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何归》小叉

71、赔偿约定

　　所以她之前是错了吧。
　　坐在窗台上俯视着正拎着大包小包踏进宅院大门的韶黎突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凌剑峰占地宽广，除了峰顶是薛明道君在用之外，其他地方分给了门人仆役来使用。湛子晗作为薛明道君的关门弟子在山腰上起了一座两进的小宅院，前院用作书房，主屋是他自己在用。昨天湛子晗把她从百事坊带回来以后，就把主屋后头一间绣楼收拾出来说是给她用。而在今天她说没有换洗衣裳要回去之后，湛子晗就去了她在外门的居所。
　　瞧那些包裹，湛子晗应该是把屋内所有的东西全收拾过来了。
　　“阿黎。”即使湛子晗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的韶黎，还是先敲门等韶黎应了以后才推门而入上了二楼。
　　“那些书和符放在西厢，你自己归置。”湛子晗把最后一只包裹放在桌子上，“这是你的衣裳。”
　　所谓“自己归置”……
　　韶黎抬头看了眼湛子晗，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所以她之前果然没有猜错，湛子晗就是想让她搬到这里来长住。
　　好歹是在上阳谢府别苑住过几个月，韶黎自然知道一般宅院里主屋后头的房子多是给府邸主人亲眷用的，未出嫁的姐妹又或者是女儿。
　　韶黎突然间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其实昨天在百事坊那里看见因为她受伤而生气的湛子晗，惊讶之后的韶黎更多的是一种释然的感觉。
　　因为，她其实一直在生他的气。
　　道歉并不只是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完的，如果他还像上次那样在她面前失踪，那么下一次他就只能是个“姓湛的同门”而已。
　　那时候她觉得，她和湛子晗之间不该是由她主动靠过去的。
　　毕竟不守约定失踪是他，不是吗？
　　但现在韶黎才发现，如果真这么做，如果她真的把他剔除了她的生活，反而是她失去得更多。
　　“阿黎？”湛子晗似乎有点疑惑。
　　“没事。”韶黎摇摇头。
　　“对了，正好遇见萧奎和孙晔去找你，说是这回的赏额，让我带给你。”湛子晗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你……很缺灵石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缺灵石？
　　韶黎接过荷包，看也不看就朝桌上一扔，然后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说她缺灵石？
　　“我看见百事坊的悬赏排名，你这个月接了不少悬赏任务。”他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抬头看着她。
　　“不是。因为符阵光靠推衍空想不行，我一直想找个实际试演的机会，碰巧他们来邀请我一起去做悬赏任务，我就答应了。”韶黎想了想，“后来发现萧奎擅长防守，孙晔剑术不错，两人配合正好可以给我争取布阵的时间，所以就一直跟他们在一起接任务。”
　　对，这的确就是第一回跟他们去后山村的理由。
　　但之后，就有点不同了。
　　她听孙晔闲聊时说起百事坊不成文的规矩，譬如最受欢迎的就是内门道君的任务，又譬如内门道君的任务还喜欢挑选接任务的弟子。韶黎对得到谁的青睐或者平步青云毫无感觉，唯独对“交任务时需要去内门”那句话上了心。
　　她最愁的就是怎么找到正当理由去内门多转几圈好打探毛团的线索。如今正是瞌睡送枕头，再合适不过了。
　　不就是悬赏任务吗？
　　不就是要最优秀吗？
　　死命去做就是了。
　　“你是打定主意要修习阵法了吗？”湛子晗微蹙了眉，似乎有点不高兴。
　　“阵法不好吗？”韶黎不解地看着他。
　　“你在剑术上天赋不低，我本来想求师尊收下你。”湛子晗看着她，满脸惋惜，“但如果你想修习阵法，想要寻人指点就难了。”他略一顿，寻思了会，“之前宗门有位玉阳真君听说是辅修阵法的，只是他渡劫失败，在师尊修成元婴前就陨落了，也不知有没留下传承。这个得再打听打听。现下内门五位元婴道君，没有一位是修阵法的。”
　　韶黎看着一脸认真的湛子晗，却只是忍不住想叹气。
　　即使想让她学剑，却仍然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为她一心一意考虑的湛子晗，如果真因为她介意他没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错过的话，那真的是不能只用一句可惜来形容。
　　因为……
　　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价值才对她好的人，除了她阿姆，除了风狼族人之外真的是只有一个湛子晗了。
　　不过，他那些奇怪的骄矜和韶黎无法理解的坚持……
　　韶黎无所谓的撇了下嘴角。
　　从无尽林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那时候就没少操心。
　　“湛子晗，”韶黎屈起腿，抱着自己的膝盖，然后直视着他，“我们的约定，你失约了。你说好陪我去找我家在哪里，但是一路上你不在我身边。我回到风狼山谷看见我族人一百零七具尸体的时候你还是不在我身边。甚至在我回到太微宗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居然还认不出我来。”
　　湛子晗站起身，本想提醒她一句“小心伤口”，却在听到她后面几句的时候僵立原地，韶黎说一句他脸色白一分，等韶黎说完以后他只能说出一句“抱歉，是我错了……”
　　“所以，我要更换我们的约定。”韶黎将脸的下半部分藏在自己的手臂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湛子晗长长的吸了口气，神情郑重地似乎打算无论韶黎说出什么都答应，“你说。”
　　“你赔我一个哥哥。”
　　湛子晗愕然地站在原地，他仿佛不认识韶黎似的看着她，很长时间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赔我一个哥哥，我就不生你气了。”韶黎重复了一遍。
　　怔愣之后的湛子晗却突然笑了出来，“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当然好，阿黎。”
　　那温柔的语声，仿佛一阵轻暖的风吹进她的心里，叫她彻底放下心里那点介怀。
　　家人是……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一副上门找茬的架势冲进宅院大门，前院几个执役弟子走避不及的模样更显得那人气势如虹。
　　是苏笙。
　　韶黎拉了拉湛子晗的衣袖，示意他看那个“哐”一声仿佛砸门一样推开他书房门的女人，“你喜欢她？”
　　别说魏明了，这位苏大小姐对湛子晗的感情在外门弟子之间都赫赫有名。韶黎对她半点好感也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了薛明道君对湛子晗“眼瘸”的评价。
　　应该指的就是这位苏大小姐了吧。
　　湛子晗轻松的表情在他目光接触到苏笙的刹那就消失殆尽，他不仅声音冷硬还透出一股子明显的厌烦，“她幼时我照顾得多些，只是因为苏师伯与师尊相交莫逆。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或者做过任何一丁点超过师兄妹界限的事。”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妥，停顿一会缓了缓，“阿黎你先休息，我下去见她。”
　　韶黎一挑眉，未置可否地看着湛子晗下楼而去。她微一眯眼，直接从窗台上翻身跳了出去。
　　腿上这么条口子，连在无尽林的时候她都不当回事，更何况现在筑基了。
　　韶黎隐去气息钻进枫林里，靠近苏笙和湛子晗。
　　“她是谁？你为什么抱着她！还一路从外门那里御剑回来，现在谁都看见了！”风里传来苏笙的质问声。
　　只是随着风而来的，似乎还有某种淡淡的熟悉气味。
　　韶黎皱起眉，悄悄地再靠近一些。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
　　韶黎心头巨震。
　　真的是风狼的血味！
　　苏笙身上为什么会有风狼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