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精分”神尊的那些世》不出墨的羽毛

26、已是圆满

　　风澜彻推动秋千的手臂，微微僵硬，似是呼吸凝滞，等待最后的答复。

　　“一载很短，不必周折。”霜栩继续道，“我便留在王府，和你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安稳度过此生便是。”

　　风澜彻彻底顿住，缓缓行至霜栩身前，俯身半蹲于她膝边。

　　伴随着秋千慢慢停摆，他伸出手，没有立刻牵住霜栩，而是悬在半空，等待着最终的确认……

　　霜栩望向风澜彻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此刻，他的眼底，却暗藏极为克制地汹涌。

　　霜栩微微叹息，将指尖轻轻放入他宽大的手掌：
　　“只此人间，一岁春秋。”

　　“春花秋月，已是圆满。”
　　风澜彻将霜栩之手握紧，目光如春水般漾开，难掩珍视。

　　不远处的菱悦，望着这一幕，嘴角如弯月。

　　“王爷，”近卫钱钊面色微肃，大步出现在二人面前，“宫里那位，宣您进宫。”

　　闻言，风澜彻起身，对霜栩温和笑道：
　　“府里有擅做鲜辛的厨师，若我午时未归，你便自行用膳，不必等我。”

　　说完，风澜彻便与心腹近卫，一同离府。

　　“王爷、王妃新婚燕尔，”菱悦困惑，“陛下是有何要事，一大早便急召王爷入宫？”

　　霜栩自秋千上起身，向院外走去：
　　“菱悦，朝堂之事，日后勿要多言。带我去寻那陪嫁而来的白狸。”

　　“好，奴婢知晓了。”菱悦一边答话，一边随霜栩走出庭院。

　　傍晚，风澜彻方才回府。

　　“尝尝这宫内特有的金风赤玉酥，外皮酥软，内里椒香，你必然会喜欢。”

　　风澜彻将一只精致的食盒打开，将糕点推至霜栩面前。

　　霜栩取出点心，尝了一口，对风澜彻说道：
　　“好吃。没想到，这龙寒宫廷，还有这般口味独特的点心。”

　　“你若喜欢，我今后便时常做给你。”风澜彻说道。

　　霜栩听言，不禁诧异，再次看向手中的糕点，又望向风澜彻：
　　“这点心是你……”

　　风澜彻笑道：“是我同御厨学了半日，才做成这一份。虽不及你心灵手巧，但我日后亦可下厨，为你做些喜欢的吃食。”

　　“风澜彻，”霜栩将点心放下，“我知你想弥补从前……可若不擅长，亦不必为难。宫内既有御厨善做这道点心，又何须……”

　　“这皇城已然变天，早已容不下王爷！”风澜彻身后的钱钊，愤然开口，“不过一个简单的吩咐，陛下得知后，却百般为难，甚至以此羞辱……命宫人前去御膳房围观，言曰：‘堂堂摄政王，为博王妃一笑，屈尊降贵，行庖厨之事。夫妻伉俪，乃龙寒佳话。’”

　　钱钊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握剑柄，是为风澜彻而不平，继续道，
　　“可当初，天下大旱，是王爷前去赈灾，与百姓一同度过难关。西南进犯，亦是王爷领兵亲征，鏖战数年，收复边塞。后来，氏族势大，亦是王爷出面，与门阀势力相抗，推行新政，因此，树立政敌无数……可他坐稳帝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弱、打压王爷，甚至……使用下毒这般下作手段，丝毫不顾兄弟情谊。属下，当真替王爷不值！还请王妃，劝劝王爷吧！”

　　霜栩与风澜彻相视一笑，对钱钊说道：
　　“你当是明白，此为风澜彻自己的选择。你是忠心之人，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任何时候，都无需为上位者忧心。人生不过数十载，多为自己考虑。”

　　钱钊错愕不已，看了看霜栩，又看向风澜彻。

　　“王妃之言，便是本王心中所想。”风澜彻接道，“钱钊，本王先前命你购置的几处地契，妥善收好。待本王身故，自行处置便是。”

　　“王爷，那王妃她……”

　　钱钊情绪有些激动，却见风澜彻面色平静，微微摇了摇头，他便没再说下去。

　　“届时，我会随风澜彻而去。”霜栩再次开口，看向一旁眉头已皱作一团的菱悦，“我与王爷，已为你备下丰厚的钱帛，相信你，定会为自己做好打算。”

　　“王妃！”

　　菱悦跪地，以额贴地，已是泣不成声。

　　“起身吧。”霜栩将菱悦扶起，“这些繁琐的规矩，在这院内，免了罢。”

　　菱悦擦着眼泪，重重点头。

　　待菱悦与钱钊离开房间，霜栩长叹一声，拿起一块金风赤玉酥：
　　“你我这最后一世，在身边之人眼中，倒是有些悲壮。”

　　“悲欢离合，方知珍惜。”风澜彻叹道，“于我而言，尚有职责所在，不便于人间滞留过久。因此，我自愿服毒，早些抽身，于此处皇权安定，亦是有益。”

　　“风澜彻，其实……”

　　霜栩想到天界为繁衍玄螭血脉，诓骗风澜彻下界之举……欲向其坦言。

　　“我知你想说什么。”风澜彻看向霜栩，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戏谑，“你每一世，都格外关心选秀与后宫之事。第二世，又分外着急我是否能够顺利成年？是天界那些老家伙，恐神嗣无法绵延，若当真迎来天劫……日后不得庇佑，急于拥护新的守护者。”

　　霜栩不言，默默咬着点心。

　　“他们多虑了。”风澜彻继续道，“我再不济，即便以身应劫，亦可保世间数万年安宁。天道循环，在此期间，必会有新神诞生，庇佑苍生。”

　　风澜彻为霜栩斟茶，语气轻柔：
　　“所以，我也不会勉强于你，令你孕育神嗣，受怀胎之苦。只要你不愿，我们还和从前一般，不过同榻而眠。得你相伴，再无他求。”

　　霜栩微微颔首，将一块又一块的点心吃完。

　　光阴荏苒。

　　夏雨初霁，王府屋檐之上，断续滴落晶莹的水珠……

　　院中新栽了几株绣球，与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虹光，交相辉映。

　　霜栩抱着白蜃，坐在秋千上，任由风澜彻推着。

　　“今日想吃什么点心？”风澜彻询问。

　　“今日天气不错，我来下厨。”霜栩答道，“嗯……先做一道水晶山楂糕，如何？”

　　未及风澜彻作答，白蜃半睁一只眼睛出声：
　　“不就是他爱吃的吗？他肯定同意啊！”

　　风澜彻忽得将秋千停下，两手轻扶霜栩肩膀，白蜃却一个不稳，自霜栩膝上滑下。

　　“多放些糖，我不惧龋齿。”风澜彻于霜栩耳边轻声道。

　　“是，你时日无多，不管你。”

　　霜栩跃下秋千，向灶房走去，风澜彻只是笑笑，与白蜃紧随其后。

　　秋叶被落日染红，一地枫叶，覆盖满园，霜栩与风澜彻并未命人打扫，不过顺其自然，落叶归根。

　　龙寒皇帝依旧时常宣召风澜彻入宫，每入宫一次，他的面色便憔悴几分，身体更是行将就木……

　　入夜，霜栩将一碗参汤递与风澜彻：
　　“他竟比我还迫不及待，急于让你身死。”

　　风澜彻接过参汤，喝了一口，笑意云淡风轻：
　　“身为帝王，对于变数，无星火之可留，自当如此。”

　　霜栩坐到一旁椅子，把玩着风澜彻为她雕刻的小木雕，是灵猫形态的白蜃，各种奇形怪状的睡姿：
　　“其实，你早已学会做一名人间帝王了。”

　　风澜彻坐到霜栩身侧，握着她的手，执起毛笔，蘸了些墨汁，与宣纸上落下。

　　寥寥几笔，一株灵动的玉蘅花，浮现纸上。

　　“便让我再做一次……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聩无能之人罢。”

　　“风澜彻，你说出这种话，还是很奇怪。”霜栩心中升起异样之感，只觉心跳加快，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风澜彻轻笑，亲吻过她的鬓发，便松开了手掌。

　　霜栩呆愣在座椅上，许久方才回神……

　　三千世界银成色，十二楼台玉作层。

　　大雪纷飞，霜栩站于长廊之下，望向天空。

　　即将归位，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如飘落掌心的雪花，乍感微凉，转瞬消融。

　　风澜彻走到她身边，将重新烧热的手炉放入她的怀中，而后为她拢了拢大氅，声音温柔：
　　“在想什么？放心，你不会受罚。单凭你以肉体凡胎诛杀魔君的实力，即便没有我，他们又能奈你何？回去后，无需再隐忍。天界这沆瀣无纲之风，也该肃清一番了。”

　　霜栩沉默。她不愿告知风澜彻，自己将放弃仙班，回归尘世。

　　风澜彻离世那日，王府众人已被遣散，只留菱悦与钱钊。

　　菱悦默默留着眼泪，与双目通红的钱钊，一并为风澜彻处理好后事，霜栩已是面色惨白。

　　“我也要走了。”她对二人说道，“麻烦你们，将我的尸身，与他葬在一处。”

　　她看向棺木中的风澜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一世，是我自愿的。许你一世圆满。”

　　不久后，天光微变……

　　霜栩亦是回归天界。

　　“你回来了？”

　　前来迎接她的，唯有一直以来的“死对头”——罗诺神女。

　　“还以为你此番下界，再无归日。若非神尊自行突破神魂封印，解除与你之间的禁制，就凭你？怕是永远也无法完成使命。”

　　“神女还是这般关注小仙，当真令小仙受宠若惊。”霜栩并无气恼，笑着看向罗诺。

　　罗诺抱起手臂，不屑道：“自作多情。平日游手好闲，头一次被任命，便一塌糊涂……等着受罚吧！”

　　霜栩轻笑，并未与罗诺争辩。

　　“霜……”一名仙娥慌张飘落，见到罗诺，恭敬行礼，“罗诺神女。”

　　“九重天上，这般慌乱，成何体统？”罗诺斥责道，随即瞥了一眼霜栩，“看看人家，方才历劫归来，任务失败，都从容不迫。多学着些。”

　　仙娥望向霜栩，亦是恭敬道：
　　“霜栩上仙，凌霄云宫，神尊与天帝有请。”

　　霜栩见仙娥神情有异，不禁询问：
　　“平日里，你们不是直接唤我名字吗？发生了什么？”

　　此刻，罗诺亦是发觉异常，厉声道：
　　“问什么便答什么！唯唯诺诺做给谁看？”

　　仙娥立刻答道：“是神尊神旨，册封霜栩上仙为神后。三日后，举行仪式，迎神后，入神界，位列玄螭神殿。”

　　“你说什么？”霜栩骇然，“他分明答应过我，不过人间一载……怎会……”

　　她说着，飞身向凌霄云宫而去。

　　罗诺亦是面色一变，紫光流转间，身形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