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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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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邹寻和吴锦恪也前后脚进了屋子,季旻示意几人坐下,就开始细细说出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邹寻,收回眼神后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蓝客,确实有猫腻。”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过季旻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要让众人都意识到,前面这句话竟然是个关子?
“他的猫腻就是太过正常了。”
季旻手中盘着缠玉棍,混白的棍子在五指山中来回翻转,看得旁人眼花缭乱,他本人的眼神却是专注的:“今夜本侯与肃风等人前去探查,发现蓝客还有沙场的四个小管头齐聚一堂。”
蓝客此人平日看着四五不着调,闲的没事干还觊觎别人媳妇,但是做起事来可不称得上一句小心:他先是拿着个小火把一点点把东边那一片一点点探过去,行事路迹看得出来也是十分熟练,待到确认安全之后,才换上了更加明亮的火灯。
紧接着,四个小管头踩着前面人的脚后跟,一人扛着一带沙土袋子就跑出来,一趟又一趟,也不知道来回运了多少趟,直到堆起一座小山,四个小管头才瘫软在地上,躲到旁边去了。
但是蓝客却只是看了一眼那些沙袋,就径直看向了暗处。
有一白衣人缓缓踱步而出,手上还拿着……一把杏仁。
来人虽然穿着一身白衣,但是却不是规整的穿着,面上倒是十分白净,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没干过什么要害活计。
季旻对着邹寻肯定道:“我将沙场上下都摸净了,未曾见过此人。”
只见那白衣人不慌不忙踱步至蓝客身边,蓝客也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意外,招呼道:“来了?进展如何?”
那白衣人伸长下巴使劲努了努嘴,示意说:“不算地上这个,应该还有一个。”
蓝客“啧”了一声,十分不满,忿忿抱怨说:“上头催得紧,偏偏这又是个赶巧的活,林辉荣也是当了冲在前面的头猪,我可不想变成下一个。”
白衣人嘴里咂摸嚼着,突然眉头一皱,“呸”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看来是个苦杏仁。
嚼了个苦东西,那白衣人的脸色有几分不好,嘴里冷哼哼一声,不甚走心地宽慰道:“如何,你还能放了手中的荣华富贵,潇洒脱身不可?”
蓝客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就算要走,我也要带上慕娘,还要她心甘情愿才行。”
那白衣人这会是真的有些震惊了,嘴巴张得老大,问道:“你居然还是真心的?”
“天地可鉴!”
那白衣人吃完了所有的杏仁,拍了拍手,抖掉所有的渣滓,看似蛇精扭腰一般变换着步子,在地上某几处重重踩了几下,“轰隆隆”一阵子闷响之后,那地上竟然斜开了一道三尺开的口子!
如果顺着那口子看一下,只能看见一片黑,也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只知道若是不小心掉了进去,那能爬出来的,也就只有底下早已死去的怨鬼了。
那边蓝客走到那几个小管头跟前,用脚尖踢了他们一身的土,吆喝道:“全部倒进去。”
四个算得上是威猛的大汉竟然丝毫不敢出言违逆,连滚带爬站起来,“哼哧哼哧”就把摆放在旁边的沙袋一袋袋拆开,倒进那道“地口”里面,几人已经累到脑门冒出虚汗,嘴唇开始发白,动作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速度也未曾放慢。
季旻穷尽自己的目力,死死盯着被倒进去的那些沙土。
仅仅过了一炷香时间,所有的沙土就全部都被倒进了那道“地口”里。
四个小管头这次却没有瘫软在地上,反而还是战战兢兢站了一排,准备听候发落。
那白衣人轻轻挪动步子,开始绕着四人的周身转圈,四人的体格跟娇小沾不上边,再加上白衣人走得十分缓慢,“沙沙”声袭来,时间感觉就无声无息之间拉长了数倍……
白衣人突然笑了,颇有些轻快的青年声音响起:“蓝总舵,你方才说,你对那女子的心天地可鉴?”
他踱步至四人身前,停住,看着他们一个比一个低的头,突然笑了:“蓝兄,我们这种人,不遭天谴,就已经是福报了,你竟然还指望着上天垂怜眷顾吗?”
火灯暗了。
暗处的季旻等人却没有动身。
也不知过了几息,真的没有任何其他动静了,季旻等人才身着夜行衣瞬息离场。
季旻手中的缠玉棍停下了,见此情景,闻天硕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揉了揉晃了的眼睛。
邹寻率先开口了,自从她连扇了吴锦恪和薛二两人之后,不说别人,起码闻天硕是目瞪口呆,眼下一听见邹寻的声音,马上就顺着声音寻过去了。
她说:“先不说蓝客与那白衣人行事说话有异,那地口我倒是可以解释。”
“我在相关拓本上看到过,黔南一带的土地向来没有固主,百姓行行方便也是无所顾忌,有时候为了建造方便,会在地下打通些通道,利用地势高低落差,不废丝毫力气就能自如运送沙石。”
闻天硕接上:“如若这么说,那那些沙土所到之地,应该就是西南水坝附近,但是这沙场本来就是为了建设水坝才得以运转,运输这么些必需的东西还要如此这般行径,恕下官见识短浅,除了话本子上,下官还没见过一出这么惹眼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邹寻想了想:“侯爷可有看出什么其他不对劲的?”
“距离所限,未曾。”
站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吴锦恪此时颤巍巍开口:“他们下次再有所动静应该就是再十五天之后,我们……”
这吴锦恪行事也是奇怪,害怕进展不顺利,操心十五天的时间间隔太耽误查案;害怕进展顺利,顶着一腔圣贤道理和耽误事儿的同情心私自放走了薛二。
现在倒好,季旻念在他是朝廷钦差,也不准备追究他什么,给他灌迷魂汤的薛二还是阶下囚,只有他本人被留在原地猪八戒照镜子。
可是侯爷他们商议行事对策却不避着他,他站在这里,却也插不上什么话,一插话就怕惹人嫌,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邹寻听见他问话,也知道吴锦恪在担心些什么,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用不着那么久,吴大人大可放心,我们还有另外一块‘砖’,定能引出想要的玉来。”
季旻知道邹寻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眉眼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闻大人,三日后,见机行事。”
又转向邹寻,邹寻也是快速接住他的眼神:“本侯作引子。”
邹寻有些不太赞成,急着说:“侯爷,我……更自如些。”
季旻摇摇头,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和……隐隐的担忧:“风险太大。”
邹寻现在还顶着“周若”的名头,冒然试探沙场背后的那位“大夫”,女儿身暴露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邹寻上前拱手行礼:“侯爷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季旻一时间也有些沉默。
过了好半晌,也可能是邹寻神情确实十分果决,也可能是出于其他的原因,季旻的手紧紧攥了攥,慢慢松开了,说:“万事小心。”
邹寻也不知道季旻到底会如何选择,也不知道这小侯爷到底会不会选择信任自己,心里也是颇有些拿不稳,直到听见身前的男子应允,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邹寻也知道得了便宜不能卖乖,想了想说道:“定然不付侯爷所托。”
这下,总能让这小侯爷稍稍打消一点对于自己的猜忌之心了吧?
季旻完全不知邹寻此时心中所想,对于自己答应了她的要求还有些轻微的后悔,想了想又对着闻天硕安顿说:“闻大人,到时看本侯指令行事,切莫冲动。”
闻天硕听见这一番安顿,也是一时无言,嘴上答应得很快,心里却忍不住暗暗想:“侯爷,您若是看见了您面前这位周公子今晚的种种行迹,还真不一定还会觉得下官行事乖张了……”
但是嘴上答应地还是很果决:“……是!”
虽然还在状况之外,私下找周公子问清不就好了?
光是看先前薛二对于“蓝客”这个名字的反应,就知道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太愉快的勾当,断了自己寻医调养的习惯,忍了数年兄长带来的“羞辱”却一朝爆发……
如此种种,本来这薛二访遍名医还让人无从下手,这命运却莫名让几个无厘头的线索统统缠在了一起……
到底是什么样的圣手,能将薛二的虑症一朝治好,还能让他做出这等无法挽回之事?
如此放在手中的金元宝岂有不用的道理?
缠玉棍又开始飞舞。
十五已过,沙场又开始照常运行,周围的声音都是抱怨邹寻不跟他们吃酒,让邹寻一时间哭笑不得。
第二天情况就好了些,旁边人还是一如既往计较着怎么吞掉邹寻的工时,闻天硕却不用再做两个人的分量,听其他工友说,得以解脱的闻大人吃饭速度都比平日里快了许多。
待到第三天时,就是季旻计划要有所动作的日子,邹寻站在一大桶还没搅合好的沙石跟前儿,深吸了几口气,默默阖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面却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神色——
“上苍保佑,可莫要让我在小侯爷跟前落的承诺落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