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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莫名其妙 ...

  •   沈韵之艰难地架着昏迷的拓跋余前行,终于寻到一个可容三四人的山洞,才停下脚步。
      她将拓跋余安置在地,外出寻了些干草与枯枝。先将他小心挪至干草铺上,又点燃篝火驱寒防兽。做完这些,她才独自外出,去寻止血的草药。
      沈韵之的身影甫一消失,拓跋余紧闭的双目便倏然睁开。他瞥了一眼洞口,又望向噼啪作响的篝火,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重新阖上眼帘。
      戎马倥偬十余载,这还是头一遭因些许皮肉伤,被人如此悉心照料。这份熨帖之感,于他而言陌生又新奇。
      拓跋余枕着手臂,目光漫无目的地描摹着洞顶嶙峋的岩石。
      与沈韵之相处不过须臾,竟生出时光凝滞的荒唐念头。这女子身上,究竟有何魔力?
      不多时,沈韵之捧着采回的蒲黄草归来。见拓跋余睁眼望天,问道:“醒了?可还有何处不适?”
      拓跋余未料她如此快归,本想再装片刻,眼下只得作罢。他捂着胳膊,眉头紧蹙,作痛苦状:“尚可,只是这胳膊……疼得厉害。”
      沈韵之近前将他扶坐起,伸手便去解他衣襟。
      拓跋余见她动作利落,毫无赧色,不由调笑道:“主儿在军营待久了,竟连男女大防也忘了?奴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身。主儿这般主动为奴宽衣,莫非是想要奴……以身相报?”说着便作势要吻她。
      沈韵之早已习惯他这轻佻做派,偏头避开:“元帅说笑了。如今你我同舟共济,这伤又是因救我所致,自当尽心医治。性命攸关之际,何暇顾及其他。”
      拓跋余本欲戏谑,却听她语气沉肃,尤其提及“性命”二字时,那平静面容下透出的漠然,竟让他心头莫名一刺。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沈韵之利落地为他清理创口,将捣碎的蒲黄草敷上,又从自己衣襟撕下布条仔细包扎。收拾地上杂物时,目光忽地凝住——拓跋余后背竟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不知何时所留。
      她本欲视而不见,念及他的救命之恩,终是轻叹一声,绕至他身后,将剩余草药敷上。
      拓跋余未料她观察如此入微,本想蒙混过去的心思落了空。他笑道:“主儿去了这么久,莫不是想寻些毒草,结果了奴的性命?”
      沈韵之对他的酥软腔调置若罔闻,处理好伤口,将余下草药塞入他手:“元帅既如此多疑,另一只胳膊上的伤,便请自便吧。”
      拓跋余这才垂眸,发觉左臂果然还有一道被水泡得泛白的箭创,应是游击伏击时所留。他浑不在意地将草药丢开,见沈韵之沉默地坐在火堆旁,又凑过去笑道:“主儿可是恼了奴?方才不过是句玩笑,主儿切莫当真。”
      沈韵之拨弄着火堆,眼也未抬:“元帅言重了。末将不过赵国区区一小卒,岂敢生怒。元帅若肯高抬贵手,末将便感激不尽了。”
      拓跋余眸色微沉,挨着她坐下:“主儿这话当真伤人心。奴待主儿一片赤诚,怎会舍得伤你分毫?”
      沈韵之将手中枯枝投入火中,起身寻了处角落倚壁闭目:“天色已晚,元帅早些歇息吧,明日还需赶路。”
      见她语意疏冷,拓跋余心中不悦更甚:“主儿,奴还是喜欢听你唤我名字,不喜听什么‘元帅’。”
      沈韵之闭着眼,声音倦怠:“歇了吧,今日耗神费力,实在困乏。”
      拓跋余见她油盐不进,心头火起,刚要开口,忽觉一阵眩晕袭来。他瞥了眼地上的草药,脸上戏谑之色瞬间褪尽,寒意凛冽:“你动了什么手脚?”
      沈韵之缓缓睁眼,略显讶异:“这么快就见效了?”
      拓跋余见她如此,更笃定草药有异,尤其眩晕感阵阵加剧,他声音阴鸷:“你到底加了什么?”
      沈韵之起身拍去衣上浮尘,坦然道:“元帅莫慌。不过是在蒲黄草里掺了些莨菪子粉,能让你昏睡片刻罢了,绝非取命之毒。如今你我已离战场,我亦无意加害。沈韵之在此谢过元帅救命之恩。今日一别,他日战场相见,便是生死之敌。末将……绝不留情。”
      拓跋余脸色铁青,暗恼自己大意,竟着了她的道。
      “沈将军倒是撇得干净。本帅这身伤……倒不知值不值了。”
      沈韵之果然不如方才平静,目光扫过他臂上洇透布条的血迹。方才狼群环伺,若非他出手,她早已葬身狼腹。下药实属无奈,只恐天明之后,他会痛下杀手,或将她掳回齐国拷问。
      她尚有未竟之志,不能死在此处。
      沈韵之垂眸,声音低沉:“拓跋余,救命之恩,沈韵之无以为报。然则,你是齐国之帅,我是赵国之卒。两国交兵,我虽为女子,既已披甲执锐,便与军中男儿无异。战场相逢,我必全力以赴。但若有朝一日,赵齐化干戈为玉帛,结盟修好,此恩……我定当涌泉相报。”她顿了顿,续道,“你在此稍歇,我先走一步。你的部下想必很快便会寻来。保重。”
      言毕,她转身走向洞口。
      拓跋余的声音自身后沉沉传来:“沈韵之,你就不怕我将你女儿身之事,告知赵瑾言?”
      沈韵之脚步一顿,沉默片刻,缓缓回身,目光如刃:“你会吗?”
      拓跋余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冰冷的杀机——那是触及底线后,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与方才欲将他们撕碎的狼群如出一辙。
      四目相对良久,拓跋余忽然低低地笑了。
      “沈韵之,”他眼中燃起奇异的光,“你可真对本帅的胃口。”
      沈韵之心头巨石稍落,冷然道:“元帅抬爱,告辞。”说罢,再不回头,身影没入洞外夜色。
      她一离开,拓跋余脸上强撑的从容瞬间瓦解。他垂首盯着地面,猛地一阵呛咳,嘴角溢出一缕血丝。他捂住胸口,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洪水冲击之下,他早已内腑受创。拖着沈韵之泅渡长河,更是雪上加霜。方才与狼群激斗,伤势已然加重。能支撑至此不倒,已是极限。
      其实……她根本无需费心下药。以他此刻油尽灯枯之躯,连捏死一只蚂蚁都难,遑论伤她。
      恰在此时,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入洞中,正是拓跋余的暗卫。为首之人见他形容惨淡,跪地请罪:“属下护主来迟,罪该万死!”
      拓跋余喘息着,声音嘶哑:“宫中……如何?”
      暗卫沉声答:“陛下闻我军大败,龙颜震怒。严令主子速将军情呈报,并重整旗鼓,再战赵国!”
      拓跋余不耐地摆手,打断这些废话:“派人潜入赵国,详查一个叫沈韵之的人。本帅要她的一切,事无巨细!”
      “遵命!”
      暗卫领命消失。拓跋余抬首望向洞外浓墨般的夜空,眸色幽深如渊。
      这天……怕是要变了。
      ……
      密林深处,赵瑾言正率人沿淮江下游搜寻沈韵之踪迹。在沈韵之与拓跋余遭遇狼群之际,他们已抵达江流尽头。
      赵瑾言拾起大石上那件破损的赵国兵甲,指尖抚过撕裂的痕迹——是她!且伤势应不甚重。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嗥撕裂夜空。
      李魁趋前一步:“主子,是头狼在召唤狼群。”
      赵瑾言目光如电,射向嗥声传来的方向:“速进林子!沈韵之恐有危难!”
      “是!”
      李魁即刻命人循着蛛丝马迹,谨慎追踪。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狼尸。李魁上前仔细查验,回禀道:“主子,动手之人武功极高,但自身应受极重内伤。他们走不远。”
      赵瑾言颔首:“继续搜!”
      “遵命!”
      赵瑾言仰首,清冷月辉洒落肩头。他只愿那人安然无恙,在某处静静等待,莫要……落入旁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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