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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解雨臣在ICU躺了三天,生命体征平稳后转入普通病房。还是霍秀秀照顾他,和几个糙老爷们儿比起来,女孩子毕竟心细点。她会在每日黄昏与黑瞎子换班,黑瞎子值夜班有个好处,即便不睡觉也不用开灯。

      解雨臣一直都没醒,很多事情从医学上无法解释,医生只是说再等等,观察。
      吴邪胖子闷油瓶成了固定的插诨打科三人组,每日准点儿往病房报道,是以霍秀秀也不觉得无聊。
      黑瞎子不多和他们在一起,解雨臣不在,也无人清楚他的行踪,没人知道他白天去了哪里。只是在每日夕阳斜照时,他便会晃晃悠悠出现在病房门口。

      吴邪直觉有什么东西变了,虽然黑瞎子仍是没事儿就削他,要不就逗逗小哥,和胖子打打嘴仗,似乎那天夜晚在手术室外的压抑与沉默只是幻觉。他还是那个什么都能一笑而过,洒脱的人。

      吴邪回想起那天他打电话说小花醒了,让他赶紧过来,黑瞎子在ICU门口站了一夜,就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着病床上的人。
      这些年他也算和他经历了许多事,许多回共生死。曾经在沙海,在古潼京,在海底,不管他们多狼狈,受多少伤,陷在多么令人窒息绝望的境地里,吴邪都觉得唯有黑瞎子是轻松的,游移在所有看得见的牵绊之外,包括生死。他才是那个尘缘最浅的人。

      可是在小花的病房前,吴邪觉得那个身影终究是落入凡尘了。那个最草莽也最自由的人,终究还是落在他们身边了。

      小花,你可真狠。吴邪看着解雨臣苍白近乎透明的容颜,默默地想。

      有一天黑瞎子照例来换班,身上竟然背了一个琴箱,在众人呆愣的目光里拿出一把小提琴来。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保养的很好,在暖阳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吴邪“啧啧啧”摇头,“盗墓的里面出了个拉小提琴的,师傅你可真给我们长脸。”
      黑瞎子笑,“我拉小提琴在盗墓前面,你反过来说试试看?”
      霍秀秀被他逗乐了,“那就是拉小提琴的里面出了个盗墓贼了。”

      胖子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拍卖行看,得到了一个令人咂舌的价格。胖子怒道,“我说你拿着和小哥一样的价钱,怎么天天就是喊穷,感情都置办了这些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
      黑瞎子在调试琴弦,无奈地说,“这不是买的,这是老本儿,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况且,”他看了眼日常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张起灵,“我可没觉得哑巴比我有钱,他不也穷么。”
      吴邪正要反击,黑瞎子做了个赶人的动作,“好了,今日探班到此结束,病人要休息了,回吧回吧,明天再来。”

      热闹的病房安静下来,黑瞎子看了看床上静静睡着的人。第十天了,解雨臣依然没醒。他睡的安稳,陷在柔软的枕头和被褥里,像是在做一个无限温柔的梦。
      日光下他已经看不清他眼角眉梢的细致模样了,想来,应该会比平时一堆烦心事的时候柔和一些吧。

      他把琴架起来拉了一首曲子。第一个音出来的时候,他挑眉,熟悉而陌生。

      此后每天,当夕阳洒在解雨臣身上的时候,黑瞎子都会拿出琴拉几首曲子,欢快的忧伤的激越的。从西贝柳斯到巴赫,从d小调协奏曲到梁祝。直到太阳完全落下,房间里暗下来。

      这琴是他当年在德国留学时经常用的,他很喜欢他所在的小城,琴声一响,记忆里的山川风雨都在琴声里流淌。小城很小,被山林环绕,春夏有绿树成荫的翠微小径,秋天有铺满枫叶的静谧松林。
      他喜欢穿棉布衬衫和柔软的针织,浅色牛仔裤,袖子挽到胳膊肘。天气好的时候,他会拿一杯咖啡,一个人沿着林间小径徒步到山顶,俯瞰整座城市,眺望远处连绵不绝的红色瓦砖屋顶,教堂的塔尖,以及穿梭在其中鲜艳明亮的行人。

      他学医的大学不提供统一住宿,他租住在一对德国学者夫妇的家里。女主人十分勤劳爱干净,待他很好,细致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客厅永远窗明几净,餐桌上摆放着新鲜的蔬果,鲜花和奶酪。
      夫妇二人喜欢在周末的夜晚去听音乐剧,他则会在深夜的巷口打起一盏灯,帮他们照亮回家的路。

      那时他尚且年轻,还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不用戴墨镜,不畏惧阳光,也有说不清道不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迷茫。
      那时他还不知道日后将要面对的沉重不得解脱的宿命,不知道往后几十年寂寞漫长的光阴,也不知道在无边痛苦的黑暗里,会有一个叫解雨臣的人,最终走到他的面前。

      日暮里的病房,琴声悠扬,一人静静躺着,一人坐在残阳里,阳光给他们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岁月流逝一去不回,往事尘封心底。
      我把生命里没有你的部分,把那些为数不多的明亮单纯都悉数讲与你听。
      你感觉到了吗?

      小花没好起来,吴邪他们不放心走,老管家知道后亲自到西厢饭店请人,说是一直住在酒店也不是个事儿,硬是热情地让他们搬到解家一处空着的四合院里。
      几个人一合计,索性这辈子就是被解老板包养的命了,矫情啥呢,住就住呗,于是乐呵呵地搬过去了。
      这一日吴邪正在院里研究做面具的材料,胖子从门口进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躺椅上,皱着眉叹气。
      吴邪看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都跟我没关系。”胖子咂咂嘴,说:“天真,我他妈知道瞎子八十年前是贵族,但是见到他有个贵族样儿还是头一回。”
      “怎么了?”
      “我经过医院想去看看阿花,走到病房门口,你是没看见,瞎子坐在那儿,小提琴扛在肩上,那个劲儿,还真他妈优雅。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了。”
      胖子夸张地比划着。

      吴邪乐了,“然后呢,你俩说啥了?”
      “我没进去,直接走了。”
      “哈哈哈哈哈……”
      吴邪大笑,惊跑了窗外的猫。

      两人乐完,吴邪感慨,“希望小花早点醒来,瞎子这个样子,我们都不习惯了。”
      胖子也跟着叹气,“是啊,我还是喜欢他吊儿郎当穷小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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