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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温柔的囚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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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温晚的那条报备,让周屿觉得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并且他似乎也觉察出顾逾尘是想挖他的墙脚?他突然又觉得自己不想失去温晚,不想和她分手了,所以,他慌忙从外地赶了回来。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让她猛地一颤。
门开了,周屿站在门口,脸上没有预想中的风暴,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他手里拎着她最喜欢的芒果千层。
“晚晚。”他轻轻唤她,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怎么回来了?”温晚有点诧异,之前还说需要再等两天才回来的。
“工作提前结束了。”他走进来,放下甜品盒,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睃,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晚晚,”他声音有些沙哑,“看到你没事,我才放心。”
他没有提顾逾尘的名字,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之间。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干涩:“我看到了。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没事吧?”
温晚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人倒霉的时候真的喝水都会呛到吧。”
可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理解”的心宽:“在逾尘那里,总比在外面安全。他是我兄弟,我信他。”
这句话,他用“信任”兄弟,巧妙地回避了“是否信任她”。
温晚想了想,还是平静地说了一遍:“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和她清清白白,有什么好不淡定的。
“我知道。”周屿终于看向她,眼神里有一种深重的疲惫,他扯出一个苦笑,“可能是我运气不好,或者……我真的有什么问题吧。但我总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晚晚。”
「她们?是指他的前女友们吗?」温晚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他果然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回忆瞬间袭来。
周屿刚和她在一起时就告诉过她,他身上似乎有个诅咒:“我谈的女朋友,最后都会被身边的兄弟朋友抢走。”
她当时还表示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诅咒,不会的。
后来的某一天,周屿回来就带着玩笑的语气告诉她,今天他的朋友郑博和他打赌,说温晚是和周屿以前那些前女友一样的,只要他郑博出马,稍微追求一下,不出一个月,她就会跟他走。
当时周屿脸上带着自豪和骄傲说:“我可是自信地告诉他,不可能,给你三个月你都追不到手。”
而她,当时是如何急切又笃定地回应他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才不会被你那些兄弟朋友抢走的!」
「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
……
原来,命运的伏笔,早已在此埋下。而她差点就成了那个印证他所有恐惧和耻辱的、最伤人的案例。
周屿不再说话,苦涩地笑了笑。
温晚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一击,彻底粉碎了温晚所有的防线。那个在顾逾尘身边心跳失控的自己,此刻显得如此面目可憎。她不仅动了心,她差一点就成为了自己曾经最不屑、也最同情的那类女人——因为兄弟而抛弃男友的坏女人。
夜晚,周屿的“温柔”变成了无声的审判。他依旧会给她倒水,对她嘘寒问暖,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温晚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他突然走过来,俯身,想要吻她。
然而温晚的身体本能地后缩了一下。
周屿的动作停住了。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暗沉汹涌,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抗拒。
“晚晚,”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被压抑的痛楚,“我就让你……这么抗拒吗?”
“不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
“那是什么?”他看着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和痛苦,“你看,我身边有这样一个让我深爱又珍惜的女朋友,你让我怎么想?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你真正的男朋友吗?还是个男人吗?”
他的逻辑自成一体,似乎让温晚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看着他痛苦的眼神,那句“我不会被抢走”的誓言在耳边轰鸣。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她。她停止了挣扎,闭上眼,像是在完成一个宿命的仪式,轻声说:“你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周屿嘴角微微勾了勾,随后一个吻落了下来。
可温晚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只觉得灵魂仿佛从头顶飘了出去,冷眼旁观着这具名为“温晚”的躯壳在履行一项义务。
他的嘴唇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温晚紧闭着眼,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得像一块拉满的弓。
记忆中初吻的青涩与悸动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入侵的排斥感。
一种巨大的恐慌从心底涌起,迅速淹没了她。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她的男朋友,这个吻是理所应当的,是关系亲密的证明,她应该感到喜悦、羞涩,甚至投入。
当初刚在一起时候的心动和欢喜确实是有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了。
她只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她的感官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一切感觉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自己乱糟糟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她在心里疯狂地命令自己:放松,他是周屿,是你的男朋友,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难道。你真的变心了?
变心二字在她脑海浮现时,让她的心惊了一下,不行,她不可能会变心的,她怎么可能会变心,她对爱情是最忠诚的,从一开始就是想找个人谈恋爱到结婚,然后一辈子不变。
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意志,依旧僵硬而冰凉。周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投入,这个吻变得有些焦躁,甚至带上了一丝惩罚的意味。
强烈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为了压下这可怕的“不对”,她强迫自己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了他,努力完成这场证明“一切如初”的表演。
她的回应似乎安抚了他。他的动作柔和下来。
而温晚的心,就在这片被刻意营造出的温和里,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不见底的深海。她亲手,将自己锁进了这座由过往誓言、当下愧疚和无形压力共同铸成的囚笼。
周屿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温晚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仿佛坐在针毡之上。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让她窒息的触感,而脑海里,顾逾尘在湖边亮得惊人的眼睛,他笨拙地为她掖被角的手指,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所有关于他的细节,都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
大脑几分钟的空白后,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苍白而麻木的脸。
找到那个名字,点开。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颤抖着,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钧重。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敲下了那行早已在心中判决了千万次的字:
「谢谢你那天的“收留”,打车费还给你」
然后温晚向顾逾尘转账20元。
顾逾尘回:「你有必要算的那么清楚吗?20元就不用还了」
温晚「还是要还的」
顾逾尘「我……」
温晚当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正是明白,才必须斩断。
她又狠心地补上一句:「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好吗?」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停顿片刻,另一条信息传来,
顾逾尘:「好。」
她没有再回复,关掉手机,任由泪水肆意。
她亲手,将那个唯一能让她心跳加速的人,推向了更远的对岸。也把自己,彻底钉死在了这座用温柔和道德编织的、密不透风的十字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