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们都是胆小鬼》河树枝

13、第十三章

　　陈有常出生那年，永安庄下了最大，最久的一次雪。

　　漫天雪花飘零，洗不白一个人的罪孽。

　　刘美没有见过，那雪很厚，很重，下了很久，下到如今，她心里的那场雪也没有停。

　　开了的杏树花耐不住这么冷的天，果园里死了一大片。

　　刘美现在也记得在树林里看到陈劲的尸体时，心底里透出来的凉意，她以为自己的心裂了，一半被陈劲拿走，一半又死在陈劲身上。

　　“陈劲？陈劲。”刘美晃晃陈劲，想让他坐起来和她说说话。

　　陈劲怎么可能起来，死了就是死了，死了是什么。

　　是你在脑子里想起他，现实里却见不到他。是你回忆里的他活蹦乱跳，可你往后的生活里没有他。是你之前摸他是热的，现在摸他是冷的。

　　是你下次再去寻他，只能在祭拜他的日子。是你不做梦，不想他，就永远不会来找你的死人。

　　是刘美不记得他，就仿佛世界里没有存在过的普通人。

　　是刘美的爱人。

　　陈有常与宋根在院子里嬉戏打闹完，蹲在台阶上，陈有常总是喜欢摸宋根，摸摸他的手，凉的，那就拿他的手暖一暖。摸摸他的头发，有雪，那就轻轻拍一拍。摸摸他的脸蛋，软的，那就多捏两下。

　　他总喜欢碰宋根，哪里都喜欢碰，能多碰一次就是赚到，到如今，他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陈有常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宋根拿胳膊环住他的头，抓起他的头发，“全都湿了，我才不告诉你呢，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吗？”

　　陈有常挣脱他的胳膊，他瞧见宋根的围巾乱了，又给他紧了紧围巾。

　　陈有常拍拍他身上的雪，说道，“嗯，那就不说。”

　　宋根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有常皱着眉，告诉他，“好就是好，没有为什么。”

　　他拉着宋根的手，“好了，进家吧。”

　　宋根喜欢他说家这个字。

　　他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一只手，这是他们第几次牵对方的手？

　　宋根问他，“不堆雪人了吗？”

　　“给忘了，我们继续堆吧。”

　　宋根对他不满，“这你都能忘？”

　　陈有常没说只顾着他通红的脸，怕他被冻成高原红，“好了好了，我堆雪人去了。”

　　说罢便继续雪人工作，宋根随后也继续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二人便滚出来两个大小不一的雪球，宋根抱起他滚出来的小雪球，放到陈有常滚出来的那个上。

　　宋根说道，“我要再给他装扮一下。”

　　他扒了扒地上的雪，寻找出两根木棍，插在雪人的身体上。

　　陈有常去拿了两颗煤球，安装在雪人的脸上，当他的眼睛。

　　“陈有常，拿什么当他的鼻子啊。”宋根指了指煤球下方的部分，询问道。

　　陈有常说道，“等我。”便进屋去寻了个胡萝卜，出来插到雪人脸上。

　　大功告成。

　　陈有常摸摸宋根的脸，说我们这次真的可以进家了。

　　又牵着他的手。

　　宋根晃了神，被他拽着进了屋子，陈有常忙着往炉子里填炭火，填完自己这屋的，就去问刘美，她那屋的炭火还有没有。

　　陈有常忙了起来，宋根帮他，做饭的时候，宋根问他道，“陈有常，我能不能去读书？”

　　陈有常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不过他没想到宋根先提了出来。

　　“读，你想读，我就想办法。”

　　宋根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宋根只是向他提出来，他不读书，就更没有机会找到王娇的家，这座大山里，书就是唯一的出路。

　　第二天，陈有常下午要步行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下次回来是半个月以后，宋根送他到村里的大门口，他一直望着陈有常的背影，他看见背影变成一个小点，最后变成世界的背景，他一直在挥手，马上要看不见陈有常，就跳起来挥手。

　　宋根回家，清早大家就忙碌起来，他来到这里逐渐和一些邻居熟悉了起来。

　　宋根碰见王大爷驾着驴车，慢慢悠悠的从眼前走过，老爷子问道，“小宋，来送你哥啊？”

　　宋根答道，“对，您上哪儿去啊？这雪还没消您就出来啊。”

　　“送孩子上学去喽。”驴车后面坐着小孩，也对，小孩子也得上学。

　　“注意安全啊大爷，路滑！”

　　“好嘞，和你宋哥哥说拜拜。”

　　“拜拜哥哥！”王小青今年已经七岁，短胳膊短腿挥舞着。

　　回家后，却不见刘美的身影，宋根把鸡喂了，烧了一夜的炕早就冰冷了起来，宋根去另一间屋子搬回来一堆柴火，开始烧炕，再把刘美和他这屋子的炉子生起来。

　　他将该干的活干了，也没有瞧见刘美回来。

　　宋根独自坐在家里，无趣的很，想到自己或许要去读书，便把陈有常屋子里书桌上留下的书打开看，读书对宋根来说不算困难，他在现实世界里成绩数一数二，后面他的心理问题太大，以至于他已经没有时间将心思全部投入学习中，他每天只顾着与自己对抗，与所有人对抗，他那时觉得所有人都欠着他。

　　宋根并没有说他现在就好很多，在午夜梦回时，他依旧会想起那些话，做的事，他只是看到了陈有常和刘美的珍贵，决定珍惜他们。

　　宋根依旧会恨着，他没有学会原谅，也没有学会理解，可他现在想学着他们那样爱他，去爱他们。

　　他想像正常人一样学会爱，学会生活，学会感受，这很简单，但人生的第一课应该由母亲上，可他的母亲没有。

　　在这个世界，两个没有血缘的人对他却比生他养他的还要好，他觉得没有道理可言，没有公平可讲，没有这样的逻辑。

　　宋根随手拿起一本书，上了炕，屁股底下逐渐有了温度，宋根给自己的腿上盖了一层垫子，把书放到垫子上，他打开了第一页。

　　书上第一页写着陈有常的名字，宋根来这里也有足足三月，如今已到12月份了，宋根看着陈有常的名字，心里想，“他的字倒不像他的人。”

　　宋根认为陈有常一直在假装，从没有把真实的一面呈现给他，他对宋根很好，绝无仅有的好，但他不懂陈有常，如果非要说，他会评价陈有常为老实人。

　　老老实实的听刘美的话，老老实实的听宋根的话。

　　可宋根看着他的字，却瞧出不同。

　　老畜生当时上课最能说的就是，“你们要练好你们的字，字如其人，好的字会给人带来好的印象。”

　　宋根那时将他的话奉为圣旨，自然言听计从。

　　可他苦苦练习，描字帖，临摹，一笔一画，练了大半年，依旧是丑的，宋根觉得老畜生瞎讲，什么字如其人，都是狗屁，他长得明明就帅的惨绝人寰。

　　这么帅的人怎么能写这么丑的狗爬字，宋根也不知道。

　　不过这会儿他瞧着陈有常的字，这字虽是野生字体，可字字都仿佛瞧见其人筋骨，性情。

　　随后他往后翻了几篇，这是本写作书，不知道陈有常从哪儿搞来的，既然是写作，不可避免的有着陈有常自己的话，宋根读着这些话，他仿佛瞧见一个真正的陈有常，他的性格，品行，扑面而来。

　　就这么看着书，看着这些人写的故事。

　　宋根得了趣，一坐就是一上午。

　　他读着陈有常的疑问，写作书上大家的用词华丽，描述词一大堆，宋根懂，这些文字对于作文能拿高分，可陈有常不懂，他在旁边写道，“脑子没那么多墨水，哪来那么多词？？”

　　宋根默默的从陈有常书桌上找了根笔，在陈有常话的旁边写道，“多阅读就有墨水。”

　　宋根一直翻着，哪里有陈有常的话，哪里就有宋根的话接着。

　　宋根终于从他的文字里，窥见了他。

　　他心情特别好，愉悦在他的大脑翻滚着，他觉得这才是真实的陈有常，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像是在无时无刻都要扮演着完人，不说话，不多说话，唯独在盯着他，拥抱他，守护他，对他好这类事情上，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宋根翻到书的最后一页，这页是张白纸，陈有常在上面写了很多东西，乱七八糟的，像是突然情绪无处发泄，于是只能依靠书写来完成。

　　这一页上他的字更是狂放，不规律，不受控制在这一页上更是淋漓尽致。

　　最上面一开头写着。

　　10月11日

　　我找到他了。

　　接着是他自己想说的话，什么都有，宋根看到他的执念，他的不得。

　　这是梦？哈哈，是梦老子也做下去，梦见他，老子一辈子都不醒。

　　我去你的吧世界，你个狗杂。

　　我要他，我要他，我要他，我想他。

　　这辈子我一定娶他，老子不做胆小鬼。

　　之后像是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抄下来的句子，文绉绉的。

　　若我这笨重□□如轻灵思想，

　　则山重水富难挡我振翅高翔，

　　我将视天涯海角如咫尺之隔，

　　不远鸿途万里孤飞到你身旁。

　　宋根猛回神，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刘美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