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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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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逢深的提前离队,发生得实在是太过突然。
“榕城F18”的小群里都炸开了锅。
“怎么突然回去了?”
“明天的博物馆之行不一起了?”
“@梁逢深,你没事吧?”
虽然大家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他这段时间的低气压。
梁逢深只简单回复了一句:“家里有事。”
至于原因,他没说,其他人也没在群里多问。
也许跟他关系较为亲近一些的人,能够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那也局限于和他亲近。
桑随自己知道她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她多次点开和他的□□对话框,想要跟他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她害怕他会觉得冒犯。
梁逢深没想过明莺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明莺居然说她想退学。
梁逢深觉得她疯了。
莺:我妈快不行了,一百万医药费不是那么容易挣的,我就算一天打一百份工也没办法在一年内挣到医药费。
LFS: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莺:梁逢深,你还未成年,你能帮我多少?我不要任何人帮忙,包括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救我自己。
发完这条信息过来,明莺便彻底失联。
明城不负责,十万块钱就想和她们彻底撇清关系。
偏偏明城现在的老婆还是个狠角色,因为这十万块,不知道明里暗里找了明莺多少麻烦?
明莺自己打工挣钱,梁逢深又背地里偷偷帮助她垫了一些医药费,也只够章文舒每天化疗的费用。
但这远远不够。
明莺不想继续上学了,即使她成绩非常好,她要去上海,找一份快速来钱的工作。
她不是那种一头热的人,能有退学的想法,也就证明她是找到了什么快速挣钱的途径。
可这让梁逢深如何放心?
他只好提前结束游学,去上海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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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五日游很快结束了。
从北京返回榕城的飞机上,气氛比去时沉闷了些。
桑随靠着舷窗,看着下方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心里空落落的。
那句没能说出口的鼓励,像一团棉絮堵在胸口。她甚至有些后悔,在长城上,在博物馆门口,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点点。
飞机落地,榕城湿润温暖的空气包裹上来,与北京的干冷截然不同,却并未驱散桑随心头的怅惘。
回到家,收拾完行李,疲惫感袭来,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空虚。
直到晚上,手机“叮咚”一声,打破了沉寂。
是“榕城F18”的群消息。
潇洒的逍(程逍):@全体成员各位北京归来的勇士们,时差倒过来没有?(叼烟斜眼笑.jpg)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骑共享单车环岛夜骑去不去?感受一下我们大榕城的温暖,吹吹海风,把北京的沙子都抖搂干净!
这条消息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激活了死气沉沉的群。
十八岁会发达(章达):去去去!必须去!北京虽好,但还是榕城更亲切。正好刚回到榕城,需要活动活动。
可威可威罗可威:听起来不错!正好消化一下这几天胡吃海塞的。
言淇必胜利(赵言淇):可以,算我一个,需要风的洗礼。
樾(宋时樾):可以啊,我问一下老梁去不去。
桑随的心脏因为宋时樾最后那句话猛地一跳。梁逢深他也会去吗?
没过几分钟,宋时樾再次发言。
樾(宋时樾):他说去。
简单的两个字,让桑随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所有的疲惫和怅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巨大期待的雀跃。
他居然会去,她还有机会!
她几乎是跳起来打开衣柜,挑选衣服。
夜晚的环岛路,是榕城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路灯勾勒出海岸线的轮廓,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发出舒缓的哗哗声。
空气里弥漫着咸湿的海风气息,比白天更加凉爽宜人。
所有人依次出现在约定好的地方。
十几辆共享单车汇聚在环岛路起点,少年少女们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充满活力。
“出发!”程逍一声令下,车队便浩浩荡荡地沿着专用的自行车道前行。
梁逢深果然来了。
他骑着一辆黑色的共享单车,落在队伍稍微靠后的位置,依旧穿着那件深色羽绒服,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卫衣。
他骑得不快,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侧脸在明明灭灭的路灯光线下,显得愈发清瘦,带着一种游离于热闹之外的孤寂。
桑随努力控制着车速,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她的心跳随着车轮的转动而加速,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抓住。
程逍和章达、罗可威冲在最前面,时不时发出怪叫和笑声。
赵言淇和贺丽莉、乔春朝几个女生边骑边聊,偶尔停下来拍照。
宋时樾和袁颖并排骑着,低声交谈着什么。
海风呼呼地掠过耳畔,带来远处轮船的汽笛声。夜空是深邃的蓝黑色,缀着几颗稀疏的星星。
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休息。
有人跑去路边买热饮,有人靠在栏杆上看海,有人则累得直接坐在了路沿上。
桑随看到梁逢深独自一人推着车,走到了平台边缘,面朝大海。
他的背影融在夜色与海色之间,显得格外沉默。
就是现在。
桑随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带着海盐味道的勇气全部吸进肺里。
她推着车,一步步朝他走去。车轮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喧闹又静谧的夜晚,清晰得如同她的心跳。
走到他身边,和他一样面朝大海站定。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吹起了她的马尾辫——她已经把头发留长了一些。
梁逢深似乎察觉到身边有人,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情绪。
桑随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她紧紧攥着车把手,指甲掐进掌心,借助那一点微小的痛感来维持镇定。
她转过头,鼓起所有勇气,迎上他可能投来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穿透了海风的喧嚣:
“梁逢深,”她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你最近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比赛?”
“嗯?”梁逢深偏头看过来,有些疑惑。
桑随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要因为复赛紧张。”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肯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在我心里,永远第一名。”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脸颊像被点燃了一样,迅速烧灼起来。她不敢再看他的反应,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并不需要整理的车筐。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整个海边都能听见。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海风依旧在吹,海浪依旧在响,身后同伴们的笑闹声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她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回应:“……谢谢。”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听不出是惊讶,是感动,还是仅仅出于礼貌。
但这声“谢谢”,对于桑随来说,已经足够了。它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她因为紧张而一片空白的大脑,也驱散了积压在她心头许久的、想要鼓励他却不得的阴霾。
他听到了。
他收到了她的鼓励。
巨大的喜悦和释然如同温暖的海浪,瞬间将她淹没。
她偷偷抬起一点眼皮,用余光瞥向他。
他依旧面朝大海,侧脸的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一些,之前一直紧抿的唇角,似乎有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上扬的弧度。
是她看错了吗?
桑随不敢确定,但这一点点可能的弧度,已经足以让她心花怒放。
“喂,你们俩看够海了没有?走啦!”程逍在前方大声招呼着,打破了这短暂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静谧时刻。
梁逢深应了一声,推着车转身,加入了回程的队伍。桑随也赶紧跟上,骑在他的侧后方。
回去的路,仿佛变得格外轻盈。
海风拂面,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暖意。
夜空中的星星,似乎也比来时更加明亮。
她不知道他那句“谢谢”背后藏着怎样的情绪,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因为她的鼓励而轻松了一些。
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明白她这句“永远第一名”里,包含了多少超越比赛名次之外的、复杂而真挚的情感。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终于把想说的话,勇敢地说了出来。
在这个吹着海风的环岛夜晚,她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又坚定地,靠近了他一点点。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像一首欢快的伴奏。
桑随偷偷看着前方那个清瘦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梁逢深,你知道吗?
你永远是我的第一名。无论比赛结果,无论他人眼光,
在我青春的评分表上,你从一开始,就是满分,就是唯一的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