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二十一岁3》薇风细羽

8、第二十站／变故（下）

　　“闫冬欣，回去吧，这个世界不属于你。想见我，我会在梦里等你。”

　　林平栀的身影化为光芒消散，点点滴滴的碎影最终只让闫冬欣静静流泪。她知道，这就是她和林平栀的结局，天地相隔，永不相见。

　　现实中的闫冬欣望着艾溪湖的湖水，眼泪滴落下来。泪水里映照着他们曾谈论过的江西四大未解之谜。她后悔没有好好陪伴林平栀到最后，虽然林平栀从未怪过她，但她内心早已悔恨至极。

　　他为她探索的江西四大未解之谜，她很感动也很感激。至少他让她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鬼怪，让她平日里恐惧的心恢复了平静。她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只有一颗温柔、敢爱敢恨的心。如果他也不愿割舍这颗心，那是因为他喜欢自己的妹妹，也因为那颗心脏属于他妹妹。

　　二十一岁没有他的陪伴，她觉得无比漫长，仿佛时间都停止了运转。天空没有下雨，却显得阴霾，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她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那个无害表情。

　　“闫冬欣，你怎么了，醒醒。”白爱理说道。

　　“林平栀，不要走……”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们也一样。林平栀的去世让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感到不安。但你这样痛苦，又是给谁看呢？”

　　闫冬欣闭上眼睛，抽泣了一下。她试图掩饰哭泣的模样，不让别人看见，但泪痕依然留在脸颊，让人觉得悲伤而心疼。

　　她告诉自己，不会再哭了，永远不会了。那一刻，她明白了坚强的意义，明白了没有谁可以依靠的感觉。也许，有时候只有一个人，才能坦然无惧地面对痛苦。

　　南昌，艾溪湖边，闫冬欣迎面遇见了林茹和叶淑茹（莫洁洁）。

　　她们面对面站着，气氛仿佛敌对，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呼吸困难。僵持许久后，她们还是选择找个地方坐下聊。毕竟，林平栀的遗言里叮嘱过叶淑茹（莫洁洁）要和闫冬欣好好相处。

　　过了一会儿，方斯恩打车带她们前往南昌凯美云天大酒店。方斯恩订了旁边的南昌凯美格兰云天大酒店，她们在包间坐下，一道道美食被端了上来。

　　“你找我干什么？”闫冬欣问。

　　“不是我找你，是林茹希望我找你。”叶淑茹（莫洁洁）答道。

　　“林茹，林茹是谁？”

　　“林茹，这是你的大姑母姨妈。”

　　闫冬欣望着林茹的脸庞，觉得有几分像林平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她立刻追问叶淑茹（莫洁洁）这孩子的来历。

　　叶淑茹（莫洁洁）没有隐瞒，如实告诉了闫冬欣。这一次，她没有像从前那样百般刁难闫冬欣。

　　“你应该知道，她是我和林平栀的孩子，而且她还是个身体不健康的孩子，很快就要手术了。”

　　“什么手术？”

　　“变性手术。”

　　闫冬欣吓得筷子都掉了。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孩子竟是性别异常的孩子。她不明白，林平栀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的表妹莫洁洁，生下这样一个孩子。

　　白爱理立刻插话，把叶淑茹（莫洁洁）排斥在外。她始终不相信叶淑茹（莫洁洁）会有好意，总觉得她别有用心。

　　“你直接说吧，这一次找闫冬欣到底什么事？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白爱理质问道。

　　“我是有目的没错……”

　　“快点坦白。”

　　“她希望闫冬欣能继承林平栀的遗言，对林平栀的孩子尽一些责任，毕竟闫冬欣也是林茹的大姑母姨妈。”

　　闫冬欣望着眉清目秀、有着萝莉脸庞和长发的林茹，心底瞬间柔软。她知道，林茹只是林紫晴的替代品。既然她代替了林紫晴，这个孩子她就不能不管。

　　白爱理拉住闫冬欣，不让她靠近。方斯恩却把白爱理拉了回来。闫冬欣走上前，看着拥有女性脸庞的双性人林茹，对她露出了微笑。

　　“你叫林茹，对吗？”

　　“嗯。”

　　“好，从今以后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我以后就是你的大姑母姨妈，你的名字可真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死了，她看见林茹的那一刻，仿佛也看见他就在身边。也许，他从未离去。

　　一颗心原来可以容纳这么多，甚至包括有你的世界。但这一刻失去你以后，心开始成为容纳别人的容器。

　　也许好戏才刚刚开始，她和她和好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给她带来最大的伤害。对她最大的报复，莫过于让所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叶晴婷的复仇才刚刚拉开序幕。

　　“莫莱啊，莫莱……你的女儿被我残害成这样，你在黄泉路上高兴吗？”叶晴婷冷冷一笑。

　　手下低声汇报：“大小姐，一切安排妥当，那个人非常中意叶淑茹二小姐。”

　　“好，安排下去。”

　　叶晴婷准备给叶淑茹（莫洁洁）安排一场复仇的戏码，她始终无法忘记莫莱给妹妹带来的伤害，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去折磨莫莱的女儿——莫洁洁，也就是现在的叶淑茹（莫洁洁）。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无数次责怪自己没有能力好好守护心爱的妹妹。她知道，自己一直抱着守护妹妹的心愿，却从未真正保护过她。

　　这时，叶晴婷听到身后传来已故妹妹——叶淑茹的声音，她立刻转头，望向那张深爱的脸。

　　“姐姐。”

　　“真的是你吗？淑茹……”

　　“嗯，是我……”

　　那年雨纷纷，她默默等待所谓的缘分，只怪信任最终变成刀刃，她一个人傻傻地等。谁熄灭了她幻想的灯，他对她像紧锁的门。在痛苦中，她原谅了悔恨，虔诚地守着永恒。谁熄灭了她幻想的灯，她走不出心围的城。她仍安静地苦等，等他最后会回来敲门。

　　叶晴婷的脸颊变得哀伤，眼泪不断滑落。望着眼前的妹妹，哪怕只是幻觉，她也无法改变妹妹已经离去的事实。

　　“淑茹……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没用，没能好好保护你，才让你离我而去。”

　　“姐姐，不……我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怪只怪淑茹命太短，没办法再陪姐姐朝朝暮暮。”

　　“不重要的，只要妹妹你回来和姐姐在一起，姐姐还会保护好你的。”

　　“我只是你的幻想罢了，你不属于这里，你该从关于我的一切清醒过来，不该责怪自己。我活着的时候，不过十岁，我至少见过这个世界，我没有任何遗憾。只是你啊……不要再一错再错，把我的痛苦强加于别人了。”

　　“我……我……”叶晴婷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内心充满了悔恨，她怪自己当初没有能力挽回妹妹的生命。

　　突然，她只能看见妹妹化作一束光芒，慢慢消失在眼前。看着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再次消散，她心痛不已，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面对失去妹妹的痛苦。

　　这时，有人敲门，敲门声惊醒了叶晴婷。她随手拿起纸巾擦了擦脸，以免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叶大小姐，别来无恙啊，你这样还是和从前一样。”来人笑道。

　　“少废话，交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早就办妥了。”

　　与叶晴婷交谈的人正是绉斌，他也是照顾楚文曦的人。当初的叶淑茹并没有死，而是因失忆被绉斌当作童养媳，以“楚文曦”之名生活下去。

　　绉斌拿出一支烟，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我说，她早就恢复记忆了，你还打算让莫洁洁代替叶淑茹多久？”绉斌问道。

　　“很快了，她的女儿一定会付出代价。总有一天，我会让真正的叶淑茹回来。”

　　“她虽然不愿意认你为姐姐，但还是知道你是最爱她的。你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让她知道，你最好做到密不透风。”

　　“这当然。”

　　看着空荡的家，没有儿时的欢声笑语，她想起莫莱来不及拯救妹妹的那一幕，心仿佛在流血。

　　2012年7月30日，天气阴沉。她永远记得那天在南昌南大一附院发生的一切。

　　那天，莫莱作为叶淑茹的主治医师，虽然成功抢救了白血病的叶淑茹，却因心脏病手术中缺氧导致叶淑茹失忆，差点再也醒不过来。

　　“莫莱，你凭什么让我女儿变成这样，她现在连我也不记得了……”

　　“我早就说过，做手术会有风险，出了事与我无关，很多病人都会因为缺氧而留下后遗症。”

　　“你这个庸医……”

　　她不知道父亲和那个女人在讨论什么，但她知道那就是她的仇人。是她让妹妹手术后失忆，让父亲回家路上精神恍惚遭遇车祸身亡，让她和妹妹成为孤儿。

　　那天，她抱着妹妹，为了保护她，不得不将她托付给关系最好的绉斌，还给妹妹取名为楚文曦。

　　她抱着悔恨和无力保护妹妹的心，走到角落痛哭。那时遇见的人，正是莫莱的女儿莫洁洁。

　　她那时就下定决心，要让莫洁洁付出代价。她母亲让妹妹失去记忆，让父亲精神崩溃离世，她发誓总有一天也要让莫家付出代价。

　　“绉斌，你会帮我的，对吧？”

　　“嗯。”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吗？我甚至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我实在太懦弱，让所有人都在针对我。是不是人穷就要被欺负？”

　　“对了，你要我怎么帮助你？”

　　“你帮我照顾妹妹，从今以后她就是楚文曦。我没办法让她知道，姐姐为了报仇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你要对付谁？”

　　“没谁，就是想让那个人血债血偿。”

　　也许她的大脑已被仇恨填满，但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这样，看不得自己喜欢的人被人伤害。

　　后来，她设计陷害莫莱，让她死于车祸，报了父亲的仇。然后让莫洁洁假扮叶淑茹，以叶淑茹之名四处贩卖身体，替自己赚钱，也伤害自己。

　　没想到，她和妹妹楚文曦再次相遇，妹妹竟然恢复了记忆。她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但妹妹再也不会原谅她这个姐姐。

　　她看见妹妹冰冷的眼神里没有原谅二字，便明白自己的复仇让这个家四分五裂，伤害有多深。

　　她无法靠近妹妹，说出那句抱歉。她真的很对不起她。她还想当妹妹的姐姐，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妹妹受的伤害无人偿还。

　　“姐姐，你知道吗？南昌的雨是最好看的，姐姐能陪我看，我很高兴。”

　　“真的吗？”

　　“真的。”

　　“那姐姐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继续陪你看四季的雨。”叶晴婷勉强笑了笑。

　　当她看见栀子花瓣落下的那一刻，心也瞬间变得肮脏，因为仇恨已沾满心胸。你还是你，但她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记忆再美也终要清醒，她翻到记忆的最后一页，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多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