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烈酒更呛喉》一颗青春豆

22、“以后……不会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顾逾尘办公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他面前的电脑上，是苏晴传给他的那些资料，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其中一行——温晚写下的那句「光多刺眼心多腐烂」，仿佛想透过屏幕，看真切当年那个女孩，是何等绝望才会写下这般痛彻心扉的句子。

　　陆岩推门进来，看到顾逾尘布满血丝的双眼，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将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放在桌边。

　　“顾总，这是‘清晏’下一阶段……”

　　“推掉今天上午所有安排。”顾逾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打断了他。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胶着在那些文字上。

　　陆岩沉默片刻，应道：“是。”

　　顾逾尘终于动了动，他抬手将那些文字拖入自己的收藏夹。然后站起身，走出办公室，脚步有些虚浮，来到洗手台，冷水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

　　……

　　几天后，“清晏”项目组的邮箱里，安静地躺着一封来自“逾尘资本”的邮件。标题是《关于引入“墨岚设计”助力“清晏”品牌视觉深度优化的合作补充提案》。

　　温晚点开邮件，内容专业而详尽，阐述了引入这家国际顶级设计公司将为“清晏”带来的巨大价值，措辞谦逊，逻辑清晰，完全基于商业考量。但当她滚动到邮件末尾，看到“提议人：顾逾尘”那几个字时，握着鼠标的手指还是微微收紧了一下。

　　作为“清晏”项目组里主要负责视觉设计的同事，徐哲几乎是立刻打来了电话，声音里洋溢着兴奋：“温顾问！看到了吗？逾尘资本这次真是大手笔！墨岚设计啊！他们居然愿意来做两周工作坊，还是全额资助！这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温晚听着电话那头徐哲激动的声音，目光却再次落回屏幕上那个名字上。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飘忽：“是啊……机会难得。”

　　工作坊启动当天，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和新鲜打印资料的混合气味。墨岚的设计总监正在白板前侃侃而谈，流利的英语夹杂着专业术语。

　　顾逾尘来了。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径直走向主位，而是悄无声息地选择了一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褪去了平日西装革履的凌厉，整个人显得低调而沉稳。他面前摊开一个皮质笔记本，手里握着一支笔，时而抬头倾听，时而在本子上记录几句，姿态像一个认真谦逊的学生。

　　中途休息铃响，众人起身活动。温晚觉得有些口渴，起身走向角落的饮水机。她刚按下热水键，一道阴影便笼罩下来。

　　顾逾尘站到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落在水流上。“墨岚对情绪版色彩的运用，确实独到。”

　　温晚接水的动作微顿了一下，热水险些溅出杯沿。她没有转头，只是盯着水柱，轻声回应：“嗯，他们很擅长用视觉语言传递抽象的情感概念。”

　　“很适合‘清晏’现在想传达的‘心灵栖息地’理念。”他补充道，语气是纯粹的探讨，不带丝毫评判。

　　“希望如此。”温晚端起接满的水杯，水温透过杯壁传到掌心，有些烫。她终于侧过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会议室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没有再说话，等她接完水，便自然地让开位置，自己去接了一杯冰水。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试图拉近距离的刻意，就像两个恰好同在饮水机旁的不太熟悉的同事。

　　午餐时分，温晚打开自己的餐盒——清淡的日式定食，没有一丝香菜。她记得别人的配菜里，有细碎的绿色。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目光下意识瞥向角落。顾逾尘正低头用餐，仿佛对一切浑然未觉。

　　下午分组头脑风暴，温晚和顾逾尘分到了一组。

　　讨论时，温晚提出了一个结合沉浸式光影技术的大胆构想。组里一个年轻设计师面露难色：“这个……成本会不会太高了？概念也有点太超前……”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顾逾尘放下笔，声音不高，却清晰：“创新本身就意味着成本和风险。”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温晚身上，语气沉稳笃定，“但温顾问这个构想，精准捕捉到了‘情感颗粒度’的核心。用前沿技术呈现东方美学的静心氛围，我认为极具前瞻性，值得投入资源深入研发。”

　　他没有看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温晚握着笔的手指收紧，胸腔里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她抬眼看他，他却已重新低下头记录，侧脸平静无波。

　　工作结束，窗外夜色深沉。

　　温晚还在整理资料，顾逾尘拿着车钥匙站到了她旁边。“我送你。”

　　“不用，”她下意识拒绝，没抬头，“这里打车很方便的。”

　　“这个时间地点，打车要等很久。”他声音平稳，脚步没动。

　　“晚上风大。”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作为合作方，确保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温晚沉默了几秒，将最后一张草图塞进文件夹。“……麻烦你了。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滑入夜晚的车流。车内很安静，只有低回婉转的大提琴曲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温晚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商店橱窗和路灯。

　　顾逾尘专注地开着车，目光落在前方蜿蜒的车河上。

　　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车子缓缓停住。

　　温晚能感觉到他偶尔投过来的视线，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她强迫自己盯着窗外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明亮招牌。

　　「他没有提监控和中秋那晚的事。是选择遗忘，还是……他觉得无所谓？」

　　“今天……”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内容很密集，辛苦了。”

　　温晚愣了愣，但眼神仍然看向窗外。

　　「他依旧谈论的是工作上的事，我在想什么？」

　　她轻声回：“分内工作。”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大提琴曲换了一首，旋律更加低沉舒缓。

　　又过了几个街区，眼看再转一个弯就要到她的公寓楼下了。顾逾尘的目光盯着前方，喉结却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以前……是不是让你觉得很辛苦？”

　　这个问题让温晚猛地转过头，愕然地看向他。

　　「他说的是…之前对我的那些批判吗？」

　　他依旧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很紧。

　　车窗外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她张了张嘴，随后又犹豫的闭上了。

　　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只化作她唇边一丝极其微弱的话：

　　“都……过去了。”

　　他没有再说话。

　　车子终于平稳地停在了温晚公寓楼下。

　　“谢谢你，顾总。”温晚低声道，伸手去解安全带，动作有些匆忙。

　　“温晚。”他叫住她。

　　她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住，抬起眼帘。

　　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几秒后，才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气，低声道：

　　“以后……不会了。”

　　温晚愣了几秒，随后几乎是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手下用力，“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夜风的凉意瞬间涌入。

　　“再见。”她丢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公寓楼门，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仓促。

　　顾逾尘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驾驶座上，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刷卡进门，看着她穿过大厅，直到她所在楼层某个窗户的灯光亮起，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他这才疲惫地向后，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抬起一只手，覆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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