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夏遇昭》许屿陌

5、第五章

　　周末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周一。

　　慕昭嘴里叼着一片面包，正在玄关处换鞋，他刚把鞋带系成死结，客厅里就传来了慕婷的声音：“时间还赶得上吗，要不我送你？或者叫司机送也行呀。”

　　慕昭连忙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想自己坐公交。”说着便把放在玄关处的牛奶兜进书包里，将书包一甩跑出了门，关门时慕婷在后面喊了一句：“慢点不用急，迟到了没关系的！先把嘴里的早餐吃完再跑啊！”

　　他头也没回地应了句：“知道啦知道啦。”

　　从别墅区出来，步行几步就到公交站了。车刚停稳，慕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刷卡时他的指尖还沾着面包屑，车内只剩下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他刚走过去，就见坐在一旁的祁渊——对方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校服领口松了颗扣子，正看着手机，晨光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扫出一小片浅影。

　　慕昭刚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座位，结果没稳住重心，肩膀撞在了扶手上。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肩，就听见一旁传来低笑声，抬眼正对上祁渊的视线，祁渊带着笑意说：“小木头，放个假回来怎么这么马虎呀，连站都站不稳呢。”他拍了拍一旁空着的座位接着说，“快来，哥这儿还有空位呢。”

　　“既如此，便依你所言，朕就坐这一回。”他抬着眉高傲地说着。

　　刚坐下，他就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瓶牛奶，牛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他小声嘀咕着：“姐姐怎么还把这牛奶给热了呢？”

　　一旁的祁渊调侃道：“哟，小木头，喝奶呢。”

　　“喝你妈的奶。”慕昭被这句话点燃，瞬间回怼。

　　祁渊不语，只是一味地在那边笑。慕昭看不下去了，直接一肘击在他的肚子上，祁渊痛得“嗷”了一声蜷了蜷身子，兜在口袋里的手机“啪嗒”掉进了座位缝里，他捂着肚子笑着说：“你这小木头，手劲挺大啊。”

　　慕昭“切”了一声，说：“谁让你嘴欠呢。”他弯腰将手伸进座位缝里捡手机，刚碰到手机壳，祁渊忽然按着他的手腕，指腹贴着他还沾着面包屑的指尖说：“行了行了，是我的错。”

　　车窗外的晨光照在祁渊露出来的半张眼尾上，有点晃眼。慕昭试图挣开祁渊的手，但没挣开，牛奶瓶的热气熏得他鼻尖发痒，刚想说话，公交车猛地一个刹车，他整个人再次失去重心往前栽去，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前面的座位上。祁渊想伸手扶他，可刚靠近，慕昭就猛地抬起头，后脑勺撞在了祁渊的锁骨上。

　　“嘶——”祁渊倒吸一口气，一只手顺势按在他的后颈上将他稳住，以防他再次重心不稳撞到别处，低声说：“我去，你今天怎么毛手毛脚的，跟我的骨头过不去了？”

　　“不好意思，”慕昭连忙道歉，“不知道你在后面。”他尴尬地坐在那，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撞到祁渊锁骨时，他隐隐感觉到对方校服领口的温度，手忙脚乱地将牛奶塞进书包，结果瓶盖没拧紧，奶渍顺着书包带往下淌。

　　祁渊扯了张纸巾递过去，指尖擦过他沾了奶渍的手，贱贱地说：“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奶瓶。”

　　这次慕昭没炸毛，只是安安静静地擦拭着书包。

　　公交车的播报声响起，祁渊站起身轻轻碰了碰他说：“走了小木头，到地儿了。”

　　慕昭让开路让他先走，祁渊走出去后，慕昭才缓缓起身。刚站稳，祁渊就抓着他的书包带把他扯起来，校服外套的下摆扫过他的手腕，像刚才没说完的笑。

　　晨雾将跑道浸得发蓝，枫叶的影子铺在柏油路上，像被揉碎的墨。公交车最后一缕尾气没入雾里时，祁渊拽着慕昭的书包将人拽下了车——书包被奶渍晕出淡淡的黄印，风裹着花香一吹，潮意裹着甜往鼻尖钻。

　　他们刚走进校门，就看见前面走着的刘渂轩和宋裴，祁渊大声喊了句：“宋裴！”宋裴听见有人喊自己，便转过头——是祁渊！他和刘渂轩站在原地等着祁渊和慕昭。

　　走近一看，慕昭才看清宋裴手上还拿着校外包子铺买的包子，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过来。

　　几人踩着满地碎枫影冲进教室时，早自习的预备铃刚咬着尾音晃过走廊。祁渊把慕昭的书包往桌角一掼，教室窗边上落着几片红色的枫叶，在阳光的照耀下，衬得格外好看。

　　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是刚交完作业的林芷念。她看上去有点虚，等她靠近，才看清她眼睛下方挂着淡淡的黑眼圈。慕昭惊讶地张着嘴，不止是他，祁渊、刘渂轩和宋裴也都有点意外。

　　“我去？”宋裴最先开口，“小念，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啊？”

　　祁渊接着说道：“我记得你不怎么熬夜啊，”他单挑着眉接着问，“还是你也补作业了？”

　　“那也不至于啊。”宋裴补了句。

　　林芷念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放，眼尾弯了弯，没说话，只是把藏在袖口里的热牛奶塞给沈夏眠，包装纸还温着。沈夏眠低声说：“其实……我昨天晚上扯着念念陪我看电影了。”她冲几人笑了笑。

　　早自习的读书声包裹着整条走廊，祁渊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慕昭，将刚刚从宋裴那顺来的包子分了一半给他——还是热乎乎的，肉香混杂着晨雾里的枫味。

　　数学课上林芷念的状态不佳，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磕磕绊绊的，一旁的沈夏眠在纸上画满了可爱的表情包——有猫猫头、小狗举旗、高雅人士等。无一例外，它们都有一个特点：全写着“抱歉”二字。

　　一张小小的纸上，画满了小表情。林芷念刚坐下，沈夏眠就将手里的纸条推了过去。

　　林芷念看着纸条上满满当当的“抱歉”表情包，笑了笑，在纸上写：没关系，不怪你，好好听课^w^。

　　数学课的粉笔灰还飘散在空气中，沈夏眠转着笔往林芷念那边看去，只见林芷念将那张画满“抱歉”的纸条折成小小的正方形，塞在桌肚里层。

　　下课铃刚响，宋裴就凑过来担心地问：“小念，你真的没事吗？”

　　林芷念摇了摇头，宋裴接着说：“可我看见你上课回答问题都有点……”

　　“真没事啦，”林芷念说，“只是熬了个夜罢了，无妨。”

　　宋裴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祁渊说：“上课好好听课，下课补补觉，这不两全其美吗。”众人觉得有道理……

　　很快就到了下午，教室里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讲台上的粉笔灰在空气中飘荡，操场上的太阳依旧热烈。

　　下午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教室里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就是风扇转动的声响。老师讲的内容像催眠曲，散在教室各处，同学们的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炽热的太阳光撒在靠窗的位置，窗边的窗帘被晒得暖洋洋的。慕昭趴在桌子上，偷偷往一旁的祁渊看去——那傻子已经睡着了，睡得还挺香。

　　慕昭盯着祁渊看了一分钟：这傻子红头发翘了几缕在额角，没戴耳钉的耳洞陷在耳廓里，像颗浅褐色的小窝。下午的阳光斜斜勾着他的下颚线，利落得像把没开刃的小刀，连睡着时紧抿的嘴角都带着点没睡醒的凶相。

　　晚自习的灯亮起来时，祁渊扒着慕昭的笔记抄，红头发垂在纸面上，没戴耳钉的耳洞沾了点笔灰。祁渊犯贱说：“小木头，你的字有点飘啊。”慕昭笑了笑，说：“比某人的好，我这可是标准行楷，”他接着说，“还有，下次睡觉别张着嘴，像只晒蔫的红毛鸡。”

　　祁渊抄笔记的笔停了下来：“‘晒蔫的红毛鸡’？”

　　慕昭说：“嗯哼。”

　　“去你丫的，你才是鸡，”祁渊喊道，“老子这一头红发，你不说帅就算了，居然说像只鸡！！！”

　　“就你？”慕昭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帅？”

　　“不然呢？我的小迷妹能从这排到法国。”祁渊说。

　　两人就这样拌嘴拌了一节晚自习。

　　铃声响起，慕昭率先说：“得，我不和小孩子吵架，也不想和你争，你说你帅，你就帅吧。”他起身就走，祁渊跟在身后说：“承认我很帅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吗？！”

　　慕昭点了点头，说：“我可不能伤害你的自尊心。”他又扫了一眼祁渊说，“你要有点自知之明。”

　　他撂下话就走，只留祁渊站在原地。祁渊快炸了，毕竟这是头一次有人说他长得不帅，莫名有点小自卑……

　　次日清晨，又是熟悉的老年DJ，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喧闹和哀嚎声。

　　慕昭躺在床上刷着手机，指尖刚划过一条游戏攻略，微信突然弹出好友申请——是祁渊。

　　他没有立马同意，在好友申请的小浮窗里问：咋加的？

　　AAA建材批发祁哥：找沈夏眠要的。

　　沈夏眠很活泼开朗，刚开学没多久就问慕昭加了联系方式。

　　慕昭：咋？

　　AAA建材批发祁哥：让你看看帅哥的朋友圈vlog。

　　慕昭：呃，自信是好事，但你……自信过头了。

　　AAA建材批发祁哥：自信放光芒，知不知道。

　　祁渊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又发了一条：你干啥呢？

　　良久慕昭才回道：刚刚在洗漱。

　　刚才这一连串对话笑得慕昭肚子痛，他同意了好友申请，给祁渊备注成“红星火龙果-红毛鸡-祁渊”——虽然有点长，但这些称呼实在好笑，慕昭觉得少一个都不行，便全打了上去。

　　改完备注后，慕昭才注意到祁渊的微信昵称是“AAA建材批发祁哥”。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AAA建材批发祁哥，哈哈哈哈哈，太有‘文化’了”，慕昭差点笑岔气。

　　他关掉手机，走出寝室楼。因为起得晚，不得不放弃吃早餐，往教室走去。

　　慕昭刚坐下没多久，祁渊就来了，手上提着东西——是包子和豆浆。祁渊走到他面前说：“没吃早餐吧。”

　　“嗯。”

　　祁渊将手里的早餐放在他桌上说：“幸亏给你也买了。”慕昭愣了愣，瞥了眼那杯还冒热气的豆浆：“哟，感谢AAA建材批发祁哥的早餐，不过我就不吃了，快上早自习了。”

　　祁渊没在意他喊自己的微信昵称，也没再劝，只是说：“那你偷偷咬两口，别让老班看见。”

　　早自习的读书声刚起，慕昭趁班主任转身写板书的空档，飞快抓了半口包子塞进嘴里——是他常吃的酱肉味，还热乎着。他抬眼瞥祁渊，对方正低头翻课本，耳尖却红了半截。

　　下了早自习，慕昭把空豆浆杯递回去，指尖碰了碰祁渊的手腕：“谢了，AAA建材批发祁哥。”祁渊立刻抬头呛他：“客气啥，毛躁公主。”

　　话刚落，宋裴抱着课本凑过来：“你俩又贫？对了慕昭，你昨天借我的笔记——”话没说完，就看见慕昭桌角还剩的半只包子，挑眉笑：“可以啊，祁渊还管投喂了？”

　　慕昭把包子往抽屉里塞，踹了祁渊一脚：“少废话，笔记拿来。”祁渊捂着腿笑，偷偷给慕昭发了条微信：“中午吃啥，我点个外卖。”

　　慕昭调侃道：“哟~祁哥，怎么不搞批发了呢？你不是建材批发祁哥吗。”

　　“你呀你，”祁渊摇了摇头，“别说‘建材批发祁哥’了好吗！”

　　慕昭“切”了一声，说完午餐想吃的，就没再理祁渊。一个上午，除了苏晴的课，祁渊不是睡觉就是睡觉，意外的是居然没打游戏。

　　“叮”——祁渊的手机响了，是外卖到了。他对慕昭说：“乖乖在这等，我去去就回。”话音刚落就跑了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

　　他提着外卖走到座位上，将慕昭的巧克力和宽粉递过去说：“毛躁公主，你的午饭。”

　　慕昭抽了抽眼角说：“感谢我们AAA建材批发祁哥请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