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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迷人的危险 ...


  •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墨蓝色绒布,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温晚刚刚锁了店门,嘴里还小声吐槽着,现在公交车也没有了,难道要走上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回去?

      她一转身,目光便被路边大树下的景象吸引——路灯下,那辆线条凌厉的摩托车格外显眼,而跨坐在上的那个身影更是让她呼吸一窒。

      顾逾尘,他就像光一样出现在她此刻灰暗的世界,温晚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七上八下,撞得生疼。

      她回想了自己一个月前那句决绝的“离我远点”,以为这一个月的风平浪静代表着他已服从判决,黯然退场。可他此刻竟然又出现在她的眼前,而且轻易就搅翻了她好不容易才沉淀下去的混浊心事。

      他依旧坚定地走向她,“上车。”他递过头盔,语气平淡。

      “去……哪儿?我……我不去。”温晚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像是要掐断自己最后一丝动摇的念头。她在心里呐喊:温晚,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能……

      顾逾尘看向她,她也看向他,但是在街边树下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有唇角那一抹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带你去个地方,卖了你也值不回你丢的那点钱。”

      他总是这样!用最混不吝的语气,戳破她最狼狈的处境,让她那点可怜的尊严无所遁形。她依旧僵持着,像一尊立在寒风里的雕塑,用沉默捍卫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往她跟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投下来,温晚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一手拿过头盔,不由分说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温柔,套在了她头上。

      “别磨蹭。”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世界瞬间被隔绝,头盔里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他半推半就的力道下,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反抗的力气,终是侧身,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后座。

      「完了,温晚,你完了。你明知道这是错的,是危险的,为什么就是无法拒绝?」

      “扶好。”他低沉的声音从头盔外传来,闷闷的。

      她犹豫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他衣侧两角,尽可能减少接触面积。这是界限,也是礼貌。

      然而,摩托车猛地窜出,强大的惯性让她惊呼一声,求生欲让她双臂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那一瞬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隔着厚厚的衣物都如此分明。

      风在耳边呼啸,城市的霓虹化作一条条迷离的光带。温晚的心跳快得不成样子,一半是因为这危险的速度,另一半,是因为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以及心底那份隐秘又无法否认的贪恋。

      ……她悲哀地想,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沙漠里濒死的人,明知眼前的可能是海市蜃楼,却还是忍不住扑过去。

      当摩托车最终停在一个看起来颇为高档,但位置确实僻静得让人心慌的公寓楼下时,温晚才从那种眩晕的自欺欺人中恍然回神。

      “这是哪?我要回去。”她摘下头盔,看了看已然漆黑的天色,心里那点短暂的迷醉迅速被恐慌取代。

      顾逾尘锁好车,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片黑黢黢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待开发区域,“看见没,那边以前是监狱,刚搬走。听说有个重刑犯越狱了,没抓着,就爱在这片转悠,专挑你这种天黑落单的。”

      温晚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骨。她强装镇定道:“你……你少吓唬我。我打车回去!”

      她快步走到路边,望向空无一车的街道。初秋的寒风瞬间打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几分钟过去了,别说出租车,连过往的私家车都寥寥无几。远处那片黑黢黢的荒地,在夜色中仿佛真的有黑影蠕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骇人的社会新闻标题……

      最终,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彻底战胜了那点摇摇欲坠的道德感。她咬着已然发白的下唇,一步一蹭地,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又挪回了公寓楼下,站在了那个倚着墙、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男人面前。

      顾逾尘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嘴角那抹得逞的窃笑再也藏不住。

      “我……我警告你,顾逾尘!”温晚故作严厉地瞪着他,试图用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别动什么歪心思!”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被厚实外套包裹的胸口,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欠揍:“放心吧,就你这……”他刻意停顿,视线扫过她的身线,“……咳咳……我图什么?”

      一句话,成功让温晚那点旖旎的心思、恐惧和羞耻,都化为了熊熊燃烧的怒火!这个混蛋!他总能精准地踩中她的雷区! 她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就想硬气地扭头冲进黑暗里。可理智(或者说怕死)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她像个受气包一样,鼓着腮帮子,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公寓是冷调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像间高级样板房。

      他把她领到次卧,“今晚你睡这。”语气恢复了平常。

      “额,浴室在那边,”顾逾尘指了指主卧旁边,语气随意,“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在柜子里,自己拿。”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转身进了浴室,并关上了门。

      温晚站在原地,听着隔壁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心跳刚刚平复一些,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她面颊开始微微发烫,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勾勒出一些模糊而危险的画面。她用力甩了甩头。

      走向次卧,犹豫着坐在了床边,看着陌生的房间,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突然觉得有点口干,犹豫再三,还是想出去倒杯水喝,她起身往门外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正好撞见从浴室出来的顾逾尘。

      他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带子系得随意,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和清晰的锁骨线条。他头发半干,几缕湿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少了些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和……说不出的性感。周身还散发着沐浴后温热潮湿的水汽,和清醒的沐浴露气息,强势地弥漫在客厅的空气中。

      温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形象冲击得几乎是瞬间就垂下了眼睫,不敢再看,手指紧张地绞住了衣角。

      他看着她愣在门口的样子,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你不去洗洗?”

      “啊?不,不用了!”温晚猛地抬头,对上他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又迅速低下头,“今天……天儿有点冷,我,就不洗了……

      顾逾尘闻言,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和紧绷的身体上扫过,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倒也没再逼她,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你。”

      ……

      夜深人静。

      温晚躺在陌生的床上,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房间里充斥着属于顾逾尘的独特雪松味,这味道无孔不入,搅得她心乱如麻。温晚,你真是疯了。你和一个似乎对你还有所企图的男人共处一室,而你名义上还是别人的女朋友。你和他那些吐槽的渣女有什么分别?自我厌恶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在自责与疲惫间挣扎时,“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房门被推开了。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立刻紧闭双眼,调整呼吸,拼命伪装成熟睡的样子。他进来了!他想干什么?我该怎么办?

      脚步声很轻,却一步步,清晰地敲在她的心弦上。他停在了床边,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带着无形的压力。

      温晚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能闻到他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新凛冽气息。一种莫名的慌乱,让她的心脏狂跳。她死死攥着被角,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丝一毫。

      「顾逾尘……求你了,别再靠近了。」

      「我比相信任何人都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但请别让你的温柔,成为冲垮我最后防线的海啸。」

      就在她快要装不下去,准备“惊醒”的前一秒,一只温暖的大手,极其轻柔地,替她掖了掖肩侧有些滑落的被角。

      那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紧接着,那令人窒息的靠近感并未远离。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温晚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眼神,一定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深沉,或许,还有挣扎?

      时间仿佛凝固了。这几分钟的沉默凝视,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让她心慌意乱。她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文火上慢烤,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秒都在挑战她理智的极限。

      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房门被极轻地带上,发出“咔”的细响。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温晚却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被角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碰触过的温度。那小心翼翼的呵护,比他任何一句玩笑或指责,都更具杀伤力,直直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柔软、最渴望被珍视的角落。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只鸵鸟。却再也无法驱散萦绕在鼻尖的雪松气息,和心底那片,因为他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而掀起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滔天巨浪。

      这一夜,理智与情感厮杀得片甲不留,注定无眠。

      第二天,天光微亮时,温晚顶着一双浮肿的眼睛,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那张仍残留着顾逾尘味道的床。

      客厅里,顾逾尘已经醒了,正靠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窗外。

      “我……我能用下你手机么?”她声音干涩,不敢与他对视,“登一下社交软件,跟周屿说一声。”

      虽然现在周屿这个男朋友,有和没有并无区别,但是,他毕竟还是挂着她男朋友的身份啊,报备一句还是需要的,这也是对他的尊重。

      顾逾尘什么也没问,默默地将手机递给她。那沉默像一种无声的审判,让她敲打虚拟键盘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她简要地说明了情况,强调了她和顾逾尘“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周屿没有回复。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那种石沉大海的死寂,让她报备的行为显得如此多余和可笑。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无人的剧场里上演着维护忠诚的戏码,唯一的观众(顾逾尘)还对此冷眼旁观。

      她退出社交账号,把手机还给了他。

      “我一会儿还得上班…”她终于找到借口,声音因为尴尬而发紧,“能……能借我点钱打车吗?我回去再还你。”

      他依旧沉默,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很快,一辆网约车停在了楼下。

      坐在车上,逃离了那个充满他气息的空间,温晚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她想立刻斩断这一切,那句“离我远点”就在嘴边。

      可看着车窗外他那道沉默而立、分辨不出情绪的身影,又想到他昨夜还收留了自己,现在还帮自己叫了车,这种过河拆桥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刚才,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正是这种“不在意”,比任何追问和挽留都更让她心里难受,让她透不过气。

      她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出租车汇入清晨的车流。温晚看着窗外那个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眼前的一切终于被涌上的泪水模糊。

      就在此时,车内萦绕的电台音乐,像一双无形的手,骤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
      为什么爱会让人变残缺……”

      她闭上眼,任由这两句诘问在脑海中反复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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