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磨爪布与清心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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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量的特制肉糜营养羹成功征服了灼宁挑剔的味蕾和固执的肠胃，也暂时平息了风之谷厨房的危机。接连几日，灼宁都准时出现在饭点，对着专属的青玉碗大快朵颐，连带着对风无量的态度都缓和了不少，至少不再用屁股对着他了。
吃饱喝足，又有暖魂玉温养神魂，灼宁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幼龙身体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那四只爪子前端，原本只是软软的小肉垫里，开始冒出一点点坚硬、锐利的尖端——她的爪子，开始真正生长了！
这对龙族而言，是力量复苏的重要标志之一。爪子意味着攻击、防御、攀爬、撕扯，是龙与生俱来的武器。灼宁对此格外兴奋，几乎每天都要低头查看好几次，感受着那一点点坚硬触感带来的安心。
然而，新生的爪子伴随着难以抑制的、想要磨砺和抓挠的本能。暖阁里那根光滑的玄木桩成了她最常光顾的地方，“刺啦刺啦”的抓挠声时常响起。但这似乎还不够，那种从爪尖传来的、痒痒的、渴望撕开点什么的感觉，总是在她闲下来时悄然浮现。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颜非夜难得清闲，没有处理谷务，也没有修炼，而是斜倚在听风楼窗边的软榻上小憩。她似乎睡得很沉，长睫低垂，呼吸均匀，平日里那份迫人的清冷和锐利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一种静谧的美。一缕墨发滑落颊边，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灼宁原本在庭院里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她坚决不承认这是幼崽行为，只是在熟悉身体协调性！），玩累了，便溜达着进了听风楼，想找个地方趴会儿。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软榻上睡着的颜非夜。
以及，颜非夜随意搭在榻边、垂落下来的一角……手帕。
那手帕材质极其特殊，并非寻常丝绸，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莹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触感肉眼可见的丝滑冰凉，仿佛由月光织就。手帕的一角，还用银线绣着一个古朴的“夜”字，针脚细密，蕴含着淡淡的灵韵。
千年雪蚕丝！
灼宁的金瞳瞬间亮了一下！她前世见多识广，自然认得这玩意。千年雪蚕极其罕见，吐出的丝不仅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更蕴含着精纯的冰寒灵气，是炼制顶级法衣或护身宝物的材料之一。颜非夜这块，虽只是手帕大小，但其价值，恐怕抵得上一件上品灵器！
更重要的是，那莹白丝滑的质感，那垂落的诱人角度，无一不在挑动着灼宁爪尖那蠢蠢欲动的磨爪欲望！
这么好的材质，这么完美的“磨爪布”！
一个大胆的、带着强烈报复和恶作剧意味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了灼宁的心。
颜非夜！你也有今天！让你拎我后颈皮！让你定身喂我奶！让你用留影石拍我黑历史！
现在，你睡着了，还把这等宝贝送到我爪子边，不就是天赐的复仇良机吗？！
灼宁的心脏“怦怦”直跳，既有做坏事前的紧张，更有一种即将得逞的兴奋。她小心翼翼地踮起爪子，肉垫让她落地无声，如同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软榻。
她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颜非夜，见她呼吸平稳，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胆子更大了些。
她伸出右前爪，那新生的、还带着嫩白色泽的小爪子，轻轻地、试探性地，在那垂落的、莹白丝滑的雪蚕丝帕上，挠了一下。
“嘶啦——”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灼宁吓了一跳，猛地缩回爪子，紧张地盯着颜非夜。见对方依旧沉睡，她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杰作”。
只见那原本完美无瑕的丝帕上，赫然出现了三道清晰的裂口！虽然不长，但在这珍贵无比的丝帕上，显得格外刺眼。
成了！她真的撕坏了颜非夜的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涌上心头！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成功地给颜非夜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失”和“添堵”！
兴奋之下，她不再满足于这三道小口子。她要撕得更大！更烂！让颜非夜心疼死！
她再次伸出爪子，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对准丝帕的中心，狠狠抓下——
“你在做什么？”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锥，猝然在她头顶响起。
灼宁的爪子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只见软榻上，颜非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眸里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正冷冷地俯视着她。那目光，比千年雪蚕丝自带的寒气还要冷上三分。
她……她根本没睡？！还是被吵醒了？！
灼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蛋了！
颜非夜的视线从灼宁僵住的爪子，缓缓移到那被抓出了好几道口子、几乎快要裂成两半的千年雪蚕丝帕上。她的眼神每掠过一道裂口，周围的空气就仿佛冷凝一分。
那是她早年游历时，于极北雪原的万丈冰缝中，机缘巧合救下一只濒死的千年雪蚕后，对方感念其恩，耗费百年修为吐丝织就，赠予她的。不仅材质珍贵，更有一份情谊在其中。平日里她都舍不得多用，今日不过是小憩时拿出来搭一下，竟遭此毒手！
血压，不可抑制地飙升。
颜非夜缓缓坐起身，伸手，将那破损的丝帕拾起，指尖拂过那狰狞的裂口，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让灼宁窒息。
“看来，”颜非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是为师近日对你太过宽容，让你忘了何为规矩，何为……敬畏。”
灼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带着恐惧的“呜呜”声。她能从颜非夜身上感受到实质的怒气，那怒气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甚至觉得，下一刻颜非夜就会一巴掌拍下来，把她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奶龙拍成肉泥。
然而，颜非夜并没有动手。
她只是盯着灼宁，看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那目光如同刮骨钢刀，让灼宁感觉自己从鳞片到骨头都被剖析了一遍。
然后，颜非夜笑了。那笑容很浅，很淡，却带着一种让灼宁毛骨悚然的意味。
“喜欢磨爪子，是吗？”颜非夜慢悠悠地问道。
灼宁不敢吭声。
“爪子痒，想撕东西，是吗？”
灼宁把脑袋埋得更低。
“好。”颜非夜点了点头，站起身，“既然精力如此旺盛，无处发泄，那为师便给你找个好去处，让你磨个够，也让你……静静心。”
说罢，她不等灼宁反应，再次熟练地拎起她的后颈皮，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听风楼。
下一刻，灼宁只觉眼前一花，已经被颜非夜带到了一处空旷的殿宇前。殿宇由某种青黑色的巨石砌成，古朴大气，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静心殿。
颜非夜推开沉重的殿门，将灼宁丢了进去。
殿内极其空旷，没有任何摆设，只有光滑如镜、坚硬无比的青黑色石质地板。四周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散发出一种让人心神宁静、却又倍感压抑的气息。
“此地乃风之谷弟子静思己过之处。”颜非夜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冰冷的回音，“你既心浮气躁，不知收敛，便在此地，用你那双不安分的爪子，将《清心咒》全文，给为师刻写十遍。”
什么？！灼宁猛地抬头，金瞳里满是难以置信。
《清心咒》？那玩意全文好歹也有几百字！用爪子在地上刻写十遍？！这地板一看就坚硬无比！
“嗷呜！嗷呜！”她激烈地抗议，这惩罚也太重了！不就是一块破手帕吗！
“二十遍。”颜非夜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加码。
“……”灼宁所有的抗议声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算是看出来了，颜非夜是认真的，而且她越反抗，惩罚只会越重。
好龙不吃眼前亏！刻就刻！
灼宁悲愤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刚刚冒头、还稚嫩得很的小爪子，再看了看那光滑坚硬得能照出她狼狈倒影的青石板，内心一片绝望。
颜非夜可不管她内心的哀嚎，指尖一弹，一道金光没入灼宁眉心。《清心咒》洋洋洒洒数百字的全文，便清晰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刻不完，不准出来。刻得不够深、不够清晰，重刻。”颜非夜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转身，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轰隆”一声关闭，将灼宁独自留在了这寂静得可怕的悔过殿中。
殿内镶嵌的月光石发出清冷的光辉，照亮了空旷的空间和灼宁渺小的身影。
呆了半晌，灼宁才接受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她愤愤地抬起右前爪，调动起体内那点微薄的力气，朝着冰冷坚硬的地板，划下了第一笔。
“刺——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爪尖传来的剧烈反震和摩擦感，让她整条腿都麻了一下。低头一看，地板上只留下了一道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浅浅的白色划痕。
而她的爪尖，却传来一阵清晰的酸痛感！
这要刻到猴年马月去？！爪子磨秃了也刻不完二十遍啊！
「颜非夜！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黑心肝的师父！暴君！独裁者！」
灼宁内心开始了疯狂地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认命地继续划下第二笔、第三笔……
「不过是一块破布！至于吗？！本尊当年撕碎的法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一件不比你这破手帕值钱！」
“刺啦——刺啦——”
「等本尊恢复实力，第一件事就是去抓一万只雪蚕，天天在你面前吐丝，让你织布织到吐！」
爪尖的酸痛感越来越强烈，那青石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坚硬得离谱。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留下稍微清晰一点的痕迹。没划几下，她就觉得爪子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又热又痛。
「该死的《清心咒》！写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本尊现在就想把天捅个窟窿！‘万变犹定，神怡气静’？本尊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咒骂，一边笨拙地、艰难地在地板上“刻字”。那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深浅浅浅，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鬼画符。而且因为爪子太短，她必须整个身体趴得很低，姿势极其别扭难受。
没过多久，她不仅右前爪酸痛难忍，连脖子和后背都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发酸。
「不行了不行了……爪子要断了……颜非夜，算你狠！」
她停下来，瘫坐在地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使用过度的右前爪爪尖，那里已经明显有些发红，甚至隐隐能看到一点点磨损的痕迹。
委屈，巨大的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想她堂堂魔尊，何时受过这种苦？被罚像个小学生一样趴在地上刻字！
就在这时，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开了一条小缝。
灼宁立刻警惕地抬头，以为是颜非夜又来检查了，赶紧爬起来，装模作样地继续刻划。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颜非夜。
只见四师姐颜瞳，那双纯白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身子，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的玉盒。
她看到灼宁看向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低着头，快步走到灼宁身边，将玉盒放下，然后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这、这个……抹在爪子上……会、会舒服点……”
说完，不等灼宁反应，她就像身后有猛兽追赶一样，转身飞快地跑掉了，殿门再次轻轻合上。
灼宁愣愣地看着那个玉盒，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清凉的、带着药草香的气息。她用爪子扒拉开盒盖，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绿色药膏。
是……治疗爪伤的药？
那个胆小如鼠的四师姐，居然偷偷给她送药？
灼宁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她沉默了片刻，还是用爪子蘸了一点药膏，抹在酸痛发热的爪尖上。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立刻蔓延开来，有效地缓解了不适。
虽然这并不能减轻刻字的痛苦，但这份突如其来的、细微的关怀，却像一滴温水，滴入了她充满愤怒和委屈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她甩了甩脑袋，把这点不该有的感动甩开。「哼，别以为这样本尊就会感激！一码归一码！颜非夜的仇，本尊记下了！」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她再次投入到“艰苦卓绝”的刻字大业中。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我惊！我惊得很！」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我定不了！也静不下来！」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本尊现在满爪子都是石粉！」
她就这么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对抗着咒文的内容，一边机械地、痛苦地刻划着。从午后到日暮，再到月光石的光芒成为殿内唯一的光源。
爪子磨秃了，就换一只爪子。药膏凉意散了，就再抹一点。累了，就瘫在地上喘口气。饿了……只能忍着！颜非夜那个狠心的女人，连饭都没给她送！
不知过了多久，当灼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地板上划下最后一遍《清心咒》的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时，她整条龙都如同虚脱一般，直接瘫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连动一动尾巴尖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十遍“鬼画符”般的《清心咒》，密密麻麻、歪歪斜斜地布满了她身边的一小片区域。她的四只爪子，尤其是最初使用的右前爪，爪尖都已经磨得有些圆钝，火辣辣地疼。
殿门再次“轰隆”一声打开。
颜非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看不清表情。她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地上那一片狼藉的、堪称惨不忍睹的“书法作品”，又落在瘫软如泥、眼神呆滞、浑身沾满石粉的小奶龙身上。
沉默了片刻。
“马马虎虎。”颜非夜淡淡地评价道，听不出喜怒，“记住这次的教训。风之谷内，不是所有东西，你都能碰，都能毁。”
说完，她再次弯腰，拎起灼宁的后颈皮，将她提了起来。这一次，灼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条破布口袋一样软软地垂着。
颜非夜拎着她，走出静心殿，踏着月色，往暖阁走去。
夜风微凉，吹在灼宁疲惫不堪的身体上。她半闭着眼睛，感受着颜非夜指尖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内心复杂到了极点。
恨吗？当然是恨的。这女人罚得她这么惨。
但……似乎又没那么恨得彻底。至少，颜非夜没有真的伤害她，只是用一种近乎“体罚”的方式，让她记住了规矩。而且，最后还把她拎回去了，没有真的让她在冰冷的静心殿过夜。
「哼，别以为这样本尊就会原谅你……顶多……顶多以后撕你东西之前，先看看价值……」灼宁在内心虚弱地、没什么底气地想着。
颜非夜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彻底蔫儿了的小家伙，那副可怜兮兮、连爪子都顾不上舔的模样，与她白日里嚣张撕帕子的形象判若两龙。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小冤家，果然还是蔫儿的时候，最顺眼。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磨爪布与清心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