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孵蛋我背锅吗》俗不桑

48、五览旧尘缘

　　知晓他的终点在何处，莫清冉跃身到了玉静门大门等待他前来。

　　玉静门门前几十阶台阶，寻常人上得终点已是劳累。更何况如今这位秦宗主还要拖着自己身躯上前。

　　望向远处缓慢移动的重影，莫清冉指尖一幻，送去半分灵力托举住秦知聿摇摇晃晃的身板。

　　她的生死于他不过是好坏参半。
　　了解自己师尊的性子，莫清冉望向身后几处高峰，越发好奇这位秦宗主最后如何夺得了宗门剑尊之位。

　　再回神，莫清冉堪堪与爬到台阶处的秦知聿撞上。不似她遇到的幼年秦知聿胆怯带着乖巧，这位秦宗主“大胆”几分。

　　他急急喘过气，拉长声叫喊：“有人吗？有人吗——阿知以莫清冉仙师尸首求见。有人吗？”

　　终有再醒之日，随着山门内急促走出一人，幻境突然开始剧烈地晃荡起来。
　　来不及看清是谁，察觉到脚下几处的石阶开始晃荡，莫清冉急忙侧身躲开。

　　“轰隆——”
　　伴随着象征着玉静门的门匾落下，莫清冉眼前不受控制地渐渐模糊起来。

　　……

　　惨叫声。
　　血肉被撕开的声音。
　　还有……血腥气。

　　血腥气——
　　莫清冉刹时睁开眼来，一眼扫过周围环境，莫清冉看向正中间那人。
　　血海之中，尸首遍地。

　　秦知聿站在刚刚他爬过的台阶上，身后的玄剑依照他的命令斩杀着还在上前的宗门弟子。再不是一身云白长袍，他身上那身玄色长袍同鲜血融成一块。

　　这番场景与秦知聿太不匹配。她听得顾沉雪讲他不义之事却想象不出那番局面。现如今真见得，她心神恍惚间不由得后退两步。
　　脚边被剑气砍伐过的枝桠阴差阳错地被踩到发出干脆一声。

　　“咔擦。”

　　就是这一声，山门之间的秦知聿目光混混沌沌地立马锁定到了这处。

　　他本端的是一幅神情不清的模样，此时一见到莫清冉的身影，他眼睛一亮，小心理过身上衣袖。似是近乡情怯，他磕磕绊绊喊出一声：“莫师、仙师。”

　　他看得到她。
　　意识到这个，莫清冉谨慎地不再行动。
　　余光中的鲜血与尸首太真，她几经睁眼闭眼，每每处于不同地域。她如今已分不清此时是话本场景还是秦知聿又在哄骗自己的幻境。

　　那侧的秦知聿皱了皱眉，想起什么，补救地抬手去摸脸上刚刚溅得的鲜血。一次、两次，秦知聿拉起衣袖狠狠擦过。

　　眼见着他将白净的面色擦得一团乱，莫清冉再看不下去，“你在做什么？”

　　看到她脚边和四周，秦知聿急忙将阙阳召回藏于身后。“我，我……”

　　他喃喃自语了片刻，还停留在我上。莫清冉又开口道出刚刚半句：“你在做什么？”

　　半响，秦知聿自暴自弃小声道：“我在杀人。”偷看到莫清冉轻轻皱眉，他急忙解释半句，“莫仙师、莫师姐。他们想挖你的灵骨，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连莫师姐的尸骨都护不住。”

　　他话落下，周围半分景色一停，时间在二人间停下。依照他心上惶恐和紧张的神色，上空寥寥落下几滴细雨，暴露出他心声。

　　这雨来得不寻常，莫清冉抬手接到半点凉意，明白这又是处秦知聿的幻境。

　　梦灵乡中那处幻境与如今似不同又似相同。
　　只是莫名的，这雨与秦宗主几分忐忑、慌张的神色对上了莫清冉熟悉的秦知聿。

　　心知他本性并不坏，莫清冉叹了口气，不由得放慢了语气，“不过是一具尸首。他人若要，交出也无妨。我不会怪罪于你。”

　　“莫清冉”救他，自然不是图他以后能够护她什么。

　　秦知聿低声重复道：“可我不想……我不想，什么也护不住。”

　　“我只有师姐的剑墓了。”

　　他太执拗。
　　这已是莫清冉不知第几次意识到。

　　“不过是具尸首，护不住便护不住。我救你并非图你什么。”

　　似是听到什么笑话，秦知聿几步踏到了莫清冉身下的几处台阶上，声音冷了下来，“师姐救了我，我自然得护住你。难不成让哪些心存坏心将师姐掠去，再去加害师姐欢喜之地？”

　　恨意在他瞳孔中散发出几分明灭的金光，依他动气，一目间隐约突现出两处瞳孔。
　　一两目四瞳，是他原型。
　　担心吓到她，秦知聿瞥开视线，将莫清冉脚边尸首踢远。

　　既是他幻境，莫清冉看向四处，抬手阻止他，“你在自己幻境中耍什么性子？”

　　他既是设幻人又是入幻人。
　　在幻境中残杀自己创出的幻境，不过是损己害身。

　　秦知聿歪了歪头，面带不解道：“师姐今日为何同我讲话？为何关心我？”直勾勾地盯住莫清冉半刻，他将困住自己手腕的手反手拉住。

　　这样亲昵的动作，令莫清冉果断抽回手甩开，“秦知聿，你该醒了。”她将话撂下，利落地转身向着山脚而去，独留下那句劝导。

　　秦知聿紧步跟上，“仙师，我错了。”

　　堪堪停下脚步，莫清冉扭身看回身后，因她突然转身，秦知聿一时踉跄着撞在她身上。

　　两人皆是后退几步，莫清冉轻轻揉过额头，看向对面。

　　那侧的秦知聿眼睫一低，再抬眼，眸中已是起了泪花，“莫师姐，好疼。”

　　这番场景眼熟，这声也耳熟。
　　莫清冉静默片刻，不太敢相信，一样的套路，她在同一个人身上碰到。

　　秦宗主怎么跟秦知聿一个性子？
　　她尚且忘了秦知聿若是没有提前入门，便会变成这般，只觉心中烦闷多了几分。

　　面色不变，莫清冉指出事实道：“我根本未撞到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出她不喜，秦知聿刹时收住泪意，小声道：“我想留住仙师，我心悦于仙师。仙师救得我，我该以身相许。”

　　没曾想听到这一连窜的话语，莫清冉扬声不解道：“你不过见过我一面，何来男女之情？”

　　先前无意说出的话成了一语中弟，莫清冉不住疑惑道：“我救你并不贪图什么，你因这点恩情便牢牢困住自己百载，这是何必？这又有什么值得？”

　　“为什么不值？莫师姐又不是我，何以知晓我觉得不值？”秦知聿又道：“我约了好友找寻改命该道之法，只要我找寻到，莫师姐便可活过来——只要我找到，莫师姐就可活过来。”

　　“师姐活过来就好。”

　　起死回生。不知该说他异想天开还是嫌命太长，莫清冉冷冷看回前方，得道者妄图违背常理，轻者损失道运，重侧殒命。

　　秦知聿如今已是一门剑尊，不好生求道，竟追求起死回生之道？

　　不意再听身后喃喃自语，莫清冉加快脚步，她不愿留在此地。

　　若是主角妄图改命，这话本最后真相又是如何？是她活了？还是这位秦知聿死了？

　　唤出天素，莫清冉准备跃身离开。
　　她需早些找到出口——

　　她需早些找到出口。

　　就在这一瞬，秦知聿毫无征兆地扑向莫清冉。大有不管不顾的意味，他伸手将她牢牢抱在怀中，温顺地将头埋入她颈边，哀怨道：“师姐为何要走？”

　　她被撞得气息一顿，秦知聿竟还敢问为何要走？压住心上那点燥意，莫清冉在原地冷冽道：“你滚开。”

　　“我不滚，我不放！莫师姐百载入梦一回，我不放。”

　　“好一个不放——”

　　不过一个幻境竟妄想困住她。
　　手腕一翻，莫清冉指尖触到秦知聿右肩的衣料。她动作又快又轻，在他身形微滞的一瞬间，利落地将头上芙蕖簪子取下。

　　聚灵在掌心间，顺手推开身后人影。
　　秦知聿颈边跳动的脉搏被人干脆划出道翻出血热的长痕。

　　“不过是幻境，你该醒了。”
　　记起他先前在西柳林的疑惑，莫清冉冷道：“她不来梦中见你，自是有你原因的。”
　　若她是话本中的莫清冉，但不说她识不识得这位秦宗主，就说入了梦境是这般拉拉扯扯，她定不会来。

　　颈间的鲜血淋漓没有引起秦知聿半分注意，看向她白指尖的玉簪他低声笑出两声，带着欣喜道：“果真如墨玉长老所说，莫师姐喜欢芙蕖。”

　　身影附近山门再次一幻，变得扭曲又难以窥测起来。看得秦知聿一点点栽到台阶一路滚下去，莫清冉眼前再次昏昏沉沉。

　　再次醒来，莫清冉看清上方是一团绿影，不知不觉中，她竟到了荷池里。反观白雪间的秦知聿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带着点恬静的笑容，半惊半醒中，他不舍得皱眉睁开眼来。

　　周围雪落过半个时辰，已将他面色身影盖住。恰是一片绿松承受不住，雪块向地上滑去落在一侧。

　　他恍若未闻，愣在原地回味片刻。半响，秦知聿将目光移到荷池中。

　　恰在此时，林外小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鹤唳华带着迟疑的声音传来：“主人？山外有人扬言要见您。他说他是您好友，姓齐。”

　　这声让秦知聿的背影一疆，又猛地放松下来。不着痕迹地瞥过绿影中，他嘴角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来。

　　抬手拍过身上落雪，秦知聿再起身低声吩咐道：“你带他到主峰的大殿。”再看过一眼身侧剑墓，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林外走去。
　　莫师姐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