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兽之主》尧日月

7、学院钟声为谁而鸣

　　"咿唔！"它满足地打了个嗝，吐出一串带着油墨香的书本残渣。

　　祸狐从苏紫薇肩头跃下，三尾炸成蒲公英状，奶凶奶凶地朝奶角呲牙："小混蛋，那本书我还没预习完！"

　　苏紫薇看着这三只活宝，忍不住轻笑。七天前，她还在为倒悬钟的催命声辗转难眠；七天后，却在这座用糖和代码构建的学院里，成了什么见鬼的导师。命运这东西，有时候比火山熔岩布丁还不可预测。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的是个穿星纹长袍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银发间探出两只绒白的垂耳兔长耳。她怀抱一本厚得能当凶器的《万川异兽谱》，声音细软得像棉花糖："苏导师，教务处让我送来本期学员名单还有，校长希望您今日第一课能讲解'规则悖论者的自我修养'。"

　　苏紫薇接过名单。羊皮纸触手温凉，上面用光晕墨水写着十二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都标注着血脉与天赋。她目光在"林澈，规则悖论者，灵感阈值未知"上停留片刻，抬头问兔耳少女："校长还说什么？"

　　"他说您最近斩神辛苦了，这节课可以适当放松，讲点甜的。"少女抿嘴一笑，兔耳轻轻抖动，"对啦，我是教务助理白露，原形是月光兔，擅长速记和调节课堂甜度。有事随时摇铃叫我哦。"

　　白露退下后，阿九忽然开口："规则悖论者。就是你这种能强行修改异兽技能前摇的变态？"

　　"注意你的措辞，阿九助教。"苏紫薇弹指，一缕狐火点燃桌上的黄铜香炉，升起草莓味的青烟，"这叫天赋异禀。"

　　祸狐凑过来嗅名单，倒刺尾巴扫过"林澈"二字："这名字有股铁锈味，不好吃。"

　　奶角在一旁蹦跶："咿唔！咿唔！"（翻译：我要吃铁锈味糖果！）

　　苏紫薇没说话。她想起今早卜卦时，那三枚康熙通宝铜钱立起的诡异角度。卦象显示"异星入命，旧钟重鸣"，不是好兆头。

　　第一堂课设在"百味阶梯教室"。教室墙壁是流动的巧克力瀑布，座椅是琥珀糖雕刻，讲台则是整块黑曜石打磨，上面嵌着各式厨具——从符咒镌刻刀到分子料理机，一应俱全。

　　苏紫薇刚踏入教室，十二道目光齐刷刷射来。有好奇，有挑衅，也有毫不掩饰的评估。她目光扫过全场，在林澈身上顿了顿。那是个穿洗旧牛仔外套的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正低头玩着一枚魔方。魔方六面颜色杂乱无章，但若细看，会发现每个色块都在缓慢地自动旋转。

　　"我是苏紫薇，风水师，暂时担任你们的导师。"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安静下来，"第一课，我们不讲理论，先解决一个实际问题。"

　　她抬手，袖中滑出黄铜罗盘。罗盘指针疯转片刻，定在教室东南角。那里看似空无一物，但若凝神细看，能发现空气有细微的扭曲，像隔着一层灼热的水汽。

　　"现形。"苏紫薇并指一点。

　　扭曲处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叫，一只篮球大小的生物跌落在地。它形似水母，半透明体内闪烁着电光，触手却是无数细小的金属齿轮组成。

　　"灾级下位，机械水母。"苏紫薇语气平淡，"特性：隐形，电击，精神干扰。弱点：嗜甜如命。现在，给你们三分钟思考解决方案。计时开始。"

　　学员们愣了片刻，顿时炸开锅。有人试图结印，有人掏出法器，还有个姑娘直接甩出三张符箓——可惜准头太差，差点贴到旁边同学脸上。

　　林澈却一动不动。他依旧低头玩着魔方，直到两分五十秒过去，才忽然起身，走到教室角落的自动糖果机前，投币，选择"焦糖爆米花"。

　　"喂！新来的！"一个红发少年忍不住喊道，"导师让我们对付异兽，你买什么零食？"

　　林澈没理他。他拿着爆米花袋，走到机械水母面前，蹲下，取出一颗爆米花，放在地上。

　　水母的齿轮触手停顿一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爆米花，塞进体内。电光闪烁变成了愉悦的粉红色。

　　"规则悖论。"林澈头也不抬地说，"机械水母的设定是'攻击一切移动目标'，但补充条款注明'嗜甜如命优先级高于攻击指令'。所以，用甜食触发它的最高优先级，就能暂时覆盖攻击性。"

　　苏紫薇挑眉："你怎么知道补充条款？"

　　林澈终于抬头，露出一双异常清澈的灰色眼睛。"猜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您刚才说'弱点：嗜甜如命'时，语调有0.3秒的延长。这是重要提示。"

　　有意思。苏紫薇暗想。这少年对规则的敏感度，简直像人形测谎仪。

　　下课铃响起时，白露匆匆赶来，兔耳因为奔跑而微微发颤："苏导师，校长请你去钟塔一趟...说是'旧钟异动'。"

　　苏紫薇心下一沉。

　　钟塔顶端，巨大的倒悬钟静静矗立。与苏紫薇瞳孔里那口虚影不同，这是实体，青铜材质，表面刻着九尾狐与巨鲸的浮雕。此刻，钟壁正发出细微的嗡鸣，指针在"70:00:00"与"69:23:59"之间疯狂跳动。

　　校长是个穿奶茶色长袍的老者，原形是只谛听，耳朵比常人大上三倍。他忧心忡忡地抚摸着钟壁："苏导师，倒悬钟的计时紊乱了。有外力在干扰万川归元门的时间流。"

　　苏紫薇凝视着钟盘上不断变化的数字："能追踪源头吗？"

　　"指向城北的寂静图书馆。"校长叹息，"那里曾是上古卷宗保管处，但三十年前就被'知识吞噬者'污染，成了禁区。"

　　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知识吞噬者是那只以故事为食的灾级高位异兽？"

　　"不止。"校长摇头，"图书馆深处，据说藏着能修改现实的'真理之书'。如果有人或异兽掌握了它..."

　　"就能改写规则，包括万川归元门的开启规则。"苏紫薇接话。她想起黑猫的警告，想起周维身份证上的刻字，想起林澈那双能看穿规则的眼睛。一切线索，像散落的珍珠，渐渐串成一条指向真相的线。

　　离开钟塔时，夕阳已将学院染成蜜色。苏紫薇在走廊尽头被林澈拦住。

　　少年递来一枚魔方。此时六面颜色已完全统一，但每一面的色块仍在缓慢自转。"送给您。"他说，"当课堂纪念品。"

　　苏紫薇接过魔方，发现每个色块上都刻着极小的篆文，组合起来是"镜花水月"四字。"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您可能需要一面镜子，来分辨真实与虚幻。"林澈笑了笑，转身走入渐浓的暮色。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长得不似人形，倒像某种多足的节肢动物。

　　苏紫薇摩挲着魔方，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阿九的螣蛇护臂。她抬头望向城北方向，那里，图书馆的尖顶在夕阳下泛着不祥的紫光。

　　"阿九，"她轻声唤道，"今晚的约会，可能要改地点了。"

　　阿九从阴影中踱出，指尖夹着一张空白扑克牌。牌面渐渐浮现出图书馆的浮雕图案，下方有一行小字：沉默是金，但真相是钻石。

　　"无所谓。"他耸肩，"反正去哪，你都得付利息。"

　　苏紫薇弯起嘴角，眼尾那颗小痣在夕阳下像凝固的血珠。"那就...去图书馆借本书吧。我听说，那里的故事特别甜。"

　　她握紧魔方，指尖抵在"镜"字上。齿轮开始转动，发出细密的咔嗒声，与远处倒悬钟的嗡鸣悄然合拍。

　　夜色渐浓，学院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味。

　　钟声为谁而鸣？或许，为所有在糖与刀之间行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