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浮白鹤笔

73、Chapter 73

　　“纪星！！！”

　　一道压抑着火气的喝声，将黑发青年从沉眠中拽了出来。

　　“……苏羡？”

　　纪星眨了眨眼，视野缓慢聚焦，下意识揉了揉额角。方才似乎做了个极长的梦，醒来时心头沉甸甸的，像压着什么重要的事，可任凭他怎么回想，都只剩一片模糊的影。

　　“还认得我，看来没睡傻。”苏羡屈指在他额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冷笑，“再有一周就要动身去云城了，我们伟大的指挥官，居然躲在这儿补觉。”

　　纪星拍开他的手，那点残存的思绪也被彻底打散，索性不再去想。

　　“休息时间而已，又没耽误正事。”他揉了揉仍有些隐痛的太阳穴，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休息？”苏羡声调扬高，“纪大指挥官，我叫你哥行不行？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晚上六点！要不是回去吃饭发现你不在，我们都以为你还在加练！”

　　纪星瞥了眼一旁悬浮的光屏，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时间。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作战服上沾着的草屑。

　　“行了行了，这就回去吃饭。”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故作轻松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抬脚便往回走。方才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与悸动，被苏羡这一搅和，倒也冲淡了不少。

　　苏羡跟在他身侧，仍是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纪星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已飘向远处宿舍楼的方向，思绪落在了沈实身上。

　　沈实昨天才结束外勤任务，今天就接到了“鹑火计划”的通知，七日后启程，由他担任领队，成员是苏羡、苏音和慕寒。这安排……未免有些太巧了。

　　“太奇怪了……”

　　这念头在他心中盘旋不去，可出于对基地长久以来的信任，他还是将这份疑虑归结为自己的多心。

　　“大概……只是巧合吧。”

　　他低声自语，试图说服自己，将那丝悄然滋生的警惕，强行按回了心底。暮色渐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寂静的训练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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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基地的探照灯在训练场上扫过，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苏羡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纪星却已听不进半个字。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实走之前的样子——比预定时间晚了六个小时，神色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连那句“希望任务顺利”都说得过于轻巧。

　　“你想什么呢？”苏羡终于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从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

　　纪星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指挥大楼。“苏羡，你不觉得这次任务安排得太急了吗？我们连休整期都没过，就让我们准备出发。”

　　苏羡满不在乎地耸肩：“上面这么安排，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再说，云城的状况你也知道，多耽搁一天，风险就大一分。”

　　这话没错。云城的异常能量读数已经持续三个月了，如果不是中间遭遇了几场突如其来的磁暴，勘探队早就该出发了。

　　可纪星心里的不安，却像水底的暗礁，越是平静，越是危险。

　　“也许吧。”他最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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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星，云城那边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所以你们到那边一定一定多加小心。”

　　埃加再三叮嘱着，纪星不时颔首，但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博士，云城…为什么突然安排我们去，和沈实有关系吗？”

　　纪星突然开口，打断了埃加的喋喋不休，埃加听见这话，先是一怔愣，而后眼神闪烁，他没有直接回答。

　　“为什么这么问？”

　　纪星微微抿唇，上前一步，直勾勾盯着埃加博士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疑虑。

　　“因为沈实前脚刚走，后脚我们就要开始鹑火计划。之前告诉我们的答案是计划需要，现在呢？”

　　太多的巧合，往往是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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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彻底沉落，被基地的人造天幕所取代，模拟出的深蓝天穹上点缀着稀疏的星子，却总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虚假感。接下来的几天，纪星将那份关于沈实和任务安排的疑虑强行压在心底，全身心投入到出发前的准备中。

　　作为指挥官，他需要核对的任务清单长到令人头晕。

　　装备调试、能量补给、应急方案推演、云城近三个月异常数据的二次分析……每一项都需要他签字确认。

　　苏羡和苏音两兄妹负责具体的器械与武器整备，仓库里终日响着工具碰撞和能量核心充能的嗡鸣。

　　慕寒则大多数时间泡在信息处理中心，试图从浩如烟海且时有中断的云城外部监测数据中，梳理出更清晰的风险图谱。

　　时间在高速运转中流逝，转眼就到了出发前夜。

　　纪星独自一人在宿舍里进行最后一次个人物品检查。他的动作机械而标准，心思却难免飘忽。指尖划过叠放整齐的作战服，一种奇异的既视感猛地攫住了他——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里，他也曾这样整理行装，奔赴一个吉凶未卜的前路。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心头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无谓的联想，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张旧照片上。那是几年前，他和苏羡、苏音，还有……沈实，在一次任务结束后拍的。

　　照片上的沈实，眼神还没有现在这么沉静难辨，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纪星的指尖在沈实影像的轮廓上虚虚划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照片扣在了桌面上。

　　“不想了。”他对自己说，语气带着刻意的坚决。

　　出发当日，晨曦微露，基地的起飞坪上已经灯火通明。巨大的运输机“鹑火号”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尾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搅动着清晨冰凉的空气。

　　队员们陆续抵达。苏羡一身利落的黑色作战服，正活动着手腕，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他身旁的苏音则安静许多，仔细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医疗箱和各类侦测仪器，神情专注；慕寒最后一个到，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对着纪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埃加博士也来了，他穿着白色的研究员制服，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队员们进行登机前的最后准备。他的眼神复杂，担忧与期望交织，尤其是在目光扫过纪星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态几次浮现，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纪星穿着指挥官标配的深蓝色作战服，臂章上的星辰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站在舷梯旁，手持光板，最后一次快速核对着物资清单和人员状态。他的表情平静，眼神锐利，将所有私人情绪完美地收敛在职责之下。

　　“全员，最后一次装备自检。”他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到每位队员耳中，清晰而沉稳。

　　“苏羡，武器装备系统，确认完毕。”

　　“苏音，医疗及探测单元，状态良好。”

　　“慕寒，信息支持及电子模块，运行正常。”

　　队员们依次回应，声音冷静专业。整个队伍像一部精密的仪器，正在启动前的最后确认中。

　　纪星关闭光板，目光扫过他的队员们。

　　“登机。”

　　没有多余的动员，命令简洁有力。苏羡第一个踏上舷梯，步伐矫健。苏音紧随其后，慕寒则沉默地跟在最后。

　　纪星是最后一个登机的。在他转身踏上舷梯前，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指挥大楼的方向。高耸的建筑在晨曦中勾勒出坚硬的轮廓，无数窗口后是依旧在运转的基地核心。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阻隔，落在了某个特定的房间，但又很快收回。

　　那里没有他想见，或者说，想寻求答案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基地熟悉的、带着金属和能量剂味道的空气压入肺底，然后决然转身，步入机舱。

　　沉重的舱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嗡”声，将外界的光线与声音彻底隔绝。机舱内，柔和的照明灯亮起，映照着金属内壁和固定好的装备箱。

　　“鹑火号，这里是塔台，一切就绪，请求起飞许可。”飞行员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

　　“塔台，这里是鹑火号，准备就绪，请求起飞。”纪星按下通讯键，代表全队做出回应。

　　“航线已确认，空域已清空。祝你们任务顺利，鹑火小队。准许起飞。”

　　轻微的推背感传来，运输机平稳地垂直升空，达到一定高度后，主引擎点火，巨大的推力将飞机推向云端，朝着云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透过狭小的舷窗，可以看到基地在视野中迅速缩小，最终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模糊光点，然后彻底被云层遮蔽。

　　机舱内陷入一种短暂的寂静，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嗡嗡声作为背景音。离别的实感此刻才真正降临。

　　苏羡打破了沉默，他解开部分安全带，凑到纪星旁边的座位：“纪星，云城那边，听说旧时代的建筑保存得还挺完整？说不定能捡到点有意思的古董。”

　　纪星没看他，依旧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我们的任务是勘探能量异常源，找麦尔博士得到研究数据，不是考古。收起你的好奇心，一切按规程行动。”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苏羡撇撇嘴，没再说什么，重新坐了回去，但眼神里依旧跃动着探险家的光芒。

　　苏音轻轻碰了碰哥哥的手臂，示意他安静。她注意到纪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指挥官承担的压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慕寒则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数据板，屏幕上流动着云城区域的实时地形图和能量读数波动曲线，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互动毫无兴趣。

　　纪星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他不是在休息，而是在脑海中再次过载任务细节，同时，那份被强行压抑的不安，如同水下的暗流，在无人可见的深处悄然涌动。沈实归来时那掩饰不住的疲惫，埃加博士闪烁其词的眼神，“鹑火计划”恰到好处的启动时机……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盘旋，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却持续散发着警示的信号。

　　云城，那座被遗弃了数十年的旧时代大都会，如今被异常的能量场所笼罩，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这次的行动，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勘探任务吗？

　　他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