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山上有个莴苣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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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石阶清扫过半，眼看回竹院有望，天气却偏偏要跟霜止川作对一般，洋洋洒洒又下起了雪。
霜止川垂头丧气地丢开扫帚，又踢了两脚权当泄愤。
半晌，他搓了搓冰凉的小手，还是将扫帚捡了回来，方才扫过的台阶还好，没扫的地方要是越积越多，那后面可就费劲了，不如冒着大雪继续干。
寒风萧瑟，平添寂寥，霜止川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又咬牙憋回去，手里暗暗使劲，把扫帚舞的唰唰响。
雪没有雨下的那样磅礴，无声无息的，落在肩上倒是有分量，浸入衣裳一片湿凉，霜止川时不时还得停下来搓搓手哈哈热气，顺带拨弄肩上雪。
他闷头一阵猛干，再起身去拂雪时，肩上却空空如也，霜止川愣了愣，察觉头顶上也没什么雪落下来，有风，余光里飘出来大氅的衣角，是他熟悉的布料。
霜止川胸膛被心脏击的震动不已，熟悉的称谓在口中呼之欲出，但他哑火了，料定是自己的幻觉，生怕一出口就惊跑了。
“都看到了，怎么不喊人？”一声轻笑，敲的霜止川脑袋嗡嗡作响，他猛一回头，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框进眼睛里。
刑落月执伞站在雪中，风牵动着他的衣袂和发丝，全都是白色，他像是从雪里现身的，又像是要融进雪里，唯有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带着点妖异的光，幽深而又剔透。
面前人又温柔朝他一笑，刹那间霜止川以为风雪退避，春回大地。
“义父你怎么……来了”霜止川声音轻轻的，忍不住哽咽“我没有，没有做梦吧？”
他没敢奢望，只是怀疑自己被雪冻昏了头，略显紧张地扣着手指，微微低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抬眼去看。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刑落月觉得他这模样怪可爱的，伸手包住霜止川通红的小手“你看，热乎的，不是梦。”哎，都说不来了不来了，犹豫半天，甫一下雪，自己这腿比脑子还快，回过神就站在了小团子身后。
霜止川什么都顾不上了，埋头就扑进刑落月怀里，是暖洋洋的，还升腾着馥郁的栀子花香气，他好像一下又扑进了小院中与义父相伴的冬日。
这香味是刑落月特地熏的，就怕自己身上有什么残留的血腥味吓到团子。
刑落月一愣，把霜止川裹进大氅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不见面还没有实感，确实长得很高了，上山前才够得到大腿，如今都能抱住自己的腰了。
“想我了吗？”刑落月温声询问。
“嗯……”霜止川声音闷闷的，用脸蹭了蹭刑落月的小腹。
“哭了？”刑落月故意逗他。
“没有！没有！”霜止川急忙抬起头来，两只水润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刑落月眼底是独属于少年的清澈。
念唱作打唱了近一年戏，用那无公害的精英做派各处结缘，如今全破功了。
他贪恋温暖，只想窝在刑落月怀里。
这意料之外的见面简直让霜止川欣喜疯了，各种念头枝枝叉叉延伸出去，不过很又快皱起眉头：“义父，腊月里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你怎么会想到上山，仔细着你的身子。”
就知道躲不过这一问，刑落月轻咳一声，说出早就备好的缘由：“送你上山后我一个人也待不住，索性到处经商卖葡萄酒，几个月前我无意中遇到了无量宗的外门弟子前来买酒，我与他交谈几句，说我家孩子也在宗门里修行，他便大肆夸赞起一个新弟子，没想到正是你。”外门弟子多如牛毛，也不怕霜止川查问。
“我家团子真是风头无两啊，外门师兄都要夸你。”刑落月捏了捏霜止川的小脸，咦？不对！婴儿肥呢？手感不好了喂！
“没有……动动手的事”霜止川一下子脸红了。
刑落月低头认真的看着他：“想你了，所以赶来上山看看你。”
这话的威力不亚于彗星撞地球，霜止川哪里还抵抗得住，“嗷呜”一声哭了，抽抽搭搭把今日的委屈全抖了出来。
刑落月被他哭的心都要化了，拍着背哄道：“好啦好啦，你今日要是没来扫雪，那我可就只能看一眼山门，便失望而归了。”
义父说得对，王宇算个屁！霜止川立马被哄好了，能见到义父什么都值得！
“是我的疏忽。”刑落月叹了口气，用指腹抹去霜止川的泪痕“总以为你在宗门就该好好修行，结果忽略了你的感受。”
霜止川抱着刑落月的腰左右摇了摇：“不会的！下次，下次一定处理好！”
“还想有下次呢？”刑落月捏了捏他的鼻头：“我问过你那位外门师兄了，宗门中可以寄信，也可以寄物品，但他们不会明示，而且都在外门，需要你去找一个叫结世司的地方，你以后要是想寄信给我，就按照这个地址。”说着递给霜止川一张字条。
这结世司的设定，原本作用是展示陆鸣箫丰厚的家底，内门远凡尘，外门则多有交融，宗门内采购事宜一律由外门负责，便顺手安了个结世司凸显陆母对他的宠爱，经常套马车送来奇珍异宝，没想到居然还能用在团子身上。
霜止川展开字条看了看，上书皇城望春巷26号宅院，小嘴又一撇：“为何是个陌生地址，义父不要小院了吗？”
哎呦，冤枉啊！刑落月头皮一紧，这孩子这么较真呢？天天接任务，那皇城住着多方便啊，缩地成寸符烧的也是积分好不啦。
“怎么会呢？小院我派人定期打扫，也会回去住，皇城这是我给你买的房子。”刑落月赶紧蒙混过关，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花荷包“这里头是我给你攒的小玩意儿，你拿去随便用，也备了不少灵石，你若寄信，灵石便用作打点司内师兄们，记住了？”
霜止川接过荷包，不免对刑落月产生了更多依恋，无法忘记，也无法割舍。
“我会……会写很多很多信，义父莫要嫌我烦。”霜止川扭扭捏捏，脸又红了。
“那我求之不得”刑落月下意识脱口而出，随时关注孩子的心理也是养娃的重要一环！
霜止川呼吸一重，又听刑落月嘀咕一句“差点忘了那个王八羔子”，旋即俯下身来，附耳告知自己应当如何应对，湿热的香气扑打在耳尖，他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奇异的、痒痒的酥麻感。
听完办法，霜止川又把头埋到刑落月怀里，贪婪地汲取栀子花的味道，刑落月便由着他，两人一时无言，雪安静又缓慢地覆盖着石阶，油纸伞为二人脚下空出来一小块地方，有义父为霜止川遮风挡雨，此刻的他像是躲进了这方小小的地界里，义父是独属于他的。
但不多时，霜止川又惶恐起来，皆因这一面之后，刑落月最终还是要离开。
尚未分别，“想义父”这个念头就已经水涨船高，像是汹涌的巨浪要把他吞没。
霜止川不会撒娇说“我不想修行了，义父带我走罢。”
他只会埋怨自己不够快。
为什么还是不够快呢？不论是修为还是学识，自己还需要躲在义父怀里才能安心，甚至连身高都没有追上。
小小的他在山顶这头，时间将他们分割，义父在山下那头。
“义父……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千头万绪，最终却只能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刑落月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应着“我陪你扫雪，给你撑伞，别耽误了，你还要回山上。”
霜止川心下一沉，又墨迹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熟料刑落月突然把他揽进怀里，给霜止川披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才放他去扫雪，两件衣裳看起来用的似乎是同一种料子，让霜止川不禁有点小雀跃。
两人亦步亦趋在石阶上走动，时不时交谈几句，多是刑落月将任务中遇到的奇闻轶事讲给霜止川听，勾的他对山下心驰神往。
雪下了一夜，临近天明，才终于停了。
霜止川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停下动作向后看去，脚边搁着一把油纸伞，淡金的阳光铺在其上，刑落月已不见了踪影，似乎知道难分别，于是刑落月选择了无声离开。
他眼眶通红，顿觉四肢脱力，坐到台阶上深深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还要多久才能再见面呢？
常日如水匆匆流过，霜止川尚且还在纠结第一封信该如何下笔，结世司的师兄就来竹院找到了他，缘因刑落月寄来一个特大包裹。
自那以后，霜止川的衣裳便开始与众不同，包裹里是一叠百搭的罩衫，穿在弟子服外即可，又轻又透，有纯白、月白、鸦青、墨色等等，在适宜处绣上风花雪月、春夏秋冬、湖光山色、时令鲜花、飞禽走兽，以金线滚边，简直羡煞旁人，连索然无味的弟子服都被衬托的好看不少。
此为刑落月计划第一步——引蛇出洞。
闹鬼事件过后，王宇始终憋着一口气，堂堂仙宗怎么会有女鬼出没，这说出去谁信？他总觉得怪异，和霜止川脱不开干系，却又找不出证据。
于是在看到此等低调奢华的罩衫时果然嘴痒，到处嘲讽霜止川花孔雀乱开屏，奈何霜止川根本不搭理他，反而大肆展现好学之风，时常在各种犄角旮旯堵住夫子，或是师兄和长老们，眨着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歪头提问学业疑惑之处。
这简直让王宇防不胜防，时不时就被抓个正着，继而因为对同门出言不敬被训斥一顿，毕竟他就爱跟在霜止川屁股后面吆喝。
久而久之，先前的谣言慢慢倒戈，也让王宇又窝了一肚子火。
此为刑落月计划第二步——让他红温。
王宇上次大获全胜，现在却始终占不到便宜，于是激情作案，大半夜使唤小弟同自己溜到竹院，想将罩衫偷来捣毁，正巧被求学晚归的霜止川，和爱才心切送他回院里的杨夫子撞了个正着。
霜止川当即哭倒在夫子脚边，吐字清晰声如洪钟的控诉：“王师弟，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针对我……我，我只是想好好修行……”
此为刑落月计划第三步——都来品绿茶。
院门外大长老正要找杨夫子议事，闻言当即开始呵斥王宇。
霜止川又嘤咛一声：“大长老别这么说，许是王师弟实在喜欢这衣裳，不如我就送与他……”
陆鸣箫这时也追了出来，小少爷傲气颔首，开始细数王宇颠倒黑白的“罪行”，他说一个，霜止川就替王宇“辩解”一个，一壶精心炮制的绿茶喝的众人晕头转向，大长老当场做主，把王宇和一众小弟打包丢去清扫三个月茅厕。
这下王宇他们成了过街老鼠一般，谁见了都要捏着鼻子退避三舍，顺手指指点点嘲笑一番，歪瓜裂枣小团伙变作了霜打的茄子，再嚣张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山上有个莴苣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