聊,想要走。郁宁非拉着她,要她看着他学习,真是奇怪。

      中午照常去吃饭,饭桌上似乎比以往少了好几个菜,郁施以为母亲今日的心绪不大好,没有多想。

      郁宁看上去倒有些面色凝重,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过他看着姐姐暂时的没有忧虑的样子,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郁施发现最近家中好像开始少了东西,她有时候会撞见母亲身边的婢女把箱子运到马车上,然后带着一个空箱子回来。那马车去的方向,分明是典当行。

      她跑去问母亲:“父亲难道没有寄钱来吗?”

      孙夫人冷笑一声,“寄钱?他不伸手问我要钱都是不错的了。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混到这一步的,为官这么多年,竟然连点积蓄都没有。你祖父那里倒是分了些东西,可那些还不能动,是将来宁儿的聘礼和你的嫁妆。”

      听母亲这么一说,郁施倒是明白了,因为父亲不做官了,三年的丁忧还未过呢,怪不得家里过的紧巴巴的。

      她把这件事将给郁宁听,郁宁用一种“你终于发现了”的眼神看着她。郁施倍感没有面子,借口要看父亲的信,赶紧跑开了。

      可是这次的信和以往不同,伯父家出事了,圣上旨意已经下来,下令满门抄斩,而她们家也被牵连,被下令抄家。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所有人都难以接受。以至于父亲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母亲的嗓子都骂哑了,郁施和郁宁像两个鹌鹑似的挤在一起,看着仆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遣散。

      父亲对此倒是很看得开,他说道:“陛下仁慈,好歹还留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愁没有希望。”

      虽然这话给了郁施一时的安慰,但是从被抄家的那一天起,她莫名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

      宅子被封了,父亲暂时从昔日好友那里借一点钱,在城郊盖了个茅草的屋子,母亲则回家里看看能不能得一点周济。

      其实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去的,因为外祖父去的早,家中是她庶出的哥哥在当家,他们兄妹之间并没有什么情分。

      可是看到郁宁的先生也卷铺盖走人的那一天,她还是去了。

      真不公平,明明我才是亲生的,郁施在心中愤愤的想。

      父亲也外出找生路了,他说会给寄钱回来的,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了全部家当,虽然少的可怜。说实话,他外出的时候郁施还松了口气,一是本来父亲几乎就很少在家,二是郁施终于能少洗一个人的衣服少做一个人的饭了。

      她之前不知道洗衣做饭这种事做起来竟然也这么熬人。她模仿着之前在府中看到的场景,下了一锅白水面,万幸并不难吃。要不然浪费了本就不多的存粮,她一定会心疼死的。

      至于洗衣服的手法,是在河边时,一个好心的大娘教的,她见郁施一家刚刚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十分热心,多次邀请郁施和她家的闺女一起去集市,可是郁施的兜里现在比脸还干净,就赶忙婉拒了。

      她现在只忙活一日三餐就累的半死了,就算有钱,也不想外出走动了。

      偏偏郁宁那个讨厌鬼还总是过来给她帮倒忙,差点把她的锅给烧烂了。不过好在他现在熟练了一些,至少掌握了怎么生火,怎么刷碗。

      虽然他还想再进一步帮郁施做饭来着,但是当郁施看到他洗菜的时候是把带着泥土的根茎一起放在水里洗的时候,便言辞把他赶出了厨房。

      郁施告诉他,“你还是把你的心思放在课业上,这样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家还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呢。”

      郁宁却反驳道:“那些东西我早就学会了,根本不用再看。”

      郁施忙了这么些天,这才停下来仔细看他,发觉他长大了一点,脸颊上的肉都消失了,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但是她还是像往常那样扯了扯他的脸,道:“别顶嘴。”

      母亲抽空回了一趟家,她没说任何关于钱的事,只是状若无意的问郁施,还记不记得从前住在她们家一巷之隔的周家,郁施知道有这么个存在,但她并不熟悉,便道:“怎么了?”

      孙夫人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他们家大郎似乎要娶亲。”

      郁施忽然惊觉起来,郁宁也开口问道:“娘,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姐姐也大了,十三四岁,是应该定亲的年纪了,怎么,我说不得?”

      “我才不要。”郁施猛然站起来,打翻了饭碗,跑了出去。

      “姐姐你上哪儿去”,郁宁也很焦急的站起身追了上去。

      郁施来到门外不远处的一处土坡上坐着,双手抱膝,将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郁宁也来到她身旁坐着,笨拙的安慰道:“阿姐,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郁施闷闷的声音响起,“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娘亲生的。”

      听了这话,郁宁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他听出了姐姐的意有所指。

      ”好了,我没事,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虽然这件事毫无风波的过去了,平日里母亲也很正常的帮着她一同料理家务事,但是有一天早上,趁着郁宁出去打水,她把郁施叫道身旁道:“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郁施直觉这话不是什么好消息,她下意识的推拒,不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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