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兽之主》尧日月

10、万川归元门扉启

　　晨光如蜜，倾泻在钟塔之巅，却化不开苏紫薇眉间的凝霜。她摊开掌心，林澈赠予的魔方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每一面都映照着倒悬钟青铜表面的斑驳锈迹。世界之书的装订车间，林澈的警示犹在耳边，为这甜腻的学院清晨注入一丝铁锈味的寒意。

　　"所以，我们活在一本巨大的书里？"祸狐用尾巴尖搔了搔耳朵，一副"今天的猫粮不够新鲜"的挑剔表情，"那作者是谁？稿费结一下？"

　　苏紫薇没有笑。她的指尖拂过魔方光滑的表面，那晚在寂静图书馆的经历如潮水般涌来——真理之书的紫光、知识吞噬者的低语、林澈灰眸中一闪而过的九尾巨蛇虚影，以及最后时刻，读者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注视。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可怕，仿佛不是记忆，而是刚刚被谁强行塞进她脑海的书页。

　　"作者？"她轻声重复，抬眼望向塔楼窗外。学院的景致一如既往的甜美：奶茶色的教学楼点缀着糖霜装饰，焦糖拉丝的电线上停着电子萤火虫，连空气都荡漾着桂花酒酿的暖香。可在这片甜腻之下，她分明感觉到一种被审视的黏腻感，如同被人用目光一寸寸抚摸过皮肤。

　　"或许，"阿九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倚在斑驳的钟壁上，螣蛇护臂幽光流转，"我们只是某个存在写了一半的草稿，而那位读者，正是来检查进度的编辑。"

　　他指尖夹着的扑克牌牌面变幻，呈现出一幅错综复杂的齿轮结构图，中心隐约是一本摊开的巨书轮廓。"古籍修复部的能量残留分析出来了，与倒悬钟核心，以及你从'图书馆'带回来的那页纸，同源。"

　　同源。这个词让苏紫薇心脏微微一缩。她想起林澈消失前那句"它在重写章节"，想起读者那声标记精彩章节，待续的低语。如果学院、倒悬钟、乃至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世界之书的一部分，那么所谓的万川归元门，又是什么？是书的结局？还有一个可以被随意撕掉或改写的扉页？

　　"叮铃铃——"

　　下课铃像融化的风铃，清脆地敲碎了塔顶的沉寂。白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兔耳因为急促奔跑而微微发颤："苏导师！不好了！奶角它……它把《异兽甜度调控学》的终极章节给……给吃掉了！"

　　苏紫薇赶到百味阶梯教室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奶角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坐在一堆闪烁着七彩光芒的书页残渣上，满足地打着饱嗝，δ形肚兜上沾满了亮晶晶的糖屑和墨迹。而它面前，那本号称记载了异兽口味终极奥秘的厚重大部头，此刻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书皮。

　　"咿唔！"奶角看到苏紫薇，兴奋地挥舞着小短手，试图从肚子里掏什么东西出来。一阵七彩光华流转后，它竟真的吐出了一颗包裹着糖衣、内部有微小文字流动的水晶泡泡。

　　泡泡飘到苏紫薇面前，啪地破裂，一股精纯无比的能量夹杂着无数陌生的知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刹那间，她仿佛品尝到了千百种异兽的味道——火焰的灼热、冰霜的凛冽、雷霆的狂暴、深渊的死寂，这些味道并非通过舌头，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让她对"异兽"的本质有了某种玄之又玄的领悟。

　　"吞噬与转化"苏紫薇瞳孔中倒悬钟的虚影微微一亮，"你不仅吃了知识，还能把它变成更易吸收的形态？"

　　奶角骄傲地挺起胸膛，糯米角变成了代表开心的粉红色。

　　"看来，我们的小家伙无意间找到了一种对抗'读者'的方法。"阿九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张书页残片，指尖划过上面正在缓缓消失的文字，"直接吃掉故事，让读者无书可读。"

　　就在这时，苏紫薇别在唐装领口的草莓校徽忽然发烫，岩浆布丁的心跳骤然加速。与此同时，她、阿九、乃至祸狐和奶角，都同时感到一阵轻微的灵魂悸动，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与他们本源相连的东西，正在被某种力量轻轻拨动。

　　四人（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钟塔方向。

　　倒悬钟，响了。

　　不是平日里充当上下课铃的奶白钟鸣，而是沉重、古老、带着金属摩擦锈蚀感的巨响——

　　"当——！！！"

　　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整个学院。奶茶色的教学楼外墙剥落下糖霜，焦糖电线扭曲断裂，电子萤火虫如雨点般坠落。天空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绚烂的霓虹色彩疯狂搅动，最终汇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扇门的轮廓缓缓浮现。

　　那不是现实中任何一扇门的样子。它由无数流动的星光和暗影交织而成，门扉上雕刻着巨鲸跃出深渊、九尾狐仰天长啸的图案，古老、浩瀚、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门扉微微开启一道缝隙，泄露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门后连接着万千世界的起源与终结。

　　万川归元门！

　　苏紫薇感到自己血脉深处那枚帝喾天狐的印记灼热发烫，与那扇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倒悬钟在她眼底疯狂旋转，指针死死定在"00:00:00"的位置。

　　钟声未落，异变陡生！

　　学院各处，数道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

　　炼金工坊方向，一座由齿轮和蒸汽管道构成的堡垒拔地而起，顶部站着一个身穿油腻工装裤、头戴护目镜的矮胖身影，他手中巨大的扳手闪烁着不祥的红光，身边环绕着数只钢铁构造的魔像。"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世界的真理，当归于机械与蒸汽！"他的狂笑在钟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元素之池领域，一位身披七彩元素霞衣的长老悬浮半空，手中法杖引动地水火风，化作四条咆哮的元素巨龍，威势惊人。"万物归元，当由元素重塑秩序！"

　　御兽园深处，传来万兽咆哮，一个骑乘着雷霆巨狼的身影撕裂空间，目光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空中的门扉。"旧神的时代该结束了，唯有力量才是永恒！"

　　甚至就在钟塔之下，苏紫薇看到了那个名叫林澈的少年。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仰头望着空中的门扉，灰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的冷静或狂热，而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悲伤。他的脚下，影子拉得很长，不再是人形，也不再是节肢动物，而是一种不断在虚实间变幻的、难以名状的轮廓。

　　"看吧，"阿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嘲弄，"章节高潮，牛鬼蛇神都急着登场，想当主角。"

　　苏紫薇深吸一口气，胸腔中倒悬钟的共鸣与血脉的灼热奇异地融合成一种冰冷的平静。她摸了摸兜里那枚时间齿轮，又看了一眼肩头炸毛的祸狐、脚边好奇张望的奶角，最后目光落在阿九那双映着门扉幽光的眼眸上。

　　"读者在期待精彩剧情，"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三枚康熙通宝从袖中滑入掌心，"那就演给它看。"

　　她向前踏出一步，唐装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草莓吊坠散发出温暖的微光，三十六度五的岩浆外衣无声覆盖全身，在她身后投下一条摇曳着九条狐尾的修长影子。

　　"诸位，"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远处的骚动，传遍整个学院，"想进门，问过看门人了吗？"

　　世界之书的新章节，笔墨已蘸满，而执笔人，未必只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