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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信条 ...

  •   崔酒边跑边想:真是疯了。
      怎么能,怎么可以,又怎么敢这么臆想杨栀槐。
      他去了洗手间,这会儿洗手台没人,掬了几捧凉水往脸上泼,礼堂有空调也还是冷的,可是崔酒的脸就是滚烫得很,跟生了病发了烧一样。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笑起来,那笑比哭还难看。
      真他妈虚伪,明明喜欢,却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逃避,自欺欺人,你就能忍住不动心吗?
      物理距离拉扯不开他对杨栀槐的喜欢。
      这是生理上的。
      连日以来的刻意避嫌不过是自虐,自以为心若顽石,不过是极力压抑着,自讨苦吃。他喜欢一个人,或者就是要保持关系好一点的同学关系,就是要和他亲近,力求待在他身边的。
      更何况因心境变化,现在的崔酒只觉与他远一步比肩一座城,只因要和他克制疏远,近一点就像跳进岩浆,心动撕扯,烫灼理智,要是真的近了这一步,是真的会灰飞烟灭。还好现实总会在下一秒给他泼天的冰水或烫水,浇醒他。
      庸人自扰,自作自受。
      他感到一点委屈,可是最没资格和立场说委屈的就是他了,不是吗?胆小鬼而已。
      之前他潜意识觉得自己要喜欢女孩子才正常,家里两个大人整天黏黏糊糊逮着机会就调情,男女情爱那些事根植于心,果然,有时候家庭太幸福也是一种烦恼。没办法,谁让他平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是一个男孩子,还是这么懵懂的年纪,才高一,多多少少有点怕,都说情窦初开是美好的,可他心里很酸楚,本来存在的那一丝丝的甜都被自己强行按了回去,荡然无存。
      而且尽管他十几岁就旅游过很多次,见世界,但是确实是没有遇到过gay,又或许他根本没看出来,以为只是兄弟哥们朋友因为那些游客路人也并没有做什么恋人特有亲昵举动表现出来,至少年幼的他不懂他们/她们看向对方的眼神里的光芒叫做爱情。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同性恋不合法,也不违法,他没有罪。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有什么错?
      可是…可是那杨栀槐也…喜欢自己吗?答案显而易见,不喜欢。
      也许是喜欢的,但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不管是对朋友的喜欢还是对好朋友的喜欢都不会是对男朋友的喜欢。
      崔酒会这么想也不是自卑,杨栀槐对谁都冷冰冰,别说他喜没喜欢过什么人,他连讨厌谁都不会,他就是很平等地对待每个人,没有多余的情绪和感情倾注,该怎样就怎样,就像在岗人员各司其职。朋友是朋友,同学是同学,路人是路人,多的就没有了。
      所以对他崔酒特殊一点又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是好朋友而已,他完全感受不到杨栀槐对他的情感有掺杂任何别的。
      所以他很难受,他像是堵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死胡同进退不得,一面喜欢一面又不能将爱意诉诸于口。
      情绪压抑着,总是要爆发的,这只有他一个人的洗手台便是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又哭又笑,生理性泪水洇湿乌黑浓密的睫毛,泪流满面,他随手一抹,那口红是他自己涂的,还没成膜干透,本来就因为第一次涂,手生晕染出去了一些,现在更是,嘴角向颊边延伸出鲜红的一道。
      戳破了能有什么好结果,朋友都做不成。他本可以借着年少轻狂肆意妄为,可是他不敢赌,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失败率都承受不起。
      况且,他怎么能这么做。他喜欢一个人当然会想尽办法对他好,可是他不想让杨栀槐为难,不想逼迫他,也看不得他勉强。
      妈的,就他这样的居然还要搞暗恋,说出去谁信。并不是说他一定要当什么人见人爱的那种人,他知道这还要看对方,而是他现在连追人的机会都未寻得就不翼而飞了,付诸实践更是遥遥无期,令人感到一阵无望。
      果然人生如戏,全他妈是影帝。
      崔酒,你完了,你完了呀你。
      他摇了摇头,又洗了洗脸上的泪痕,这脸是彻底没法看了,得重新找人给帮着化个妆。
      他失魂落魄地穿过灯光昏暗的杂物间,快到化妆间时整理好表情。
      这时候了,所有人基本都化完了,崔酒问夏雪染:“你能帮我找找会化妆的人吗?”他想找一支口红。
      夏雪染拍拍自己的胸脯:“现成的,去那边坐着吧。”
      崔酒坐在化妆镜前。
      倪继望看他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有一点,“我靠,你不是吧?哭鼻子了?”
      “去你的,我这是被冷风吹的。”
      夏雪染先找了卸妆棉,沾了点卸妆水,给崔酒:“先把你这口红擦了吧,重新涂。”
      “好。”
      “紧张的啊?”倪继望看了一眼夏雪染,真被她猜对了?
      但崔酒否认了:“人多,闷得慌。”这个理由多少有些冠冕堂皇,这么多人,但冬天不像夏天,也有新风系统,没什么太大必要。
      原来真的只是透气,“我就说你崔小爷天不怕地不怕的,舞台上合个唱而已总不可能偷偷流眼泪吧。”
      “滚。”
      怕还是有很多怕的,怕杨栀槐。
      杨栀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自己来吧。”崔酒想拿过口红。
      “你这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没涂好才变成这样的?”
      “没事儿,这回有经验了,再说,你看着呢,一旦歪了帮我纠正一下就行。”
      “行吧。”
      等崔酒补好了妆就听到了报幕:“下面由高一七班为我们带来合唱《刚好遇见你》,大家掌声欢迎。”
      现场反响很不错,掌声给得很慷慨。也可能是因为这首歌本身传唱度知名度就高。人气选手俩校草的加持也收获了很多欢呼声。
      崔酒踩着杨栀槐的影子返回后台,其中某一霎两只影子吻到了一起,那是他刻意为之。卸了妆,因为不是压轴,还有很多节目没表演完,要投票,所以高一七班在老师们和纪检部的组织下坐在台下接着看后面的表演。
      虽然他那天压根没心情看台上的成双成对的人,但是画面是印在脑海里的。
      杨栀槐当时光琢磨、看崔酒去了,对台上台下的所有置若罔闻,但耳朵还是没捂着,因此可知一些表演内容。
      两人都麻木地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投票机器。
      散了场,大家各自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没睡着的人,基本都没睡,震天响的礼炮声很难睡得着吧,都跑出来看烟花了。
      崔酒看见,绚烂的光影在杨栀槐眼中倒映,流光溢彩,美炸了。
      过了零点,他们互道:“新年快乐。”
      直到室友们都从阳台进去了,杨栀槐也动了动腿,崔酒才拉他胳膊。
      心里的身份转变了,变成了暗恋者,也就不能打着朋友的旗号为所欲为了,他小心地低声询问:“我可以抱你吗?”他紧张得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神经紧绷。
      杨栀槐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崔酒以前从来不会为这种在他们之间跟搂他肩膀一样的小事打招呼,“可以。”
      崔酒心脏砰砰跳,右手揽过他的肩膀,有了实感才两手穿过他垂落的手臂,慢慢环住了他的脊背。
      崔酒闭着眼,下巴抵在他的左肩,怕被他觉察到,只敢轻轻吸了口杨栀槐衣服里的香,吸进自己的肺里,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洗衣粉——分装瓶没标注牌子,也许还掺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味,他像个瘾君子般贪恋这股味道,无法自拔。
      崔酒难以抑制地吻在他的衣服领口外侧,落羽一般轻,可他睫毛也跟着颤了颤,不知是星光还是泪光夹在其中,点点闪烁。
      杨栀槐除了不能走路的阶段,他这十多年,其实没怎么被人抱过,正式的不正式的基本上都没有。就连爷爷离世,他无声哭出来,哭得很轻,没人察觉时他就自己进了卫生间,他的大哭跟别人的不同,仿佛眼红,眼肿,鼻红,流鼻涕跟他无关,从不曾存在,悄无声息,仅仅只会落下清亮咸湿的泪水,洗了把脸出去,他们都只以为杨栀槐是去上厕所回来。拥抱,这种陌生的双手环抱的感觉,很热乎,很温暖。心脏对着对方的心脏,贴近,再贴紧,仿佛撕开这衣料,它们便要跳出来融为一体。
      须臾,自己的背上搭了另一只手,崔酒神经质地敏感颤栗了一下,僵。
      杨栀槐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高兴。”他嘴角扯了扯。
      他想,这样就够了,没什么不知足的,他很安心。
      至此,崔酒的人生信条多了一条:杨栀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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