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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逃命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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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晚又多点了几根蜡烛,光亮驱散了黑暗,将不时映进来的红光染成暖橘色。
她蹙眉,手里捏着黑、红字迹的两张纸条,凑近蜡烛烤了烤。纸边微微卷起,再无变化,辛晚轻笑一声,将自己确诊为精神鸦.片看多了。
余光里,梳妆台上的铜镜中闪过一道黑色残影,待辛晚凑近察看时,铜镜中只有自己紧绷的面容。她将铜镜盖住。安静,安静得辛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辛晚后背发寒。来玉门关是否太莽了?
脚步声就在这时响起。
嗒。嗒。嗒。
不疾不徐,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就像踩在辛晚的心弦上。
“吱呀”。
是谁?
是谁推开了我的门窗?
“小姐,该吃药了。”
我不是大郎,我不吃药。
这诡异的既视感。辛晚转头,绿榕双手端着一个托盘立在门边。托盘上摆着一只玉色瓶子和一碗水。
她缓缓走近,莫名让人感到压迫。
“没病我吃什么药?”
“小姐,你失忆了。这是如奕小姐为你求来的洗经伐髓的灵药呀。小姐不是最想像如奕小姐一样,腾云驾雾,言出法随了吗?”绿榕晃了晃头,看起来娇蛮可爱。
无可辩驳,谁让咱失忆了呢。
绿榕将托盘放在桌面上,发出“叩”的撞击声,碗里的水荡开涟漪。放下后,她便转身拨弄熏香,不多时,一丝甜香钻进辛晚鼻孔,有些醉人。辛晚瞥了眼敞开的窗,心定了定。
辛晚仰头服药,实则偷偷将药丸藏于袖中,又“不慎”将碗打翻,慌乱中,忙端起手边的茶杯牛饮几口。
盯着辛晚服下药后,绿榕才弯起眼睛,擦干桌面上的水,端起托盘准备离开:“小姐早些歇息。”
“慢着。”
“小姐,还有何吩咐?”
“玉门关你知道多少?”辛晚顿了顿,“还有,雪衣娘子般产业,背后是何方势力?她与我姑姑是何等交情?”
“背后倚仗自然是辛府。雪衣娘子昔年落难,为如奕小姐所救,无处可去,便在此落脚营生。因有薄利,辛府也乐得庇佑。”
原来如此,辛家确实势大,可那是从前。
辛晚顺势问出:“靠山倒了,玉门关树大招风,若有一日……如何脱身呢?”
“小姐思虑周全,那自是不用担忧,各间上房设有密道,只是外人难寻。”
辛晚微微放心:“原来如此,我无事了。”
绿榕离去,门扉合拢。辛晚惊奇地发现方才被水浸湿的桌面上,一个模糊的花瓶图案正缓缓显现。
花瓶?花瓶一般放在博古架上,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小型博古架空空如也,空的离奇。
用水试试。辛晚耐心用茶水擦拭博古架表面,稍等片刻,果然有一处颜色变深,显现出与桌案一样的花瓶暗纹。
她在屋角找到一只落满灰尘的镂空青瓷瓶,花纹、大小正合。将花瓶压在印痕上,尝试旋转、推移。
墙壁上那幅巨大的百鸟朝凤图缓缓向上卷起,露出后面一扇仅容一人钻过的方形木门。
木门紧闭,推拉不动。辛晚凑近细看,在门把手旁发现一个不起眼的鸟形凹槽。
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的屏风、百鸟朝凤绣花的被褥枕套、百鸟朝凤的梳妆盒、百鸟朝凤雕花的桌椅……辛晚都细细摸过一遍,有些劳累地瘫坐在绣墩上。双手垂下,无意间触到了一处异常,她将绣墩倒立过来,发现一个夹层,似乎是一个机关。她数了数房间内有几处百鸟朝凤的图案,尝试着拨弄片刻,咔哒一声,弹出来了一片沉甸甸的鸟形薄片。
形状不对。她皱眉,将薄片与门上凹槽比对,果然不符。
老天……她不是比格,不需要这么消耗她的精力啊!
折腾许久,终于她又在香炉里发现了夹层,不枉她倒空香灰。她将刚刚拿到的鸟形薄片放进凹槽,香炉从中间分开,那片金灿灿的、刻着凹凸花纹的凤凰状薄片闪亮登场。
她打开门,阴暗潮湿的气味瞬间袭来。
不得不说,这玉门关密道可真秘。
“小姐,你又要丢下我吗?”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辛晚不免被吓了一跳,看清是绿榕,暗自压下心惊。可是绿榕这话里的意思……辛晚可没在记忆里找到辛婉婉和绿榕两人的情感纠葛。
“我就知道,小姐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绿榕自顾自的说着,向辛晚逼近。
“没有啊,我就随便看看,谁知道它怎么自己就打开了。我怎会抛下你?我这没什么吩咐,你且回去。”
“小姐以为我还会再次上当吗?小姐要走,就带我一起,至少,我认识路,不是吗?”绿榕紧紧钳制住辛晚的手腕。辛晚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手劲奇大。于是她顺手捏了把绿榕的手心,是小孩般的柔软。
“且慢,我们出去之后可有其他安置之地?”
“有,城郊倒有一处隐秘小院,是夫人托其他人早年备下的私产,无人知晓。奴婢可带小姐去那边暂避风头。只有我们两个。”
辛晚见绿榕已经钻了进去,密道变得宽敞起来。绿榕钻过狭窄处站好后,辛晚还在原地犹豫。
绿榕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辛晚,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辛晚尬笑两声,摸着袖中匕首,跟上。
甬道蜿蜒向下,空气潮湿沉闷,弥漫着泥土与铁锈味混合的气息。石壁上镶嵌着散发着黄绿色荧光的石块,辛晚尝试着用匕首撬了撬,纹丝不动,她聊表遗憾。行至深处,两侧石壁渐渐被一种奇特的“植物”覆盖,那一丛丛、一簇簇的像是绑在一起的晦暗“发丝”,密密匝匝,无风自动,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战栗的声音,像什么动物在磨牙。
辛晚试探着用匕首刮过一簇,“铮”,竟激起一声短促清晰的金属颤音。那簇“发丝”受惊般猛地一缩,旋即更剧烈地蠕动起来,最后吐出一个平安扣来。
“小姐?”前方绿榕质问的声音传来,辛晚迅速将平安扣拾起藏好。
“这一丛丛的是何物?”
“金罂丝。吸食地脉阴煞与血肉秽气而生。小姐千万别碰,沾上您的皮肤便会溃烂流脓,直至见骨。”她头也未回,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忽大忽小,听得人遍体发寒,“就快到了,您可得跟紧。”
越往前,金罂丝越是茂密,几乎将发光石头完全覆盖,甬道内光线愈发晦暗。那些金罂丝不知不觉已蔓延至脚边,甚至试图攀上辛晚的裙角。甜腻腥臭的气味逐渐浓重,紧紧裹住她的口鼻,辛晚阵阵发晕。
辛晚吞咽了一下。
就在这时,前方绿榕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她的身体保持着前进的姿势,头颅却向后扭转,颈部发出“喀啦”的脆响。眼白消失了,眼睛牢牢锁住辛晚。
辛晚心突突地跳。
“为什么不能乖乖待着呢?”声音模糊不清,像从水下传来。她维持着这恐怖的姿势,一步步倒退着,向辛晚走来。
辛晚捏着匕首,心中出奇平静,全身肌肉绷紧,呼吸放缓。
就是现在!在怪物头颅微微前探的刹那,辛晚猝然发力,狠狠刺向怪物心口。
没有预想中利刃入肉的阻滞感。匕首如同扎进了一团厚重粘稠的胶质之中,刀身甚至被那粘稠的物质微微吸附,拔也拔不动。
“不听话……不听话……”怪物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它被激怒了。它的身躯开始膨胀、扭曲,表面的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的黑色羽毛,身形几乎塞满了整个通道。在辛晚的视角下,就是一团黑色羽毛团成的球向她滚来。
辛晚当机立断,朝着来处发狠狂奔,喉间泛出铁锈味。肺叶被反复撑开、绷紧,厚重的腥臭味让她更加窒息,听着后方传来金属刮擦的尖锐噪音和怪物的怨毒呢喃愈发逼近。
人在绝境时的潜力是无穷的。在意识几乎涣散的时候,她看到前方的微光。终于,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扑了出去,狠狠将门关上。
辛晚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才发觉冷汗已经浸透后背衣物。
门的另一侧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但那撞击只持续了七八下,便突兀地停止,重归死寂。
她艰难地挪动颤抖虚软的手臂,将花瓶复位。百鸟朝凤图缓缓落下。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铺天盖地的疲惫与后怕席卷而来。眼前模糊不清,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