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渡》落终絵

133、第 133 章

　　清晨六点零三分，第一缕灰白的光线从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渗入。渡川在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中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包裹在温暖的怀抱里。顾临渊从身后环着他，手臂横在腰间，下巴轻抵在他发顶。这个姿势过于亲密，让渡川在醒来的瞬间有些恍惚。

　　他没有立即动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身后人平稳的呼吸，以及透过薄薄睡衣传来的体温。顾临渊的呼吸很轻，但很均匀，似乎睡得很沉。渡川小心地移开腰间的手臂，想要起身查看对方的状况，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别动。”顾临渊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臂重新收紧了些。

　　渡川僵住动作：“你醒了？”

　　“一直没睡。”顾临渊的回答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渡川转过身，在昏暗中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眸。顾临渊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夜要好一些，眼底的青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显。

　　“烧退了吗？”渡川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手在半路却被轻轻握住。

　　“退了。”顾临渊将他的手拉到唇边，很轻地吻了下掌心，“别担心。”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渡川耳根发热，他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晨光渐渐明亮，房间里的一切都从黑暗中显现出轮廓。渡川看见顾临渊左手中指上戴着那枚刻有"LD"的戒指，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戒指……”渡川的声音有些干涩。

　　“戴着很好看。”顾临渊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你的呢？”

　　渡川这才意识到，昨晚顾临渊为他戴上的戒指，此刻还好好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触感在晨光中变得清晰。他低下头，看着那枚简单的素圈，内壁的刻字隐隐可见。

　　“我……”他不知该说什么。

　　顾临渊没有追问，只是松开了他的手，撑着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微微蹙眉，呼吸急促了一瞬。渡川立刻扶住他，手掌触及的肌肤依旧有些热度。

　　“你还在发烧。”渡川皱眉。

　　“低烧，正常。”顾临渊推开他的手，靠坐在床头，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明亮的天色上，“凌寒那边有什么消息？”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渡川愣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昨晚凌晨发来加密消息，李副部长在委员会上提出要组建特别调查组，专门审查你的能量异常事件。赵将军暂时压下了，但压力很大。”

　　顾临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预料之中。”

　　“临渊，”渡川的声音带着犹豫，“你确定不告诉赵将军真相吗？关于你的能量来源，还有和‘Ω’的关联……”

　　“暂时不能说。”顾临渊打断他，目光转向渡川，浅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冷，“知道得越少，对他们越安全。对我们也一样。”

　　渡川沉默。他明白顾临渊的意思，但内心深处的担忧却无法平息。他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外面是山谷宁静的清晨，薄雾笼罩着远山，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仿佛昨夜的激烈和今晨的亲密都只是一场梦。

　　“我去准备早餐。”渡川转身朝门口走去。

　　“渡川。”

　　他停住脚步，回头。顾临渊正静静地看着他，晨光在他苍白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昨晚的事，”顾临渊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不会后悔。”

　　渡川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厨房里，渡川机械地准备着简单的早餐。水烧开的声音，碗筷碰撞的轻响，一切都那么平常，却无法平复他内心的波澜。昨晚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顾临渊的吻，他的体温，还有那句近乎破碎的告白。

　　“但我唯一想要的是你，那个全部的你。”

　　渡川握紧手中的勺子，指节泛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意味着多大的风险。但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将早餐端上楼时，渡川发现顾临渊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头发还有些湿，应该是刚冲过澡。晨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怎么洗了澡？”渡川将托盘放在小圆桌上，“你的烧还没完全退。”

　　“不舒服。”顾临渊简短地回答，目光却落在渡川脸上，“你看起来很累。”

　　渡川在他对面坐下，将粥碗推到他面前：“先吃饭。”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顾临渊的胃口依然不好，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勺子。渡川没有勉强，只是将温水推到他面前。

　　“凌寒说，最晚明天，调查组的人可能会找到这里。”渡川放下筷子，声音平静，“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顾临渊端起水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你打算怎么做？”

　　“转移。”渡川的回答毫不犹豫，“这里不安全了。我让焚烬准备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在旧城区的地下安全屋。那里是凌寒早年建立的据点，连数据库里都没有记录。”

　　顾临渊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走？”

　　“今晚。”渡川看着他，“你的身体能撑住吗？”

　　“能。”顾临渊的回答简短而坚定。

　　渡川不再多说，开始收拾碗筷。当他端着托盘准备离开时，顾临渊突然开口：“你手上的伤，需要重新处理。”

　　渡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的伤口在昨夜的亲密中裂开了，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结痂。他几乎忘了这回事。

　　“过来。”顾临渊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医疗箱。

　　渡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顾临渊打开医疗箱，动作熟练地取出消毒用品。他握住渡川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可能会有点疼。”顾临渊低声说，用棉签蘸取消毒液。

　　药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渡川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顾临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疼？”

　　“不。”渡川摇头，却移开了视线。

　　顾临渊没再说话，只是更轻地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异常仔细，消毒、上药、包扎，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渡川静静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好了。”顾临渊剪断绷带，却没有立即松开手。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渡川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疤痕。

　　“这是怎么来的？”他问。

　　渡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三年前，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留下的。被能量刃擦过。”

　　顾临渊的指尖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松开了手：“以后小心。”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让渡川心头一颤。他抬起头，对上顾临渊的目光，在那双浅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担忧，或许还有更多。

　　“我会的。”渡川听见自己这么说。

　　上午十点，凌寒发来加密通讯。渡川在书房接起，全息投影中凌寒的脸色凝重。

　　“情况不妙。”凌寒开门见山，“李副部长拿到了委员会三分之二的支持，调查组最迟明天中午就会成立。他们已经调阅了所有与顾顾问相关的任务记录，包括三年前的‘深潜’行动。”

　　渡川的心沉了下去。“深潜”是最高机密，知道内情的人不超过五个。如果连这个都被翻出来，说明对方已经动用了最高权限。

　　“赵将军那边怎么说？”

　　“将军在尽力周旋，但压力太大。”凌寒推了推眼镜，“我建议你们今晚就转移。焚烬已经准备好了，路线和接应方案我发到你的加密频道。”

　　“明白。”渡川点头，“安全屋的情况？”

　　“绝对安全。”凌寒的语气很肯定，“那是我早年私自建立的，用的是完全独立的系统，连军部的最高权限都无法访问。食物、药品、医疗设备都已经到位，至少能支撑三个月。”

　　通讯结束后，渡川在书房坐了很久。窗外的阳光很好，鸟鸣声从远处传来，一切都那么平静。但他知道，这片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中午，渡川简单准备了午餐。顾临渊的胃口依然不好，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渡川没有勉强，只是将温水推到他面前。

　　“今晚转移，你的身体能行吗？”渡川问。

　　“能。”顾临渊的回答依旧简短。他端起水杯，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杯沿，“你准备怎么安排？”

　　“焚烬会来接应，走地下通道。”渡川将计划简单说了一遍，“旧城区的安全屋很隐蔽，足够我们躲一段时间。”

　　顾临渊沉默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直到渡川说完，他才开口：“李副部长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渡川的声音很平静，“但至少在那里，我们有时间。”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顾临渊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渡川几乎能看见他肩胛骨的轮廓。

　　“渡川。”顾临渊的声音很轻，背对着他，“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渡川的心脏猛地收紧：“什么？”

　　“杀了我。”顾临渊转过身，浅色的眼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不要让我变成第二个‘Ω’。”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直直刺入渡川的心脏。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渡川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答应我。”顾临渊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可怕。

　　两人在阳光下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渡川看见顾临渊眼中的决绝，也看见那深藏在平静下的恐惧。最终，他缓缓点头。

　　“我答应你。”每个字都像刀片划过喉咙，“但你要答应我，不要放弃。”

　　顾临渊的唇角微微扬起，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好。”

　　这个简单的承诺，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傍晚时分，焚烬发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午夜出发。渡川开始整理必要的物品，顾临渊则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夕阳。

　　“需要我帮忙吗？”当渡川第三次经过客厅时，顾临渊问道。

　　“不用，你休息。”渡川头也不抬地回答。

　　但实际上，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几套换洗衣物，必要的药品，一些高能量食品，还有武器。渡川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装好，动作熟练而迅速。当他整理到最后一个背包时，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物。

　　是那个装着袖扣的丝绒盒子。

　　渡川动作顿住。他拿出盒子打开，那对刻着"LD"的袖扣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暗哑的光泽。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合上盒子，将它放进了背包最内侧的夹层。

　　“收拾好了？”顾临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渡川转身，看见顾临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客厅门口，斜倚着门框。夕阳的金色光芒从他身后涌进来，为他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

　　“差不多了。”渡川拉上背包拉链，“你再去休息一会儿，午夜出发，可能要折腾一整夜。”

　　顾临渊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浅色的眼眸在逆光中显得格外深邃，渡川几乎能看见自己在那双眼中的倒影。

　　“过来。”顾临渊说。

　　渡川放下背包，走过去。在距离一步之遥时，顾临渊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这个拥抱很用力，用力到渡川几乎能听见自己骨骼的轻响。但他没有挣扎，只是同样用力地回抱。

　　夕阳渐渐沉入山后，客厅里的光线暗淡下来。在最后一丝余晖中，他们相拥而立，像两棵在暴风雨中相互支撑的树。

　　“无论发生什么，”顾临渊在他耳边低声说，“都要活着。”

　　渡川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肩头：“你也是。”

　　夜色渐深，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他们拥有彼此，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