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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go go go,修仙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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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霜止川是被窗外清亮的鸟鸣声唤醒的,他揉着眼睛推开木窗,竹枝上一只圆滚滚的雪白小鸟止住叫声,歪头用小眼睛看了看他,然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远处钟声重击三次,低沉的声音自天际而来,余音绕梁久久不散,陆鸣箫猛地从榻上弹起,睡眼惺忪的问道:“开饭了?”
霜止川在陆鸣箫的哈欠声中推门出去,院门边严师兄早已候着,竹院里的孩子们跟着他用完早膳,便一路分花拂柳去往天地堂听讲。
途中陆鸣箫抱怨:“无量宗斋饭果真不是浪得虚名,比我家饭堂做的还难吃,说是药膳,对修行大有裨益,我看未必”说着砸吧砸吧嘴,最后总结“我觉得他完全不尊重食物。”
霜止川深以为然:“陆兄所言极是,义父烧得一手好菜,早膳与之相比简直索然无味。”岂止索然无味?又干又柴,味苦寡淡,形同嚼蜡,上山第一天,想念义父做的饭菜。
大块大块的青石板铺在脚下,时间与青苔的颜色沉淀其上,众人脚步踩过,冷硬清脆的声音响成一片,不自觉想让人加快步伐,路旁奇花异草虽多,可青石板太宽,花草好似不愿与人亲近,小院尺树寸泓,相比这里有趣多了。
绕过一片繁茂的梨树林,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天地堂是个四面八方皆敞的大亭子,亭中一排又一排马鞍桌围绕中心圆台摆放,霜止川和陆鸣萧随意挑了一处坐下,亭内这时竟没多少人,两人正好面对天边绚烂的朝霞,能闻到一点梨花的甜香。
圆台上趺坐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正捧着本书看的如痴如醉,似乎没什么要讲课的意思。
霜止川端端正正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孩子,沉不住气,转头小声和瘫在椅子上的陆鸣箫咬耳朵:“竹院里的人都叫我师兄,你为何不……”
“嗐!咱俩啥关系,虽说往往都会将登山第一名默认为师兄,但是我比你大,所以你该叫我师兄”陆鸣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这样是否不妥……”霜止川挠了挠头,陆兄的确比自己大,应当是要叫师兄的?但是竹院里还有比自己大的……
“那不如这样,私下里你叫我师兄,有师弟们在我就叫你师兄,如何?”
“也好也好。”
“陆师兄可否为我解惑?”
“讲。”陆鸣箫应下,心里暗暗窃喜,骗到一声师兄也不亏啊。
霜止川满脸认真:“是我们来早了么?夫子也不讲学,亭子里还只有竹院的人,大家不是同时晨起吗?”
陆鸣箫随手抄起本书挡住脸,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非也非也,自然不是同时晨起,你和我,还有竹院里余下的,资质都算做甲等,不用晨练,住在兰院的乙等便要早起绕鸢山晨跑一圈,以此类推,资质评级越低起的越早,跑的圈数也越多,是为炼气先炼体。”
正说着,亭子里乌泱泱涌进来许多人,走在前面的还算气定神闲,越往后面越满头大汗,两腿发软,走得东倒西歪。
霜止川目光一扫,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日上山途中遇到的小胖子,原本他小眼睛塌鼻梁实在没什么记忆点,没成想这小胖子根本没穿统一的弟子服,仍旧穿着他闪瞎眼的黄金战袍,在一众雪白里着实鸡立鹤群,是以霜止川一眼便看到了他,然后飞快扭开头,庆幸这个时辰的日光还不算强烈。
小胖子此时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四五个人簇拥着,才勉强迈的动步子。
“真是奇也怪哉,哪只杂毛走地鸡成精了?”陆鸣箫扔了书,激动地伸头去看,霜止川没忍住和他笑作一团。
小胖子也是敏锐,两撇淡眉一皱,小眼睛一眯,从人群中分离出来,身后立马跟上四五个同样歪瓜裂枣的小孩,物以类聚体现的淋漓尽致。
堂中竹院人原本就少,小胖子毫不费力便看到了眼熟的霜陆二人,他慢吞吞走过来,厚嘴唇一咧,先喘匀了气,然后恶声恶气道:“又是你们?笑什么呢?”
霜止川打算息事宁人,敷衍作答:“我想起高兴的事。”
小胖子哼了一声,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装模作样在二人桌前踱步,忽而俯身凑近问道:“知道家父是谁吗?”看样子似乎是想给面前人施加些压迫感。
陆鸣箫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霜止川则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很是疑惑的看着他。
小胖子身后犹如复制粘贴一样不走心的小弟还在呐喊:“知道吗?知道吗!说出来吓死你!”
“家父王八担!”小胖子气势汹汹吼了一嗓子,空留霜陆二人面面相觑。
“你听说过这个人吗?”霜止川求助陆师兄。
“这谁啊?王八蛋?哪有人会叫这名啊?”陆鸣箫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修真界还有这号人物,哪位修士能容忍自己有这么……奇葩的名号?是为了大喊出“在下王八蛋”趁对面惊讶的时候好出手吗!
王宇倒是十分满意二人的安静:“知道怕了吧?以后见了我王宇,你俩都给我绕着走!”
小弟摇旗呐喊:“那可不!绕着走!绕着走!”
陆鸣箫扶额无语凝噎,无量宗的招生方式还是有漏洞,能爬上来的照单全收,但这人作弊啊!他完全就是被家丁抬上来的!
霜止川则闭紧了小嘴巴,义父先前教过,如非必要,不要跟傻子交流,绝对避免被傻子缠上。
两人的沉默震耳欲聋,王宇倒是自我感觉良好,耍够了威风,便领着小弟们去大后方“占山为王”,一看就是个来混吃等死的主儿。
霜止川刚松了口气,面前又是一阵风动,视线里多出来一截白色纱裙,腰带上挂着一条七扭八歪的彩绳,他觉得这彩绳分外眼熟,视线上移,他看到了一个梳着双髻,杏眼圆圆的明媚少女。
少女一歪头,灿烂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鬓边鹅黄色丝带也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就是昨日登山第一名?”
“你怎会知道?”霜止川有些惊讶。
“哼,箫狗就坐在你旁边,我怎么会不知道?”少女叉腰微微颔首道:“我是左时晴!没想到你资质一等,样貌也是一等,霜师兄我喜欢你!你别跟箫狗坐一起了,我们坐一起。”
少女这么直白又热烈的表达像是一记锤击,霜止川脸上飘红,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应:“啊?谢,谢谢师妹的夸奖,但是坐一起就不必了。”
“哎呦~我当是谁,板~牙~晴啊~”陆鸣箫横插一脚,拖着老长的调子“哎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箫狗你叫什么?你没拿到第一我可太开心了!”左时晴跟他呛声“而且,我已经换牙了!不许再叫这个名字!”
陆鸣箫丝毫不慌,直击重点:“竹院都没混上的是~谁~啊~”
“哼!”左时晴不再跟他拌嘴,衣裙一扬,走到霜止川身后坐下“我还是喜欢霜师兄,要是你拿了第一不知道得意成什么样,霜师兄我看好你!”
霜止川抓耳挠腮,索性不做回应,也学陆鸣箫抓了本书挡住脸问道:“陆师兄与她相熟?”
陆鸣箫摆摆手:“不熟不熟,就说你出尽风头啦,现在板牙晴都认识你了,她就是那位左仙尊的亲女儿,我们只在去年清谈会上见过,那时候她还没换牙,两颗大门牙剑拔弩张的,我离席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晓山宴送我的桂花糕啃得面目全非,晓山宴亲手送的桂花糕,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就这么被糟蹋了!我与她势不两立!”真是越想越气。
“晓山宴?是和左仙尊一样德高望重的仙尊吗?”
听霜止川发问,陆鸣箫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那倒不是,但她可是修真界第一美女!‘妙笔生花画中仙,天上人间晓山宴’!一只白玉笔画尽天下山水,容纳人间万物,她肤白若雪,眉眼如青黛细描,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娶她回家,夫复何求啊。”
看陆鸣箫一脸陶醉的模样,霜止川不免生出点小小的疑惑,真这么美吗?那与义父相比,孰强孰弱?谁又更胜一筹?
众人陆陆续续入座,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三人回头看去,人群中勉强分辨出似乎是王宇的马鞍桌翻了,他奋力蹦跶蹦跶,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分外殷切的喊道:“左师妹!来我这儿坐吧!你去那小子后面干什么!”
“我就要坐霜师兄后面!”左时晴不为所动。
王宇跳不动了,人群彻底吞没了他,只能听见他恶声恶气大喊:“霜止川!你给我等着!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安静!”圆台上的夫子不知何时站起了身,一改方才散漫悠闲的模样,狠狠递过去一个锋利的眼刀,小胖子立马乖乖闭嘴去扶桌子,再不敢乱发表他的豪言壮语。
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咳一声,示意开课了,便缓缓讲述起修行的起点:“宇宙洪荒,混沌之初,天地灵力聚而升空,声势如雷,炽热无比,惶惶而不可直视,后不堪重负,一朝崩塌,逸散奔逃……藏于山川湖泊、百花林木之间……”
身旁的陆鸣箫已经开始表演小鸡啄米,霜止川随手翻开自己刚刚用作挡脸的书籍,夫子目前讲的都是早教班教过的,他早已滚瓜烂熟,索性一心二用,一边磨耳朵,一边看手中这本基础剑法。
书中招式干净利落,一动一静浑然天成,霜止川看痴了,心起念动,双指并拢比做剑,在书上模仿剑招轻轻挥动。
而他身后左时晴竟也不曾认真听课,正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霜止川的背影。
圆台上夫子喝了口茶,换了新篇:“修行者吸纳灵气入体,运转大小周天,由此洗刷体内一切污秽,境界更高者洗筋伐髓,便可超脱尘世规则,暂且摆脱寿命的困扰……”
此处不再是霜止川提早学过的内容,他合上书,支起小身板专心听讲。
“凡人百年蹉跎,于修行者而言不过是几个境界的提升过程,修行者就是在与天争,凡人岁数终会耗尽,衰老而化作一抔黄土,修行者则不然,我们与天争寿命,争强健体魄,争修为……”
乍闻此话,霜止川悚然一惊,耳边像是响起了几声炸雷,劈的他脑袋嗡嗡作响,凡人寿命有尽时?为何,为何之前义父从不曾提起?
那他说什么等我,义父能等他多久?若是……若是义父也能修行……
“凡人生老病死,修行者则可规避这些困扰……但修行有着严苛的年纪限制,垂髫最佳,总角尚佳,束发便为时已晚,你们都是修行路上冉冉升起的朝阳,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义父……不能修行了?
那倦鸟归巢,岂不是笑话?
若非自己这一上山,便是和义父生离死别?
不,不,他不要!义父怎么狠得下心……说什么海阔天空,骗子!骗子!!
“我们尚不知凡人忧乐,但修行之路从无坦途,风险与机缘并进,我们是路上的挑战者,所以稳固道心,乃是修行的重中之重……”
“若是凡人终将归于天地,那是否有办法让凡人与修行者同寿?”夫子正讲的兴起,却突然被稚气的声音打断。
众人目光皆被霜止川吸引过去,夫子愣了一下,不曾愠怒,还是和蔼道:“孩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从未修行的凡人虽可凭借丹药和修行者渡去的修为延长寿命,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本就逆天而行,他们的身体会逐渐承受不住丹药和修为的冲击,最终依旧会痛苦的死去,这就是天命,而我们已经踏上修仙路,凡人又何干呢?”
可夫子的说教根本不起作用,霜止川眸中凝起寒霜,执拗发问:“若我偏要管,偏要逆天而行呢?”身旁的陆鸣箫想捂他的嘴都没来得及,也被这句话吓得愣在原地。
满堂寂静,谁也没想到这样玲珑秀气的孩子会口出狂言。
“混账东西!你道心有误!给我出去站着听课!”夫子怒喝一声,气的满脸通红“小小年纪,便想倒行逆施,你今晚把基础心法抄写十遍明早交给我,若是态度再不正,我便禀明仙尊,将你赶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