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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很喜欢你,但我现在更想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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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小说中有个设定:人类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后,会因为认知程度太低无法接受这些信息而精神脆弱甚至发疯。逸姿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听到了克苏鲁的呼唤的普通人,大量信息在短时间涌入她的脑中,即使是电脑硬盘,短时间处理大量数据也会发热宕机。
一阵冷风吹过,逸姿觉得胳膊有点儿冷,将挽起的校服袖子放下,说: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件件的梳理。”
“梳理什么?”
“首先,韩青松韩青果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韩青果的父母为什么找我要谅解函?”
钟若飞看着眼前的逸姿,语气有些不自然:“带头围殴你的人,是韩青果的哥哥韩青松,他满十八了,据说找你出个谅解函能减轻处罚。”
“我为什么要给他出谅解函?”
“我不知道,没学过民法。”
逸姿盯着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父母要找我开谅解函的?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多少?”
钟若飞试图拉着逸姿一起坐在路旁的长凳上坐着聊:“首先你先冷静,你刚才说话语速越来越大音量也越来越高了。”
“废话遇到这种事我还要很冷静吗?”逸姿拍开了他的手,不过为了避免别的同学听到还是降低了声音:
“你跟人家一家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连人家父母的想法都知道了,女婿上门?”
“打住,”,钟若飞抬手,表情有些烦躁:“你这样我什么都没法告诉你,能不能先让我把我知道的信息告诉你,然后再审判我的错误?”
逸姿这才坐下,身体躺在长椅椅背上,架着二郎腿,活脱脱街溜子形象,去他的形象素质。
钟若飞坐在另一边,避免被她翘起的鞋底踢到裤子,缓缓开口:
“首先,我不是从韩青果父母那里知道的,我是从吴老师和警方那里知道的。有监控有照片,警方行动很快,没多久就找到了韩青松,也就是韩青果的哥哥。这个人刚开始说是看你不顺眼,于是警方来学校调查。”
“然后你可能从钟逸飞那里知道了,吴老师把钟若飞听成了钟逸飞,先把钟逸飞叫过去骂了一顿——这算是我对不起他,紧接着又把我找过去,问什么情况。”
逸姿打断他:“所以你上周四就知道一切,然后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之前想找韩青果求证但她一直躲着我,我不是第一次拒绝别人的告白,以往被拒绝的人要么哭着走了要么骂我一顿,没遇到过去殴打别人的……”
逸姿忽然插话,语气讥诮:“你在骄傲?”
“骄傲什么?”
“骄傲有很多女生向你告白,骄傲女生为了你哭着走或者骂你渣男咯,现在还多了为了你打人和为了你被打的。”
“我知道源头在我,但我也没想到后续发展……”
“你拒绝别人就拒绝,莫名其妙说你喜欢我是几个意思?”
“因为我的确喜欢你啊。”
“Excuse Me?”
钟若飞不再一会儿看地砖一会儿看树叶,直视逸姿的目光,认真说:“我说,我的确喜欢你。”
逸姿蹭的站起来,这才想起来刚刚钟若飞说过类似的话。她站在钟若飞面前,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如果要走路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算了继续审问:
“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之前没告诉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跟别的女生吃饭逛街看电影的过程中发现了你喜欢的人是我?然后在别的女生爱你爱的正上头时告诉她给她当头一棒?”
“不是。”钟若飞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我一直对你挺有好感——”
“呵呵,”逸姿打断他的话:“巧了吗这不是,我也一直喜欢你,从高一开始,不好意思真没发现你的暗恋,毕竟这两年多你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你在表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行为艺术吗?”
“你从高一就喜欢我?”
“那不是重点,我在批判你的人品。”
钟若飞别过脸,现在的逸姿不会被他轻易带歪话题,“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呢?”逸姿反问,“觉得我在冤枉你?谁不觉得你是渣男?承认吧你就是享受别人对你的喜欢但一点付出都不想。”
钟若飞低下头,再次看着地砖为自己辩解,“我不觉得我那么不堪。”
“我真很想一拳打烂你的下巴,”逸姿没让他躲开,上前半步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这样我就不会看着你的脸犯花痴了。”
钟若飞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迟疑片刻,像是放弃了抵抗,顺从地配合着她的力道,将头微微歪向一侧。
“如果能让你解气,我不介意。” 他闭上眼,仿佛在等待逸姿的拳头落下。
即使在这种时刻,逸姿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真他的天生帅哥项,这眉眼高低形成的阴影和长睫毛一拳打烂还挺让人心疼。
“你不介意我介意。”逸姿回身进教室,临走又补充:
“以及以后你也别老在我眼前晃悠,我再次承认,我很喜欢你,但我现在更想揍你,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像韩青果一样发癫。”
钟若飞不找她,但架不住韩青果的父母来找她,还是痛哭流涕的来找她。
其实警方破案速度快不仅是照片,还因为韩青松的特殊行为。霸王花听到逸姿说镜子的细节时就觉得耳熟,因为隔壁县出过类似的事件:俩职高女生为了一个男的发生龃龉,其中一个带人把另一个女生打的耳膜穿孔,还在最后丢给人一副镜子,放话:
“看看你什么样,别跟老娘抢男人!”
让两个女生打起来的人不是什么惊世帅哥,而是韩青果的哥哥韩青松。
逸姿觉得韩青果的人品先不说,韩青松肯定是十足的人渣。女生为他争风吃醋直至大打出手,他没有丝毫愧疚或劝解,反而将此当作津津有味的谈资。在他那里,女生为他承受的痛苦不仅不值一提,反而是他可以用来炫耀的勋章。
正是这种人渣的品性,让他在对逸姿动手时,下意识地就复刻了扔镜子的行为。他把从别处看到的痛苦,当成了可以随手拿来使用的玩笑。
可韩青松的父母又是再朴实不过的普通人(至少外表是)。
第二天上午,吴老师就把逸姿叫到教务处的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看到他们的脸,逸姿就在心里感叹基因的力量还是强大,脸型和眉眼形状都在说明眼前的女性是韩青果的母亲。
这对夫妻听到有人进来就马上起身,见到逸姿后,脸上挤出个笑容,又讨好又焦虑,像是快要收摊还没卖完蔬菜的老农夫遇到最后一个客人时的样子。
“钟…钟逸姿同学吧?”男人搓着手,上前半步,“我们是韩青果的爸爸妈妈。”
女人也连忙点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塞到逸姿手里:“你受了委屈,我们做的不对,一点心意……”
从尺寸和重量看,逸姿揣测里面是一叠钱,她想把钱信封还回去,但韩青果父母一个背着手,一个手紧紧握在身前,她便将信封放在教务处的桌子上,问:
“这是怎么个意思?”
韩父脸上又是讨好的笑,开口:“总归是我们的不是,果果是我们老来女,平时要啥都给她,至于松松……”
韩父说到这里抹了把眼泪,“我们管不住他,管不住,可他也是我们的儿子。”
逸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精神压力,她进来就说了一句话,但好像已经犯了很多错,让一对中老年夫妇对着自己痛哭流涕。
韩母接着说:“松松是混账东西,果果也不清醒……他们做得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没教好孩子。”
她的声音也带着哽咽,“我们知道这点钱弥补不了什么,但是……能不能请你……出个谅解函?松松我们会管的,他不能留案底啊!果果那么好的成绩,要是被学校开除了,我们两个也没指望了。”
韩母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抓住逸姿的胳膊:“求求你了,果果和松松都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们两个老的都一把年龄了,但他们也是我们的孩子啊!”
逸姿抽回自己的手,感觉郁闷:为啥自己要给这俩人出谅解?以及能不能先告诉她这个受害人,这俩人渣到底会受到什么处罚?
“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他们做的事,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我们知道这俩崽子做了错事,但果果真的不能被开除啊!”韩母还要来抓逸姿,逸姿觉得烦闷。紧接着韩母就跪在了她身边:
“算我们求你了!”韩父也过来给她跪下,慌得逸姿也马上蹲下,避免俩老的给自己磕一个。
韩父还在恳求:“你是好孩子,不给父母添堵。可松松,松松我们指望不上了,但我们不能不管他,也不能不管果果啊……”
逸姿只剩下难堪和无所适从,她知道这对老两口在道德绑架自己,但这个架势真的很难拒绝……她的道德水平还是太高,无法接受朴实的中老年夫妻如此恳求自己,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吴老师。
吴主任清了清嗓子,先是劝韩父韩母起来,说学校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孩子,又说国有国法校有校规,扯了一通后话题转向逸姿:
“钟逸姿同学,你的心情学校完全理解。不过呢,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要考虑各方面的影响。韩青果同学认识到错误了,她的父母也这么有诚意……学校嘛,总是以教育挽救为主,你看,是不是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怎么吴老师也在劝她接受!韩青果是一中的学生她难道不是?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混合着哀求、压力和道德绑架的漩涡吞没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之前那位干练的女警察——霸王花推门进来,她先是对眼前的跪地场面挑了挑眉,但神色未变,只是公事公办地说:“吴主任,关于韩青果同学的材料——”她的目光扫过逸姿,然后状似无意地,用不大却足够清晰的声音对逸姿说:
“对了,钟逸姿同学,按照规定,你作为未满十八周岁的被害人,在做这类决定时,最好有你的监护人在场。当然,你个人的意愿非常重要,法律也保护未成年受害者的自主权。”
逸姿猛地回过神来,对哦,她也是未成年人,凭什么要在监护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做这种决定?凭什么要她来承担“毁掉别人一生”的心理重担?
她不再看哭泣的夫妇,也不再回应吴主任意味深长的目光,站起身说:
“吴老师,这件事我需要和我父母商量。”
说完,她迈开步子赶紧逃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