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和文艺导儿的二三事》独木成森

10、顾之思之

　　沈青茉将自己封闭在公寓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推掉了所有剧本和活动，仿佛要将自己与那个充斥着她和顾小白共同回忆的世界彻底隔绝。
　　助理对此忧心忡忡，却也无计可施。
　　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厚重快递文件袋，被送到了她家里。寄件人信息处，只有一个打印的、规整的“C”。
　　她几乎是立刻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手指有些发颤地拆开，里面是几张没有任何包装的数据存储卡，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顾小白的字迹，只有五个字：「沈青茉亲启」
　　没有多余的解释。
　　沈青茉将自己关在影音室里，拉上遮光帘，室内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她将存储卡插入投影仪，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亮起，是《荒原之春》粗剪版的片头。黑白的画面，质感粗粝，音乐是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呜咽。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
　　不是那个在红毯上光芒四射的沈青茉，不是那个在偶像剧里巧笑倩兮的沈青茉，甚至不是她记忆中在片场被一次次否定、狼狈不堪的沈青茉。
　　镜头里的那个女人，头发干枯，皮肤粗糙，眼神像未经驯化的野生动物，带着原始的警惕、茫然，以及深可见骨的创伤。她沉默地在荒原上行走，与风沙搏斗，用最笨拙的方式生存。她的悲伤是无声的，却能让空气都变得沉重；她的愤怒是内敛的，却在沉默中爆发出摧毁一切的力量；她偶尔流露出的、对一丝微光的渴望，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疼。
　　顾小白的镜头，残忍又慈悲。它剥去了她所有的外在装饰，将她打碎，然后，捕捉到了那些碎片下，最原始、也最强大的生命力。
　　沈青茉怔怔地看着屏幕，看着那个陌生的灵魂。
　　她看到了自己在顾小白的艺术世界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是绯闻缠身的顶流，不是徒有虚名的花瓶，甚至不仅仅是一个演技尚可的演员。
　　是一个和角色合二为一的艺术生命。
　　原来，顾小白看到的，一直是她内核里的东西。那些在片场的严苛，那些不近人情的否定，是为了逼出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最深处的潜能。
　　屏幕上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积蓄了太久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一种被巨大的震撼冲击得溃不成军的释然。
　　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真皮沙发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在自我价值感摇摇欲坠的时刻，顾小白用这种方式，将她从自我怀疑的深渊里，猛地拽了出来。
　　她让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顾小白。
　　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顾小白。
　　她爱顾小白，每一天都在想她，想她淡淡的眼眸，柔软的头发，想念，她眼底的温柔。
　　这天下午，门铃响起。沈青茉蜷在沙发里，毫无反应。小米从猫眼看去，微微一愣——门外站着的是顾小白。
　　小米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米助理，打扰了。”顾小白笑容得体。语气温和却带着专业性的不容置疑，“电影的旁白配音，需要沈老师配合完成，制片人联系不上你们，所以我来了。”
　　小米迟疑地回头看向客厅。
　　沈青茉在沙发上听到了全部。
　　她沉默着，内心挣扎。最终，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小米侧身将人请进。
　　顾小白手里除了一份文件，还提着一个熟悉的纸袋，是沈青茉以前最爱吃的那家私房菜的外卖。她穿着简单的便服，神色不似平日片场那般具有压迫感，反而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倦意。
　　她径直走进来，随即目光便落在沙发上的沈青茉身上。
　　“刚结束剪辑室的会议，顺路带了点吃的过来。”顾小白的声音放得很轻，将纸袋和文件一同放在茶几上，“这是旁白部分的初稿，你可以先看看，不急着回复。”
　　沈青茉终于动了动，却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清冷：“顾导费心了。工作的事，我会让小米后续对接。现在，请你离开。”
　　她下了逐客令，语气疏离得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顾小白对她的拒绝似乎并不意外。她没有辩解，也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沉静而专注地凝望着她。
　　几秒令人窒息的静默后，顾小白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好，我们不谈工作。”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下一句，“青茉，我只是来……看看你。”
　　沈青茉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最终，顾小白没有过多停留，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门被关上。
　　公寓里恢复了寂静。
　　沈青茉依然僵坐着，直到空气中那份私房菜若有似无的香气，和她离去时带走的冷冽气息一同消散，她才缓缓松懈下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份洁白的剧本文件上，以及旁边那个散发着诱人食物香气的纸袋。
　　心里的那片荒原，因为这以工作为名的、强势却不失温柔的闯入，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阵阵，再也无法恢复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