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瓷》次琛

47、风暴

　　第二天杨栀槐中度烧热退净。
　　他一翻书就看到崔酒给他记的笔记和笔记本上的额外补充知识点。真的很仔细了，杨栀槐怀疑他把老师板书的所有都记下来了，明明给自己记得那么潦草。
　　5月14号，星期三。倪继望下课比较好动，老在走廊看到明诗晗，最近频率尤其高，有一节下课后他就跟郝瀚勾肩搭背靠在窗户旁提了一嘴，郝瀚从窗玻璃往外看了眼刚过去的明诗晗说：“他们教室就在我们旁边，路过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我们两个班的教室挨着，但也隔着楼梯啊，她怎么老走那边的楼梯，从来不走近的？傻吗？”倪继肘击了他一下。
　　好像是没看她走过。
　　“人就不能是锻炼身体？”
　　倪继望恨铁不成钢，薅了薅他头发，“锻炼你个大头鬼啊！没看她总在我们教室后门、窗户晃来晃去吗？”
　　“找熟人啊？”
　　“哎哟我说你这人脑子怎么转不过来弯呢？你这样的绝逼没老婆！”倪继望象征性打了一下他脑壳。
　　我没老婆，你就有了？郝瀚心道。
　　“别打脑袋，真打傻了！”郝瀚摸了摸倪继望打的地方，想了想才说，“哦，你说她看她…喜欢的人？”
　　倪继望想说你本来就傻，但听到后面，觉得孺子可教，“得，还有点救。”
　　他又打了个响指，“预判一个表白现场。”
　　第二天第一节课打了下课铃，明诗晗叫住刚从高一七班教室出来的女同学，让他替自己喊一下杨栀槐同学出来，有事找他。
　　这种当面口头表白的还蛮少的诶，很多同学注意到了学校颜值排行榜的榜首的两个人，很多人说过他们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下课十分钟没事干的同学们，等着看热闹，可是人家把杨栀槐叫走了，也不能跟上去吧，太他妈猥琐了，但看那女生红着脸大家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可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那边八卦，崔酒这儿已经天崩地裂。
　　危机感说来就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杨栀槐受欢迎，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夸捧表白，他一直知道，不过杨栀槐不怎么上网，所以根本到不到杨栀槐眼前，就造成不了威胁，但是现实中情书肯定收到过，口头表白肯定也有过，只是一直没有亲眼看到，就装作没有，现在是再也不能假装若无其事了，不能坦然面对这些定时炸弹一样的情敌。只要一天得不到这个人，抓不住他的心，他就一天不满足，之前的知足全他妈是狗屁。
　　刚才的女生，全年级应该没有不认识的，替请假的杨栀槐上台发言过，成绩很好，虽然和杨栀槐差了一大截，也是名副其实的年级第二，隔壁八班的，好家伙，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操，我他妈不是更近？崔酒想。
　　样貌他有，家室他有，成绩也可以有，感情……反正得先宣示主权，问题是他没法公然宣示啊，又不是个女的，他当然很想告诉全世界，可也不能让杨栀槐卷入舆论漩涡，搞不好被开除，难不成……变性手术，估计得吓死他妈，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
　　问题的关键是万一杨栀槐答应了她，他该怎么办啊！！冷静冷静！淡定淡定！崔酒！啊啊啊啊！淡定你大爷啊！他妈的老婆都要被人拐走了……不不不，应该还不会吧？他俩一直在一起，一天也没怎么分开过，他没看到他身边有什么异性的影子，会拒绝的吧？
　　不管了成绩排名先离杨栀槐近点，把她挤下去，名正言顺般配，到时候表白底气足，就算要拒绝，也没人比他更优秀了，让旁的人望而却步，怎么又转回来了，女生才能啊，要不男扮女装？如果还是不行，他也没办法了……啊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杨栀槐好像只要他撒娇就不会拒绝什么，可在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上不是咄咄逼人吗……等等，最关键的难道不是杨栀槐不喜欢人这个事儿吗……崔酒头脑风暴中。
　　要是倪继望和郝瀚知道了来龙去脉和他此刻的心境一定会觉得他太过畏手畏脚一点也不像他。
　　有的人在其他任何时候都能镇定自若，甚至呼风唤雨，唯独在感情上怯懦，总觉得配不上。
　　与此同时，教学楼前花坛旁。
　　明诗晗直视杨栀槐眼睛说：“杨同学，我很欣赏你。”
　　换作是以前，杨栀槐可能会客气地回复一句“谢谢，我也很欣赏你”，但如今他长了那根弦，不再是榆木脑袋，也有了倾慕的对象，看得出一些微妙的东西，警觉了不少，谁会一大早拉他到楼下单独说事？还有班上同学的耐人寻味的表情。处处都是不合理。
　　杨栀槐道：“抱歉，我已经心有所属。”
　　明诗晗花了几秒消化他这句对她来说信息量过大的话，“啊………”紧接着她微微欠身，“哦哦哦是我唐突了。”她吸了口气，“祝你幸福。”
　　结果人被拒了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的就转身走了。
　　明诗晗以为回答她的会是有关学习的拒绝，例如我们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不该留连儿女情长，再不济一句不喜欢砸在她脸上也就能让自己断了念想，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毕竟他看上去是真的高不可攀，高冷，让人站在他身边就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竟然也是个凡人，她有些难过失落，同时也觉得那个人真幸运啊，能被杨栀槐喜欢。
　　她上了二楼在进教室前，在走廊站定，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她抬起手掌挡住，她把手指分开一点，光透过间隙洒进来，她好像抓住了光，突然就想通了。
　　花自向阳开，豆蔻年华，多喜欢自己才是正途，不内耗。刘主任说的没错，他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啊，她也许可以做自己的太阳。
　　杨栀槐在楼下上了厕所回到教室，上课铃已经打了，八卦的人不得不散场，老师在插U盘打开课件中。
　　杨栀槐坐立不安，他怎么不问我和她说了些什么？应该是看出来了吧？那更要问了啊。不问问我有没有拒绝她吗？
　　杨栀槐主动转头解释：“她跟我告白，我拒绝了。”
　　“啊，哦。”他内心狂喜。简直要脱口而出“太好了，恭喜”。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就算杨栀槐不主动招惹，也少不了别的莺莺燕燕来，毕竟他喜欢的那个人是那样优秀耀眼。
　　又是一封情书，但这封格外不同，杨栀槐看完竟然抓住刚要出去上厕所的崔酒说：一起。
　　杀了他吧。
　　自己写不了情书就算了，还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帮他还情书，他是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走在长廊上，崔酒看了眼情书，心想，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杨栀槐不喜欢人吗。这事儿得从很久之前说起。
　　之前在校内杨栀槐收了几封情书后，崔酒确认自己心意的时候曾问过他对于情书的看法。
　　对于那些直接向他递情书表达心意的人，“我会出于尊重打开并阅读它，但是，没见过，不认识，没有交流，何谈喜欢，谈何感情，没有意义的事没必要理会，而且我不需要，也没必要进行下去，观念不合。很绝情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会把信还给她，并告知于她此事绝无可能，学业为重。”
　　杨栀槐：“不认识，当然等于白纸。一切都是空谈。”
　　崔酒：“不可以主动去认识她？”
　　杨栀槐：“不需要所以不主动。”
　　崔酒：“为什么不需要呢？”
　　杨栀槐：“不知道。”
　　崔酒有点意外，居然不是因为学业。
　　杨栀槐从小就是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学习，包括早恋。可能只会觉得浪费时间，没有谈过的话。
　　“如果是认识的人熟悉的人这么跟你表白呢？”
　　“没有这种可能。”
　　“为什么？”
　　“暂不存在这样的人。”这种题，他居然一本正经而又轻松地破解得很合理，既没有内耗，也没有耗费时间。对待情书，对待一份别人的真心，也许这些情书中有假意或不够深恋的成分在，而他阅读前阅读后却没有半点难为情，相当理智不受蛊惑。
　　当头一棒。崔酒哑然，自己是男生，又怎么跟他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