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孵蛋我背锅吗》俗不桑

36、我生

　　正是黄昏短息，洺山山脚下的驿站分外热闹。方圆二十里外山连着山，嶙峋叠翠。唯一平坦开阔所在便是此处，于是无论来自哪方，免不得停下喝杯酒再赶路。

　　“听说了吗？这洺山上新开了个门派。”说话的男子豪气地喝下碗酒，随口往身边提道。

　　“如今各宗门都乱成了一团，怎么还有人在荒郊野外开山门？”

　　有人感慨一声：“你莫不是自北边来的？”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隔壁的汉子探出头，苦不堪言道：“正是啊，老兄。也不怕笑话，我以前还做过玉静门的弟子呢。”

　　“哈哈哈哈哈，老陆，你又吹嘘过去啦？如今玉静门情形你怎么还敢提？”

　　岩松锦南奔到此，凑近了几分，“兄台何处此言？”角落处几人也竖起耳朵，听着那人道：“你们不知洺山这门派是谁所开吗？”

　　“哎呀，谁不知道，墨玉仙君嘛。”

　　“那你可知，如今玉静门那位是此山门的谁？”那人这般询问，刚刚说自己在玉静门当过弟子的陆六生伸长头：“我知道！如今玉静门那位是洺山派这位的弟子。”

　　“玉静门那位是谁？你们怎么如此避讳他名号？”岩松锦道。

　　“秦知聿啊。放火烧了玉静门，霸得山门的那位。”陆六狐疑看过一眼，“你是哪儿来的伙计，怎么连这都不知。哎，我这里还有个秘密，各位可要听上一听？”

　　他也是个惯犯。熟悉他的人没趣地哄笑一声走开了。

　　“哎呀 老六，你又要说那些没影的事——”

　　“谁都不信的事，你回回都要传上几遍。”

　　“没趣！”

　　一时独独剩下岩松锦留在此地，眼巴巴等着陆六开口。
　　怎料，陆六神秘一笑，“四个铜板。”

　　怎么还收钱，岩松锦嘀咕一声，抵不过好奇心，从袋中抓出把碎银，吧地一声拍在桌上：“您讲！”

　　陆六：“你可知晓玉静门从前有位大师姐，名叫莫清冉？”

　　终于碰到个知道的，岩松锦高兴道：“清冉仙君！这谁人不知？我就从莫祈城来的、”

　　“那就好办了。你知道她在一载前杀了预言谷谷夫人畏罪潜逃被预言谷人斩杀吧？”

　　“你开什么玩笑！那分明是预言谷栽赃嫁祸！”

　　窥见他面色，陆六将桌上的银钱收到怀中。
　　“哎呀呀，你听我讲。那你知道那秦知聿为何带着一剑就敢单挑玉静门两位长老吗？”

　　陆六卖了个关子，指了指身后的洺山。
　　“就是因为山中之人。”

　　“这洺修派有什么人？我几日前上山，连路都找不到，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散修想要上山。”一人插话道。

　　“他们山上还收徒？”岩松锦惊道。

　　“当然……你还听不听了。传闻秦知聿之所以占得玉静门就是因为山内的那位寐恒剑尊！”
　　“我当初可是亲眼所见！秦知聿爱而不得寐恒剑尊后在山门外大吵了一架，那吵得是一个惊天动地！寐恒剑尊的弟子莫清冉替她清理了此事呢。”

　　“你当讲话本呢。”一侧的商户将他揽过，好心向着岩松锦道：“你万万不要信他。我跟着他跑了几载的商户，他话敢说得很。他还说莫清冉尸首在洺山呢——”

　　他本意是劝导，哪知岩松锦听完再次欣喜拍过桌案，大声道：“我要上山拜师！”他敢说敢做，将碗里的酒一口闷完就向着山中走去。

　　他如此胆大。陆六急忙上前阻拦道：“我看你也是哪家的富家子弟，怎么如此想不开拜洺修派？”

　　被他拦住，岩松锦也不恼：“那兄台认为我适合哪个门派？”

　　陆六吧唧嘴道：“你容貌倒是附和浣花派。”

　　岩松锦急忙摇头，不再听他讲话。他三步一抬就独自进了山中。脚步款款中，岩松锦迈过百来级台阶，又不知怎么拐进了山林小路。

　　落翙平均罩在山林中，隐约有要下山的踪迹。岩松锦看着四面环林的周围，暗暗嘀咕：“我莫不是迷路了？这洺修派怎么连个山门都没有。”
　　不知该往哪边走，他心神犹豫间，随意挑了处小路继续往里面闯。再闯上半刻，眼见天色渐晚，岩松锦终于老实停下。

　　林内山鸟众多，岩松锦一边赶路一边低声喃喃道：“清冉仙君保佑、清冉仙君保佑——千万不要让我碰到什么、”

　　四周寂静地有些诡异起来，岩松锦鼓气大声吼着壮胆：“我不怕！清冉仙君保佑我！”他口上那样说，脚下却不如愿被条藤蔓绊倒在地。

　　“怎么运气这么背，什么都欺负我。”

　　琢磨着反正也回不去，岩松锦干脆待在原地休息。

　　身后忽地掠过一丝微风，不过片刻，一股清冽的幽香便在前方无声晕开。岩松锦呼吸一滞，莫名觉得周遭的空气抽薄了几分。

　　有人来了。

　　他抬起眼，望见一名女子遥遥立在自己身前。她手上并指掐符，模模糊糊窥得半点面容。望见她怀中高低不同的荷叶，岩松锦惊觉竟然已经到了立夏。她淡淡盯了岩松锦片刻才上前将符伸于他面前。

　　岩松锦伸手接过，起身行礼。
　　“这位姑娘，多谢你啊。”

　　“清冉、我早说了此地鲜少来人，你刚刚醒来，不要多虑了……”墨玉不紧不慢跟了上来，看见原地两人，挑了挑眉。

　　哪里来的公子哥。

　　“这位公子是打哪来的？暮色晚间来洺山做什么？”

　　莫清冉转身站回墨玉身边，她将手中的荷叶微微弯边的地方理了出来，轻开口：“莫祈城。”
　　他是莫祈城的人，刚刚她听到的乡音，莫清冉肯定没听错。

　　她三字像是从喉咙中一字一字蹦出来，说得缓慢又平和，平白有些静燥的功效。岩松锦期盼着她多说几句。

　　“姑娘说对了，我正是从莫祈城前来洺修派求师的。”

　　莫清冉不太感兴趣地看回手中。她刚刚醒来，五感还有些没太恢复。周围鸟声断断续续在耳边，鼻间的幽荷她也嗅不到太多。

　　夜色间，莫清冉再次掐指使出几张明符，她看不清说话这人。墨玉就站在身边，她不着痕迹看一眼，发现也没什么区别。

　　墨玉抬脚在前方引路，低头注意着路上有没有杂乱的石块：“莫祈城周围宗门众多，怎么还需到这么远来拜师？”

　　这人语气随和，一双眼睛虽然看着地下，岩松锦却莫名觉得他将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身后，他看着前方脚步缓缓的女子，发现她每次下脚虽然轻巧，可抬得也太谨慎。

　　“姑娘是不是眼睛不太好？”岩松锦道。

　　莫清冉慢半拍回过头看一眼，又看回前方。
　　“嗯。”

　　眼见前方山路越发宽阔，墨玉张嘴打了个哈欠道：“你还未说为什么来这么远拜师？我们洺修派都是散修，可不是什么大宗门。”

　　“仙师老说莫祈城周围仙门多，可你告诉松锦，周围有哪些门派可以报呢？”

　　岩松锦把手指头搬起一个个举道：“万枫门早在半载就关了山门，此时怕不是都是残花败柳；另处的浣花派，新上任的宗主也是个怪胎，非得入门的人说一句预言谷的坏话。再往北边走——哦，玉静门。”

　　听闻这个地方，墨玉偷偷瞥一眼莫清冉。玉静门如今什么场面，他当然知道。

　　莫清冉面容不变，继续小心看着脚下。

　　岩松锦接着说：“听说玉静门的秦知聿是个爱上师尊好友的伪君子。”

　　“咳咳咳，”墨玉笑过一声，打哈哈过去：“你说什么呢？”人间到底是怎么传的，怎么连这些都编排起来了。

　　几人闲聊间，洺修派的山门终于闯入眼帘中，岩松锦眯眼顺着匾额读过：“无——名门派？”

　　他知山门穷苦，却没想到连门匾都没有。再瞧着那木屋茅房，岩松锦耐不住问：“仙师，我不是听说清冉仙君的师尊在此地驻守。”

　　他问的这样认真，墨玉有心考验一下：“当然——没有。难道寐恒剑尊不在山门，你便不拜师了？”

　　“我入此派又不是因为寐恒剑尊！我是因为清冉仙君。”

　　“听闻仙君尸首在此地，仙师可否让我拜上一拜？”

　　他们二人谈话时，莫清冉早已缓步走到山门外用荷叶盖在门前的那木狮雕上。
　　久站还是有些受不住，莫清冉不着痕迹换了个站姿，向前行礼准备离开。

　　看她要走，岩松锦几下跑到莫清冉一旁从怀中拿出一条薄纱来，“这是我在小贩处买的琉璃纱，听说有治眼疾的功效。姑娘可要戴上试试？”

　　那条琉璃纱垂在他手心，墨玉好以暇地看了片刻，发现还真是条真货，这东西并不难寻，只不过需要重金买下。

　　他原本不打算收徒。
　　墨玉眼睛一转，门内正好缺位有财之人。
　　他笑道：“我收下你这名弟子了，乖徒儿，快叫声师尊。”

　　岩松锦急忙将琉璃纱塞在莫清冉手心向墨玉行礼道：“师尊！我叫岩松锦。”
　　“师尊受弟子一拜。”

　　眼看他真要实打实跪下，墨玉何时见过这样实诚的孩子，他急忙上前拦住。
　　“我名墨玉，洺修派乃我所建。”

　　“至于这位，”墨玉解释道：“这是洺修派的大师姐，她叫……”

　　墨玉一时卡了壳，清冉今日刚刚醒来，她如今的身份，他还未与其他人商量过。

　　他犹豫在那，岩松锦开解道：“刚刚师尊不是叫大师姐一声清什么，我唤她清师姐就好了。”

　　顺势接下，莫清冉淡声道：“我叫青三。”

　　“哈哈哈，对。你青师姐叫青三，她身子骨不太好，所以话比较少。”

　　记起山脚下听到的，岩松锦好奇道：“师尊，玉静门如今的宗主秦知聿当真是你名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