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相遇》蒲栖地

20、第 20 章

　　校门口。

　　林冉的电话挂断许久，应晚宁仍垂眸望着那个刚加的联系方式，指腹无意识地擦着机身边缘。

　　她原本只是想贴合路思妍口中那个攀附权贵的“人设”，免得她生疑，再有覃会冷淡疏离的模样，看起来也根本不会理会她这样冒昧的请求。

　　可她没想到。

　　覃会竟然同意了。

　　虽然不是他本人的联系方式，但态度本身就是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主动逢迎、刻意接近，还是故作高冷、若即若离？

　　应晚宁忽然有些后悔伸出那只手。

　　早知如此，倒不如就装作不好意思，干脆不加才好。

　　想着，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应晚宁低下头，目光聚焦。

　　shang：【什么时候回来？】

　　应晚宁狐疑片刻，敲了敲屏幕提醒他。

　　应晚宁：【要放国庆了。】

　　shang：【嗯，我知道。】

　　应晚宁眉头微拧，不明白他的意思，假期还没开始，怎么就问起回程了。

　　很快，屏幕底下又浮起一行新的消息。

　　shang：【早点回来。】

　　这行小字在她眼底化开，漾开一片看不见的涟漪，只见悬在虚拟键盘上指腹不受控的一动。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方才刚分开不久的那张脸。

　　“应晚宁？”覃会问。

　　应晚宁略微迟疑，点头。

　　“别紧张。”覃会抬起手机示意，语气温和，“我们现在……也算朋友了吧。”

　　应晚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迎上他的视线。

　　覃会此人，她全然看不明白。

　　分明是一身淡漠凛然的气息，却主动上前套近乎，还是在听完路思妍对她锋言利辞的评价之后。

　　见她一直在警惕自己，覃会自嘲一笑，换了个话题：“是在等车？”

　　“嗯。”

　　“去哪？需不需要我载你一程。”

　　“谢谢，朋友来接。”应晚宁礼貌回绝。

　　话音刚落，一辆银白色轿车从旁驶过，稳稳停在了商务车前。

　　一个气质斯文的男人推门下车，绕过车头朝她走来，嗓音爽朗：“宁宁。”

　　“有约，就不劳烦覃先生了。”应晚宁如获救星，脚步一旋，朝对方走去。

　　覃会偏头看去，眼底掠过一丝疑色。

　　善于察言观色的女秘书瞥见后视镜，轻声提醒：“覃总，是林浩阳，也是这次技术总监的竞选人之一。”

　　覃会神色一顿，将车窗完全降下。

　　林浩阳比应晚宁高出许多，抬手在她发间揉了揉，赞赏道：“又长高了不少。”

　　应晚宁笑他：“当然了，你上次见到的可是十六岁的应晚宁。”

　　林浩阳听了也不由一笑，说也是。

　　他正想问她刚刚在和谁说话，余光便瞥见了那扇完全降下的车窗。

　　林浩阳神色微变，轻拍应晚宁的肩，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便转身朝她身后走去。

　　应晚宁回过头，看见林浩阳已走到那辆商务车旁。
　　他微微侧身听着覃会说话，姿态透出几分恭谨。距离虽不算远，但两人挨得近，街边人潮车马声杂，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

　　接着，覃会朝她这边抬了抬下巴，林浩阳顺着望过来，目光只在她身上短暂一落，便与覃会一同收了回去。

　　应晚宁：“……”

　　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林浩阳才朝车子走来。对上应晚宁询问的眼神，他没多解释，只伸手拉开副驾车门：“没事，先上车。”

　　应晚宁又朝后望去一眼，才躬身坐进车里。

　　也正是在这一秒，覃会举起手机，按下快门，将画面发给了路熵。

　　既然他不肯说明要自己帮忙的原因，那就别怪他用些捕风捉影的画面，“刑讯逼供”。
　　说到底，这也是一种试探。

　　路熵从没开口求过他什么，更别说破天荒地请他帮忙照看一个女孩。覃会忍不住想，应晚宁在路熵心里到底有多重，能不能让他乱了方寸，破了原则。

　　下一秒，手机轻震。

　　路熵：【谁？】

　　覃会勾唇，按熄屏幕：“开车。”

　　林浩阳扣好安全带时，那辆商务车正从他车旁平稳滑过。

　　他转过头，发现应晚宁的目光也在紧随。

　　“宁宁，你怎么认识我们老板的？”林浩阳启动车子，语气随意地问。

　　“他是你老板？”

　　“嗯。”

　　“瞬翼科技？那个游戏公司？”

　　“对，还是集团创始人。”

　　林浩阳摇摇头，自愧不如：“想不到吧，这么年轻，还是在校大学生呢。”

　　瞬翼科技成立仅四年，就以一系列爆款手游迅速抢占市场，如今已是行业里备受瞩目的公司，也是不少程序员心之所向的地方。

　　虽然不明白应晚宁为何对自己的工作这么感兴趣，但林浩阳还是耐心讲起了自己的日常工作。

　　讲到一半，应晚宁突然打断他：“那像这类技术难题，你们通常怎么解决？”

　　“一般会内部协作，系统研究，必要的时候也会调整方案，或者请教技术专家、导师这些外部资源。”林浩阳叹了口气，“现在技术迭代太快，公司确实缺一个能全面压阵的技术骨干。”

　　应晚宁点头，问：“那在求助外部人员时需要签保密协议吗？”

　　“若涉及项目内容，那肯定是必要的，但我们通常只讨论技术本身，也太会签那东西。”

　　“那你之后如果遇到棘手的技术，方便发我看看吗？在不违反你们公司规定的前提下。”

　　“怎么？”

　　“是这样，我认识一位……算是隐世高人吧。他平时不爱露面，但对解决技术问题特别热心，说不定能帮上忙。”

　　“是吗？”林浩阳一听来了兴致。最近他正在竞聘技术总监，手头确实堆着好几个麻烦，便爽快答应下来。

　　见状，应晚宁心头一阵雀跃。

　　她掏出手机，点开路熵的微信，回了一个字。

　　【好。】

　　路熵希望她早点回去，她答应了。

　　“不对啊，宁宁。”林浩阳忽然回过神来，“你还没说，你和我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应晚宁放下手机，没说太细，只道是室友和他沾亲带故，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林浩阳笑说原来是这样，转而又问起她最近的学业和生活。

　　林浩阳待她，总是像邻家最温和的长兄。凡有林冉的，便必定有她一份。

　　有时她觉得，林氏兄妹反倒比血缘更似自己的手足。

　　饭桌上，因许久未见，林浩阳对她格外照顾，惹得林冉闹起了小脾气。这一闹，气氛反而活跃起来。只是苦了林浩阳，处处事事都要一碗水端平。

　　饭后消食，经过甜品店，林浩阳被使唤去买草莓布丁蛋挞，因着上面的草莓数量、大小不一，他还精挑细选了半天，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才算是交了差。

　　林冉活泼好动，总爱挑挑拣拣地折腾她哥；应晚宁则沉稳内敛，常常在一旁打圆场。

　　最后，依旧是林浩阳将应晚宁送了回来。

　　临行前，应晚宁又提起了代码的事，林浩阳答应回去就整理整理，只是忍不住嘀咕：“但愿你那位技术大能别嫌我太菜了。”

　　应晚宁不敢担保，只抿嘴笑：“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你是谁。”

　　林浩阳轻哼一声，半开玩笑地说：“我不过稍微自谦一下，你倒是一点台阶都不给。”

　　应晚宁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明亮。

　　“有时间，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他顺势问道。

　　“好。”

　　“行，快进去吧。”

　　告别林浩阳，应晚宁回到宿舍，路思妍不在，她便自顾自地学了会CAD。

　　一直到睡前，仍不见对方回来，应晚宁所幸不去管她，转身躺下。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始终没有碰面。路思妍读的是美术专业，课程和作息本就不同，校园又大，若不刻意相约，就连偶遇也成了一件难事。

　　还有连同那个看起来难缠的吴绍辉也没再出现。

　　她不禁想，这会不会是覃会的手笔。

　　除此之外，应晚宁再没遇到什么别的麻烦。

　　应晚茗在班上的人缘很平淡，往来止于课桌之间的几句闲谈。她只需垂眼听着，偶尔点头，便不会有人察觉那副皮囊下已悄悄换了个魂。
　　至于班外的人，连应晚宁的身影都没见着。

　　建筑学上周布置了两张A2线稿练习，国庆收假交齐。全班进度最慢的就是应晚茗，她甚至连图纸都还没裱上板。

　　应晚宁清楚，这活儿指定又是她的。
　　于是除了必要的时间开销，她几乎都泡在了画室里。有同学问起，她只说是想赶在国庆前完工，好安心出去玩。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赶完。

　　“晚宁，我先走了，国庆回来见。”旁桌女同学背上包往外走，礼节性地打着招呼。

　　“好，路上小心，节后见。”

　　应晚宁抬起头，女生一走，偌大的教室就只剩她一个人。

　　窗外夕阳安静，桌椅投下长长的影子。她揉着发酸的脖颈，站起来活动了几下。

　　“叮”，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她走回桌边。

　　林冉：【碗碗，这次我就不留你啦，我的腿已经康复了，国庆有好几场和大明星同台的演出，我想去～嘻嘻。】

　　林冉：【开心转圈.jpg】

　　应晚宁读完消息，佯装出一丝愠色，立刻招来对面一连串撒娇讨好的表情包。

　　她没再逗下去，只回了句“没事，放心去吧”，可林冉却不依不饶起来，接连追来好几条语音。

　　应晚宁：“……”

　　她回到画板前，将手机架上支架，点开语音，边听边画。

　　可还没动两笔，手机便传来视频通话特有的铃声。

　　多半又是林冉。

　　应晚宁没看屏幕，随手接了起来。

　　“林大小姐。”应晚宁低着头，摆正尺子，开始拉线，“你要真那么过意不去，也不用发这么多语音。要补偿我的话，帮我弄几张江晴的签名照就行。”

　　刚才语音里，林冉提了几个合作明星的名字，别的倒无所谓，但江晴是沈瑶瑶的偶像。
　　要是能带回去一张，她肯定高兴。

　　只是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应。

　　“怎么不说话？”应晚宁将那笔墨线拉完，抬起头。

　　看到屏幕的瞬间，她怔住了。

　　视频里，路熵坐在四季饭店的老位置，弓着身，目光锁在屏幕上，眉眼软化，直直地望进她眼里。
　　应晚宁脸上蹭了几笔墨线，像只迷迷糊糊的小花猫，举着笔，怔怔地望向他。

　　路熵没忍住，从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那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裹着电流细微的沙沙声，磁沉又掺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一阵酥麻袭来，应晚宁指尖一颤，尺子斜滑，墨迹倏地晕开，糊住了旁边工整的线条。

　　应晚宁：“……”

　　这个角度，路熵刚好看到纸上的狼狈：“还能补救吗？

　　应晚宁瞪他：“你说呢！”

　　路熵：“……”

　　沉默半晌，他说：“回来我给你画。”

　　“你还会这个？”

　　“几根线条，很难吗？”

　　应晚宁：“……”

　　“还有。”路熵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的事。”

　　早点回来。

　　应晚宁微微一怔，说：“可我没抢到票。”

　　“哪天的？”

　　“今天的。”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愣。

　　路熵没想到，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回来这件事被排得这么早。

　　应晚宁则被自己这前后矛盾的言行梗了一下，耳根隐隐发烫。
　　还没想好怎么驳，那头便传来他带笑的命令。

　　“把身份证号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