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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吃醋 ...

  •   又一日。

      夜色渐深,烛火在帐中摇曳。

      周王宇文正掀帘进来时,箫逴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未看完的军报,他手里拎着一只酒壶,身上带着沐浴后淡淡的皂角清气。

      “皇嫂。”他唤了一声,“缴获了一批宋军的桂花酿,说是江南来的。臣弟尝了一口,觉得清甜不烈,想着您或许会喜欢。”

      箫逴抬眼,目光从军报上移开,烛光下,他换了身素色常服,墨发半干,几缕散在额前,倒显出几分居家的温润。

      “搁那儿吧。”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几,视线又落回军报上,“倒是难得,你还记得这些。”

      周王眼睛一亮,像得了夸奖:“臣弟自然记得,您不喜烈酒,夏日爱饮梅子浆,秋日偏好清淡果酿。”

      他放下酒壶,走到她身后,迟疑片刻,低声问:“您这发髻看着沉。臣弟帮您卸了吧?”

      箫逴没抬眼,只将手中的军报又翻过一页,语气随意:“怎么,王爷如今连宫女的话也要抢了?”

      她这话带着些许调侃,周王耳根微热,却还是坚持:“她们手重,怕扯着您。”

      说着,已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解她发间那些繁复的金钗,动作起初有些笨拙,一枚缠丝金凤钗的钩子卡在了发丝里,他不敢用力,急得鼻尖渗出细汗。

      箫逴忽然轻笑一声,头微微偏了偏:“左边那根簪子先抽出来。”

      “是。”他依言照做,果然顺畅了许多。

      金玉之物一件件被取下,搁在旁边的托盘里,她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他指尖穿过那顺滑的发丝,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好了。”他低声道,声音有些哑。

      箫逴微微侧过头,她伸手拢了拢肩头的长发,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

      “手艺确实有长进。”她语调慵懒,“比前日强多了,至少没扯掉我三根头发。”

      周王脸一红,手指还留在她发间,忘了收回:“前日……前日是臣弟太心急了。”

      他清了清嗓子,找话说:“撤军的路线图,臣弟已与几位将军核对过了。从幽州北门出,走官道,过檀州……”

      “这些明日再议。”箫逴打断他,将手中军报搁在一旁,抬手揉了揉眉心,显出一丝真实的疲态,“今日乏了。”

      周王立刻噤声,见她确实倦了,便道:“那臣弟伺候您歇下?”

      箫逴抬眸看他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只轻轻“嗯”了一声。他殷勤的去铺床榻,待箫逴走过来,他已自然地拿起梳子,为她将长发梳理通顺。

      “你这般殷勤,”箫逴忽然开口,“是怕回京后,我用不着你了?”

      周王梳发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动作:“臣弟愿意,就算回京后,皇嫂身边有千百人伺候,只要您允,臣弟还是想做这些。”

      箫逴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同榻躺下后,帐内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他不再乖巧。

      “皇嫂……”他声音极低,像梦呓。

      “嗯?”箫逴没动,只应了一声。

      他将她揽到怀里,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脸贴在她背后的衣料上,嗅到她身上的气息,不仅没有止住欲望,反正让他更加情动。

      “萧逴……”
      “嗯……”

      对于周王而言,这段日子像是偷来的时光。自那夜之后,他几乎寸步不离箫逴的王帐,起初是小心翼翼的,掀帘入帐,寻个由头与她说话。

      箫逴并不赶他。有时甚至会在议事时,自然而然地留他用膳,两人对坐案前,隔着热腾腾的饭菜,周王的话会不自觉地多起来,他会说北地的风沙,说戍边时见过的奇景。

      他说这些时,眼睛亮晶晶的,不像个王爷,倒像个急于分享心中珍宝的少年。

      这种近乎痴缠的依恋,箫逴并非毫无察觉。她看着他她身边打转,看他眼中日益加深的迷恋,她心里明镜似的——周王正一头栽进他人生中第一次情网里,对象是她。

      若在平时,箫逴未必有这般耐心。

      可她清楚,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北相之位悬而未决,正是她收权的绝佳时机。周王有皇族血统,有军功在身,年轻而缺乏根基,恰好是一把趁手的刀。

      他越依赖她,越迷恋她,这把刀便握得越稳,用得越顺。

      于是她纵着他。

      允许他出入她的营帐,允许他夜里留宿,甚至在他偶尔流露出幼稚的独占欲时,比如某次见云妃为她梳头梳得久了,他站在一旁,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她也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并未斥责。

      这种纵容,在周王眼中,便成了某种默许,他愈发沉溺其中,几乎要忘了两人之间横亘的一切,只当这是一段于战火中萌芽终于得以绽放的情缘。

      *

      杨白是在一个黄昏,偶然撞见那一幕的。

      他被允许在营区有限范围内活动,这日正沿着河岸散步,河水潺潺,夕阳将水面染成一片碎金,对岸便是故国山川,看得见,回不去。

      然后他便看见了箫逴。

      她独自一人,站在河边一处高坡上,负手望着南方,红衣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美得不似真人。

      杨白脚步一顿,下意识想避开——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太过复杂,恨意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敬畏,甚至还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悸动。

      就在他准备转身时,另一道身影闯入了视线。
      是周王宇文正。

      他显然也是寻来的,步履匆匆,直到看见箫逴的背影才放缓。他走到她身后,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那眼神……杨白心中蓦地一刺。

      那是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专注、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可她是他的皇嫂!是他死去兄长的妻子!

      杨白虽与周王阵营敌对,却也知晓礼法人伦,见此情景,一股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

      更让他不适的还在后面。

      似乎是察觉到来人,箫逴微微侧首。周王立刻上前几步,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极其自然地披在她肩上,低声说了句什么。

      箫逴没有拒绝,甚至微微偏头,似乎回应了一句,周王便笑了,他站到她身侧,与她一同望向南方,姿态亲近。

      杨白别开脸,不愿再看。

      恬不知耻。
      他在心中冷冷道。

      辽人果然蛮夷,兄终弟及或许是他们旧俗,可这般明目张胆地纠缠寡嫂,实在令人不齿,他只觉得胸口发闷,转身快步离开了河岸。

      此后,杨白又数次见到周王跟在箫逴身后,痴缠极了,每每看见,心中鄙夷便加深一分,连带着对箫逴那复杂的观感里,也掺入了一丝轻蔑——纵容小叔子这般作态,她也不过如此。

      他这般想着。

      *

      又一日。

      箫逴坐在主位,下首是北相宇文珍、南相室昉、周王宇文正,以及几位重要的部族首领。宇文中也在一旁坐着,静静聆听。

      “宋廷的议和使者已过真定,条件开得不低,开放榷场,归还部分俘获的军民等等。”

      北相宇文珍沉吟道:“太后,此战虽胜,我大辽损耗亦巨。各部勇士折损不少,马匹粮草消耗极大,若能以和议换取数年喘息之机,未尝不可。”

      南相室昉附如今对箫逴是真心叹服,言辞愈发谨慎,“长期交战,燕云汉民亦不堪重负,民心不稳,议和也好,也好。”

      几位部族首领也纷纷点头,打仗是为了利益,如今利益拿到了,自然乐见其成,退兵也无妨。

      萧逴点点头,道:“议和也酒罢了,如今已近深秋,再过些时日,北地苦寒,不利于大军久驻,传令下去,各部开始清点缴获,整顿兵马,十日后,分批撤军。”

      “太后圣明!”众人齐声道。

      大事已定,帐内气氛松快了些,又议了些抚恤赏功、军功录册的琐事,众人便陆续告退。

      周王留到了最后。

      帐内只剩下他与箫逴两人时,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替她按揉起肩颈。

      “累了?”他低声问。

      “还好。”箫逴闭着眼,“撤军事宜繁杂,你多费心。尤其是二十部之间,战利品分配务求公允,不可生出嫌隙。”

      “臣弟明白。”周王应着,指尖感受着她肌肤的温度,心中一片柔软,他喜欢这样与她独处的时刻。

      正静谧间,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马蹄声与欢呼。

      箫逴睁开眼:“何事?”

      一名侍卫匆匆入内禀报:“启禀太后,是韩仞韩将军回来了!还押解着大批宋军俘虏和缴获!”

      韩仞回来了。

      箫逴站起身,周王的手自然而然地滑落。

      箫逴道:“走,去看看。”

      营门处,黑压压的队伍正逶迤而入。

      为首的正是韩仞。他一身铠甲染满风尘,他身后,是同样疲惫却精神亢奋的辽军骑兵,再往后,是垂头丧气的宋军俘虏,和满载着兵器、粮草、财货的大车。

      见到箫逴在周王及众将簇拥下走来,韩仞猛地一夹马腹,加速奔至近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臣韩仞,奉命阻击宋军中路军,幸不辱命!歼敌两万余,俘获一万三千人,缴获军械粮草无算!残敌已溃散南逃!”他回禀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此战之功,韩仞率领偏师,以少敌多,死战不退,牢牢拖住了宋军一路主力,为幽州主战场赢得了时间,居功至伟。

      箫逴上前两步,虚扶一把:“韩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

      韩仞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他脸上有新添的伤疤,胡子拉碴,形容憔悴,可眼里的火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为太后效力,万死不辞,何言辛苦!”他声音有些发哽,目光贪婪地流连在箫逴脸上,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思念一次看尽。

      箫逴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笑容不变,扬声道:“韩将军浴血奋战,传我旨意,晋韩仞为魏国公,赏金千两,帛五千匹!其余将士,论功行赏!”

      “谢太后恩典!”韩仞再次跪倒。

      身后将士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是夜,大营设宴,为韩仞及其部属庆功,篝火熊熊,烤肉飘香,美酒管够,将士们放声谈笑,吹嘘战功。

      韩仞被众人簇拥着敬酒,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主位上的箫逴,她正与北相、周王等人说话,侧脸在火光映照下,美丽而威严。

      酒过三巡,韩仞寻了个空隙,端着一碗酒,走到箫逴席前,再次跪下:“臣,敬太后!若非太后运筹帷幄,臣等纵有死战之心,亦难挽狂澜!太后保全大辽江山,恩同再造,臣……铭感五内!”

      箫逴端起酒杯,温声道:“你言重了,江山是诸位将士用血肉守住的。这杯酒,该我敬你们。”

      说罢,举杯饮尽。

      韩仞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他看着箫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太后您一切安好,臣便安心了。什么国公、赏赐,臣不在乎。只要太后您……您开心,臣做什么都值了。”

      这话说得直白,近乎赤诚,周围的声音似乎静了一瞬。周王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面上还在微笑,心里已经怒火冲天,他怎么敢?贱人!

      箫逴笑容依旧,只道:“魏国公忠心可嘉,我心甚慰。你连日征战,早些回去歇息吧,待回京之后,再行封赏。”

      “是……”韩仞重重磕了个头,起身退下。

      转身时,他深深看了一眼周王,似在挑衅,周王眼睛眯了起来。

      筵席持续到深夜,箫逴早早离席,回了王帐。

      周王随后跟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韩仞对箫逴的心思,他早就知道,可今日再见,只觉格外刺眼。他又有些恐惧,因为围在她身边的男人,从来不止他一个。

      “皇嫂……”他从背后环住正在卸妆的箫逴,将脸埋在她发间,声音有些闷,“韩仞他……”

      “他怎么了?”箫逴对着铜镜。

      “他看您的眼神……”周王话说一半,又止住,觉得自己这般计较实在有失气度,可心里那点酸涩又挥之不去。

      箫逴从镜中看着他纠结的眉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过身,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宇文正,你如今是即将上任的北院枢密使,是大辽的王爷,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你的心思,该放在朝堂,放在军国大事上,而不是整日琢磨这些。”

      她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让周王心头一凛,涌起些许惭愧,但,情爱之事,向来没有缘由。

      “臣弟知错。”他嘴上说着知错,手臂却收得更紧些,像是怕她推开。

      箫逴任他抱着,韩仞的忠心炽热纯粹,周王的迷恋新鲜有趣,杨白的抗拒挣扎……还有朝堂上那些老谋深算的臣子,部落里那些野心勃勃的首领。

      每一个人,都是一枚棋子,都有其用处,也都有其价码,而她,是那个执棋的人。

      十日后,大军即将开拔,返回上京。
      新的棋局,正在前方等待。

      她拍了拍周王的手:“好了,早些歇息。”

      周王顺从地松开手,心中那点不安,在她目光中渐渐平息,他是她选中的人,他不断提醒自己,只要对她有用,只要留在她身边,便足够了。

      帐外,秋夜深寒。
      帐内,暖意融融,却各怀心思。

      权力的游戏,情爱的迷局,才刚刚揭开序幕。
      而箫逴,已然准备好了迎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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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架空辽朝箫太后,参考部分史料,致力于写女性视角爽文,戏剧性较强,不考虑其他。    女主箫逴非常美丽、强大、不可一世,她在面对感情/事业时,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正确的、情有可原的、让人敬佩的,女主和女配在本文中都极具野心和实力,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坏女人。    作者颇为偏心,很媚女主,把女主塑造的及其苏爽,而男性角色奉献一切,只为得到女主的爱意,他们都很幸福。提前说明,不喜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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