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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玉门关 ...

  •   “半个月了!你还知道出来?我以为你早已在里面臭了!”刚探出头,辛晚便迎头撞上挟持者焦急的怒气。语气虽冲,掩不住几分如释重负。

      刚经历一场类似“分娩”的挤压,紧接着是言语的“巴掌”,这仪式感强烈得让辛晚几乎要配合地流下几滴眼泪。

      可惜没有。对方已急不可耐:“半舍仙子呢?捉到了吗?”

      辛晚先是缓缓摇头,欣赏够了他眼中的失望,才不紧不慢地摊开五指。

      活的、金色的。

      挟持者狂喜,哪还顾得上计较辛晚方才的戏弄,忙不迭取出盒子,小心翼翼地将半舍仙子收好。

      待他收妥,辛晚才开口:“半舍仙子对你有何用处?”

      他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似有难言之隐,最终犹豫开口:“我怀疑……我非父亲亲生。”

      辛晚挑眉,有依据地推测对方在转移话题:“何以见得?莫非令尊相貌过于返璞归真?”

      对方摇头。

      “令堂呢?”

      沉默。

      “你的身世之谜,与此地有关?”

      他未否认,却也无更多解释。

      见他讳莫如深,辛晚只能按下好奇,转而感叹:“唉,天下之大,我已无家可归。你呢?欲往何处?”

      对方亦摇头,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复又追问洞中详情。

      辛晚简略描述了所见机械生命,略去了自己躺入巨蛋“休眠”的经历。折腾许久,腹中饥饿感袭来。挟持者不知从何处摸出两块面饼塞给她,“别饿死在这儿。”

      他仍不死心,又拉着辛晚站到那变幻的洞口前,试图再次进入。结果是双双被排斥,辛晚正想啐一口这扫把星,害得她也被排斥在外。恰逢洞口形态有异,辛晚欲出声提醒时,一股粉色液体喷涌而出。

      “小心!”

      迟了。挟持者被水流冲击,落入河中,慌乱间还扯住了辛晚的衣袖。落水后他才松手,在水面挣扎扑腾:“再…咳咳…会…噗……”

      话音未落,他已沉了下去。

      辛晚索性放松身体,任由那股熟悉的托举之力带着自己,沉向未知的归处。

      又是一阵熟悉的挤压,最终“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坚硬地面上。

      辛晚痛得龇牙咧嘴。未及起身,一道碧绿身影扑过来,将她紧紧搂住。

      生硬的质问尚未出口,她便对上一张糊满眼泪鼻涕的小脸,还是个孩子。

      辛晚咽下到嘴边的话,轻轻去掰那双箍住自己的手,尽量让声音柔和:“妹妹,我摔得浑身疼,你先松松手,让我缓缓可好?”

      “呜……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小姑娘慌忙松手,用袖子胡乱擦脸,却越擦眼泪越多,眼眶揉得通红。

      辛晚只得忍着身上钝痛,僵硬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抬头望天,辛晚心中长叹:真的,我错了。如果不选那个作死的课题,主脑就不会坏;主脑不坏,我就不用看那些糟心的纸质书;不看那些书,我就不会穿进这个鬼地方;不穿进来,就不用经历这一连串糟心事!除了那些美好的机械生命,这地方没给我留下半点好印象。开局就是全年龄无.码血.腥片,连个高能预警都没有。

      小丫头总算把自己哄得差不多了,还在一下下地抽噎。

      辛晚是从墙上悬挂的一幅奇特的画中跌出来的。画布材质非纸非绢,触手温润。画面更为怪诞,像一尾倒悬的鱼,又似微微开启的蚌肉。

      见辛晚打量那画,小丫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就是修仙界?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辛晚坐回榻边,深感原主辛婉婉的记忆太过笼统,她急需更多信息。

      “你是谁?为何哭泣?”

      小丫头脸上泪痕未干:“小姐,我是绿榕呀!如奕小姐呢?她没和您一起出来吗?”说完,她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又被吓糊涂了,忘了小姐每次出来都会失忆。”

      “失忆?”辛晚顺着她的话,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难怪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绿榕直直看着辛晚的眼睛,那目光让辛晚感到不适。“是啊。如奕小姐常带您去一处隐秘山洞修炼,您都是通过这幅画返回家中,安全得很。只是这法门每次都会让人忘却进入洞府之前的所有事情。”

      “如奕小姐是?”

      “是您的二姑姑,早年得了仙缘,据说拜入了金……什么门下,平日云游在外,不常归来。”绿榕挠挠头,“我看到小姐的魂珠一直亮着,还以为定是如奕小姐提前将您接走了呢,也只有她有这般神通。”

      “那我可会使什么法术?”

      绿榕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

      “家里其他人呢?”辛晚环顾这间封闭的密室,试图找到出口。

      “小姐别出去!”绿榕急忙拉住她,声音带着恐惧,开始讲述这段时间发生何事。

      绿榕当时获准回家探亲,侥幸不在辛府。归来时,只见辛家匾额污秽,大门洞开,心惊之下询问路人,才知辛家竟遭灭门,连城主都不敢过问。她不敢多打听,发现小姐的“魂珠”还亮着,便知小姐可能还活着,料想可能去了修炼的山洞。她无处可去,又恐贼人未走,于是冒险从辛府一个隐蔽狗洞潜入,躲进这间密室,日夜期盼。

      正说着,辛晚腹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咕噜”。她有些窘迫:“可有干粮?”

      绿榕摇头,眼中浮现探究之色。

      辛晚岔开话题:“恶徒是谁?”

      “不知道。”绿榕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对了小姐,我来时路上,在府外草丛捡到这个,想来是您匆忙间掉落的。”

      “这是何物?”辛晚接过,随手翻阅,似乎是族谱或人物志。

      “不知,但见小姐以往总是贴身收着。”

      一张纸条从书页中飘落。辛晚两指拈起,上面墨迹犹新:

      家中逢灾祸,速至玉门关寻雪衣娘子。

      辛晚摩挲纸面,指尖并未染墨。她将纸条递向绿榕:“玉门关在何处?雪衣娘子又是何人?如何能见到她?”

      绿榕凑近,满脸疑惑:“小姐,您给我张白纸作甚?”

      辛晚心中一动,面不改色地收回纸条,夹回册中。“没什么,眼花了。你继续说,玉门关?”

      “玉门关……是雪衣娘子经营的酒楼,在城中最繁华处。雪衣娘子是如奕小姐的至交好友,曾赠您一枚玉牌为信物。”绿榕眼睛亮了些,仿佛有了主心骨,“她说过,若遇难处,可凭此牌寻她庇护。只是不知小姐是否将玉牌带在身上……”

      “若无玉牌,可有他法见她?”

      绿榕沮丧摇头:“雪衣娘子深居简出,玉门关又守卫森严,只认信物,不认人情。”

      辛晚想起壮妇临死前塞给她的布袋:“那玉牌,我通常交由谁保管?”

      “是王嬷嬷贴身收着。她好像……把玉牌缝在了一个随身钱袋的夹层里。”绿榕声音低落,“只是王嬷嬷如今也不知下落……”

      “是这个吗?甚重,坠死我了。”辛晚掏出那个沾着泥污的荷包。

      绿榕眼睛骤然一亮:“正是!”

      辛晚打开荷包,里面果然有些散碎银两。拆开夹层,一枚温润的黄色玉牌落入掌心。

      “太好了!”绿榕喜形于色,“小姐,事不宜迟,我认得路,我们这就去玉门关吧!”

      两人相继从狗洞钻出,对视一眼,皆是满面尘土,狼狈不堪。

      还有一事……辛晚有意落后半步,眯眼仔细打量着绿榕的背影。深思片刻,复又归于平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抵达玉门关时,已是华灯初上。

      这座楼宇矗立于闹市中,高四层,形制对称,气派非凡。每层飞檐下皆垂挂着数串红灯笼,将金黄琉璃瓦映照得暖黄。墙面是玉白色石料,在灯笼映照下如羊脂玉般莹润。

      凭街眺望,每层廊间皆有盛装女子,或倚栏,或抚琴,或吹箫,燕瘦环肥,各具风情,宛如人间百花图。辛晚一时看得出神,险些被一个突然冲出的面貌丑陋凶恶的矮小男子碰到。

      绿榕急忙拉她避开。

      “哪来的泥腿子,也配站在玉门关前污人眼目?”丑陋男子横眉怒目。

      绿榕欲上前理论,辛晚将她拦在身后,不慌不忙抬起手,食指勾着那枚黄色玉牌,在男子眼前轻轻一晃。

      男子脸色剧变,狰狞化作谄媚,腰身弯了下去:“哎呦喂!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客!恕罪恕罪!您快里边请!”

      踏入玉门关,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从各处投来。

      楼内香气萦绕,并非浓艳脂粉味,而是清雅的不知名花香。因是“贵客”,她们未经过正堂,而是被引入一条回廊。廊壁绘满百花,金线勾勒,彩绘填色,栩栩如生。头顶房梁则雕刻着繁复的牡丹,原木本色,与墙壁的绚丽形成巧妙对比。仔细看,那牡丹花芯处,镶嵌着点点晶石,彩光闪烁。

      “快请进。”一道声音传来,如清泉击石,泠泠悦耳,瞬间将辛晚从对环境的观察中拉回。

      她抬眼望去,恍见冰雪塑成的人偶。此人眉目疏淡,眼神平静幽深,静立时,像一幅水墨画。眉头微蹙,平添几分愁绪,引人不自觉想为之抚平。若非唇角那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甚至难以察觉她在微笑。她颈间挂着一枚黄色玉牌,与辛晚手中那枚相仿。

      “如弈已传讯于我,嘱你在此安心暂住,她几日便到。”雪衣娘子语气温和。

      就在这时,怀中那本册子突然发烫,辛晚一个激灵,猛然回神。她此刻满身尘土,站在如此洁净雅致的茶室内,着实唐突了。遂略显拘谨地开口:“娘子,我等奔波狼狈,可否先行梳洗?烦请安排一下。”

      “自然。那你且在此稍坐,饮杯茶,我即刻吩咐准备。”雪衣娘子从善如流,甚至体贴询问,“需要我为你斟茶么?”

      辛晚连连摆手。

      一旁的绿榕忽然插话,语气熟稔:“娘子您快去忙吧,我带小姐去安置就好,这些小事不劳您亲自费心。”

      雪衣娘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步态袅娜,顺手将茶室的门轻轻带上。

      辛晚与绿榕交谈几句,正欲查看那发烫的册子,门扉却被轻轻叩响。一名侍女垂首立在门外,恭谨道:“热水已备好,请随我来。”

      绿榕与那侍女并肩而行,低声诉说着连日来的惊恐遭遇,引来几声惊呼。她不时回头催促:“小姐,快些跟上呀。”

      洗漱完毕,换上一身雪衣娘子准备的洁净衣裙,自有侍女引她至“栖凰殿”安顿。一切周到得无可挑剔。

      房门闭合,室内只剩她一人。辛晚立刻掏出那本册子。翻开,内容并无变化,但又飘落一张新的纸条。

      这次的墨迹是刺目的鲜红,宛如流淌的鲜血:

      规则一:莫在玉门关留宿,天明前必须离去;若未能及时离开,须扮演指定角色,否则将被抹杀。
      规则二:莫信雪衣娘子,她欲吞噬所有外来者,保命之法唯杀之;其胸前玉牌是护身符,尽早毁去。
      规则三:尽可能打碎楼中之镜,那是她窥视你的耳目。
      规则四:尽可能救出楼中女子,她们皆是被囚的可怜人。
      规则五:素纱可托付,速与之联手;勿信怀锦,勿与之言;雪曼乃雪衣走狗,应先除之。

      辛晚指尖冰凉。窗外,一阵风吹过,红灯笼随风而动,光芒映入屋内,瞬时将房间染上一层红色。

      长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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