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兽之主》尧日月

8、沉默图书馆的窃书贼

　　寂静图书馆立在城北的浓雾里，像一本被遗忘的巨书。它的外墙是斑驳的巧克力色砖石，缝隙间渗出类似太妃糖的粘稠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焦糖混合的甜腻气息。

　　苏紫薇站在图书馆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指尖轻轻拂过门板上雕刻的《图书馆使用须知》，第一条就写着"沉默是金，但真相是钻石"。

　　"钻石可比金子硬多了。"她低声自语，指腹下的金属门把手冰凉如尸骸。

　　阿九从她身侧的阴影中浮现，螣蛇护臂泛着幽绿的光。"根据能量读数，里面的'知识吞噬者'至少是灾难级上位。你确定要进去借书，不是去给它当点心？"

　　苏紫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唐装内袋取出林澈送的魔方。此刻魔方的色块停止了转动，每一面都呈现出不同的城市倒影，一面是真实的图书馆，一面是扭曲的镜像，还有一面竟然映出了学院钟塔上那口倒悬钟的虚影。

　　"镜花水月"她喃喃道，将魔方轻轻一旋。伴随着细微的齿轮声，图书馆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门内并非传统的阅览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无数书架以诡异的角度悬浮在半空，书页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低语。空气中漂浮着萤火虫大小的光点，仔细看会发现那是浓缩的文字在流动。最诡异的是，整个空间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有某种力量吞噬了所有声响。

　　"沉默规则生效了。"苏紫薇以唇语示意，指了指地面上用发光粉末绘制的音符图案，旁边有一行小字："此处禁止发声，违者将成书签"。

　　阿九挑眉，用螣蛇护臂投射出幽绿文字："书签？"

　　苏紫薇点头，指向不远处一个书架。那里，一个透明的水晶书签内封存着一个张嘴惊呼的人形剪影，栩栩如生。

　　他们谨慎地前行，鞋底踩在由书籍铺成的地面上，软绵绵的触感令人不适。奶角从苏紫薇的衣兜里探出脑袋，糯米角好奇地转动，忽然指向东南方向的一排书架，"咿唔"了一声，没有声音，但它的角尖泛起粉色的光晕。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

　　苏紫薇与阿九交换一个眼神，悄然向那个方向移动。越靠近，空气中的甜腻感越重，还夹杂着一丝铁锈味。绕过一摞摇摇欲坠的古籍，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个穿着学院制服的少年倒在书堆中，胸口插着一支由文字凝聚成的黑色长矛。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正在逐渐纸化，边缘开始卷曲，仿佛正在变成一本书。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林澈。

　　林澈手中捧着一本散发着暗紫色光芒的典籍，书本的封皮像是用活体皮肤制成，还在微微起伏。他灰眸中的冷静被一种狂热取代，嘴角挂着近乎癫狂的笑意。

　　"真理之书"苏紫薇瞳孔骤缩。她认得那本书的气息与倒悬钟同源，却更加古老而扭曲。

　　就在此时，图书馆的寂静被打破。悬浮的书架开始剧烈震颤，书本如雨点般坠落，在接触地面前化作灰烬。从阴影中，一个由无数书页构成的巨大生物缓缓升起，知识吞噬者，它的主体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是由亿万旋转的文字组成的漩涡。

　　"窃书者"无形的精神波动在空间中震荡，直接传入每个人的脑海，"交出真理之书，或者成为新的藏品。"

　　林澈却笑了，他轻抚着真理之书的封皮，对知识吞噬者说："你守护这本书三百年，却从未真正理解它。真理不是用来守护的，而是用来重写的。"

　　他翻开书页，手指沾着胸前伤口的血液，在空白的页面上划下一笔。

　　整个图书馆的空间开始扭曲，书架重组，地面翻涌。苏紫薇感到一阵眩晕，她眼中的倒悬钟虚影疯狂旋转，指针在"00:00:01"与"00:00:00"之间跳跃。

　　"他在修改图书馆的规则！"阿九的螣蛇护臂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代码流如瀑布般倾泻，试图稳定周围的空间。

　　知识吞噬者发出无声的咆哮，书页如利刃般射向林澈。

　　就在这时，苏紫薇动了。她袖中的三枚康熙通宝飞射而出，在空中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金光闪烁间暂时挡住了飞射的书页。

　　"规则悖论，是吗？"苏紫薇踏步上前，草莓吊坠在胸前发光，36.5℃的岩浆外衣瞬间覆盖全身，"那我给你一个悖论"

　　她双手结印，狐火在指尖跳跃，在空中划出一个"喾"字。但与以往不同，这个字是倒着写的。

　　"在沉默的图书馆里，最大的声音是什么？"她轻笑，声音清脆地回荡在寂静中，违背了图书馆的规则却未受惩罚。

　　知识吞噬者的动作一顿，巨大的文字瞳孔中浮现出短暂的迷茫。

　　"是真理被改写时的哭泣。"林澈接话，他手中的真理之书绽放出刺目的光芒，整个图书馆开始崩塌，书本化作飞灰，露出隐藏在虚假表象下的真实——

　　哪里有什么图书馆，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钟表内部，齿轮咬合，指针转动，他们正站在倒悬钟的机械核心中。

　　"欢迎来到时间的胃袋。"林澈微笑着，他的影子在光芒中拉长，不再是节肢动物，而是一条有着九尾的巨蛇虚影，"苏导师，现在你明白了吗？所谓的图书馆，所谓的学院，都只是倒悬钟制造的时间牢笼。"

　　苏紫薇看着周围熟悉的齿轮结构，感受着胸腔中倒悬钟的共鸣，终于明白了那种违和感的来源。从一开始，他们就从未离开过钟塔，所谓的寂静图书馆不过是倒悬钟用时间幻化出的陷阱。

　　而林澈，这个看似学生的少年，真实身份是——

　　"我是上一个试图打破牢笼的失败者。"林澈的灰眸中闪过一丝苦涩，"被永远困在了时间的夹缝中，直到你的出现"

　　知识吞噬者发出最后的咆哮，它的形体开始崩溃，露出原本的模样，一口破损的青铜小钟，与苏紫薇眼中的虚影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都被它骗了。"阿九轻笑，螣蛇护臂上的代码重组，形成一把幽绿的长剑，"那么，现在是要斩神，还是先算算利息？"

　　苏紫薇没有回答。她伸手接住从空中飘落的一页纸，上面写着《万川归元门·第七章》，内容正是他们此刻的经历。

　　"镜花水月"她握紧手中的魔方，感受着齿轮的转动，"原来我们一直都是书中人。"

　　图书馆彻底崩塌，他们重新站在钟塔顶端。倒悬钟的指针稳稳指向"00:00:01"，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苏紫薇知道不是——她的手中多了一页残章，而林澈和知识吞噬者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纸灰。

　　"下一个章节会是什么？"她轻声问，不知是在问阿九，还是在问那口沉默的钟。

　　夜色深沉，学院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纸页翻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