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瓷》次琛

48、两极

　　崔酒从前只喜欢自己，玩，图开心，父母也从未强制性要求他的成绩，人品好就好，所以成绩明明可以很好，却非要控分，弄个不上不下，让人骂不了管不着，也拿他没办法的位置，不让人注意，也更轻松，不想给无关紧要的人讲题，浪费青春。
　　他没那么自私，也不圣人，可能也是因为很久以前被人追着问烦了，那人还道德绑架他，他那时小，烙印下了不小的阴影。
　　后来虽然走出来了，却也因为没什么要改变的必要，索性表面上一直就当个懒散闲人，问就是不会。
　　这就不得不提最近的一次讲题发生的事儿了。
　　“我过程都写了，答案那不直接就看得出来么难道老师你不会？”
　　“既然过程都会，答案为什么不写上？”
　　“因为不会算了呀。”他冥思苦想着那时的想法，好像是想保持现状，不然就是纯不想写了。
　　老师又一看他的卷子，确实是还差一两步。
　　“你还挺理直气壮？”
　　“不然呢。”
　　“我没讲过这种类型？”
　　讲过的都写上，就可以维持在没老师批评也没学生来请教或讨论谁也不用应付的状态，中等水平，不是应付不来，不是讨厌应付，不是不可以应付，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上，他想获得自由，做事全凭自愿，等到年纪大了自愿肯定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侈。他想得还是比较通透的。但事实上这也是一种束缚，只是相比之下，是最为稳定的没人打扰的方式。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这一次被叫起来纯属意外，对此他不是很懊恼，没什么好说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讲过，我智力不够。”
　　下面的同学偷偷笑。
　　“……那就后天补足！”
　　“不想补啊，怎么办。”
　　“……！不想补你来学什么？？！”
　　“学想学的啊，想学自然会学。不止是我，还有些同学，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其实除了教学，世界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您去专注感受喜爱，对这些看开点，就，想通就好啦，不是您的问题，就是他们不把学习放在首位，没这个心思，别伤了身体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越说越深入，越讲越离谱，简直是要给他安排晚年后事了，“滚出去站着！”
　　崔酒出去前认真而言辞恳切地道了句歉：“对不起啊老师让您失望了。”
　　他不说出来还好，这一说更来火了：“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那没有，那我就先收回了哈。”
　　“立刻马上赶紧速度给我消失！！！！！”老师扔了本书出去，那本书马上被外面的人丢回来了，还稳稳当当落在了讲桌上，同学们低声惊呼厉害牛逼，前门边同学被老师眼神和尖刀似的眉毛杀得瑟瑟发抖地关上了门。
　　从他进来到现在，杨栀槐未发一言，“栀槐，你生我气了？”
　　“没有。”
　　崔酒说：“是我不该顶撞老师。”
　　杨栀槐想了片刻，“如果过程和结果只能选一样，我比较看重结果。”
　　崔酒那样的按部就班中透着一股嚣张，还是性格使然。
　　他吧，虽然私下刷题很拼，就是那种很多学生痛恨的卷王，没有落下过功课，加之天赋很高，想在高考一骑绝尘，一鸣惊人，导致一贯作风摆在那，现在要跟杨栀槐靠齐，必须在学校下足真功夫了，让人相信他是痛改前非，想求上进。
　　遂崔酒积极向杨栀槐问题，然后崔酒就发现了自己真的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是纯浪费他家宝贝的宝贵时间吗？
　　他决定以自学成才说服周围同学，圆了这个异象，不让别人看出端倪来，自作孽不可活啊。所以他着了魔似的埋头苦干。
　　让周围人看着，不会再说他吊儿郎当，不学无术，以后考试成绩下来了，也不会出现作弊的谣传，只是有个人发了疯地没日没夜地学罢了。
　　倪继望转过来观赏他如何努力学习：“转性了啊？”
　　“啊。”崔酒头也不抬，笔也不停。
　　“别啊，你这样我很害怕，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你忍心吗？”他目前成绩排名年级后半段。
　　“忍心。”崔酒还是没分他一个眼神。
　　倪继望破口大骂：“操，没人性的狗东西，我也学，往死里学！”
　　“加我一个。”郝瀚说。
　　于是崔酒的“转性”大战竟演变成了他们仨学习的动力。
　　崔酒这个人的存在感不容忽视，这样主动勤奋好学也是头一次，逐渐传播开来，全班充斥危机感，都不敢因为春困懈怠了。
　　晚上都不放过，挑灯夜读，宿舍有几人也效仿。不过这种头脑发热的随波逐流学习方式能维持几天就不好说了。
　　深夜补习法也就导致了晚上杨栀槐照例写情书时遇到了阻碍，唉，这个夜是非熬不可吗？他还能在崔酒地眼皮底下写吗，虽然有被子罩住，可是他俩床铺都在上面，一前一后紧挨着，保不齐谁钻出来爬起来透气就发现了呢。
　　所以杨栀槐只好在大脑里构思，字字句句斟酌好，搁置到家里写。
　　崔酒这两三天积极回答问题，上课学下课学，体育课学，杂课学，吃饭做操上厕所都念念有词，站着学坐着学，篮球不打，乒乓球不打，糖果倒是吃得凶。
　　有同学看他像个刚从精神病院翻墙逃出来的：“着魔了？”
　　各种小考练习题成绩呈直线上升，红勾满天飞，名列前茅，他的备考有目共睹，惊起“哇”声一片。
　　有同学真诚发问：“请问你是被植入了什么学霸系统吗？”
　　对此崔酒不置一词，只是当一个哑巴学霸，继续磕题。
　　杨栀槐倒是不意外崔酒的学习成果，他看的出前期崔酒只是伪装的学渣，一山更比一山高。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伪装了，杨栀槐问了，崔酒也知道杨栀槐知道他是装的，臭屁的说：“想跟你争第一。”
　　杨栀槐不知道信没信，笑了笑：“好，但最好一张一弛。”
　　老师们也感觉到了崔酒近日刻苦程度，在他身上可谓是“百年难遇”，和蔼可亲地说：“就是要保持这样的学习态度，千万不要浮躁。”
　　周颖看着崔酒把题解出来，粉笔扔进盒子里了，黑板上的答案对，过程也没毛病，看得出解题思路很清晰，“觉悟很高嘛，现在。”
　　崔酒笑了笑，谦虚道：“一般。”
　　爱情使人不想当一条咸鱼，他充满了干劲，袖子一撸，就是拼！尽管他只是需要把脑子里本就满满当当的知识演出刚刚吸收的样子。
　　如今的学习氛围在往他所期望的发展，他打算在月考过后就表白。这个打算其实并不牢，站不住，他没底气会真的去实施，因为没有勇气去预知结果。
　　然而以为杨栀槐不喜欢人，又碍于杨栀槐克己复礼，所以尽量不冒犯地勾引他，加大表白成功几率，喷他最喜欢的花香香水——杨栀槐说不知道喜欢哪种，他便今后都只喷栀子花的香水，杨栀槐觉得崔酒身上的味道变了，却不知是变成哪种，到他买花那天，他便知道了，杨栀槐觉得他很懂浪漫。
　　崔酒这边是要含蓄不然把人吓跑。
　　杨栀槐面对崔酒的这些举止有太多疯狂心动的时候，都在极力伪装成自在的若无其事的。
　　既要忍耐，又想直接上。
　　尊重第一，撩人第二。
　　他还挺震惊的：跟栀槐待久了，居然也开始有礼起来了。压根完全根本不是他的作风啊。
　　就连倪继望也在某一天说：“哟，你之前不是直接喊老师名字吗？”
　　崔酒笑，“没办法，近朱者赤。”
　　“榜样的力量何至于此啊。这个私下喊不是个人习惯吗？”
　　“是习惯啊，我习惯不喊老师大名。”
　　倪继望很嫌弃：“咦~”
　　如果杨栀槐喜欢人了，那喜欢他不是分分钟的事？性别在他这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觉得掰弯一个人就跟掰手腕一样轻松。毕竟杨栀槐站那儿他就弯了。不对，既然是我让他喜欢人类的，他就应该让我对他负责，那他不就是喜欢我？喜欢我不就是喜欢男的，喜欢男的不就不用掰弯了？啊，此计甚妙。
　　可是，那一双锐利凌厉漆黑的眼眸，并不含情。
　　至少他看不出。
　　在语言上也费了些功夫，九曲十八弯的语调，直想勾人，勾杨栀槐。
　　杨栀槐早就上钩落网，只是垂钓者分心皱眉看书，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但极度认真。
　　网购的除了香水还有衣服，他借着试衣服的由头让杨栀槐跟他一起出来到阳台。牛仔外套敞怀，又两手各握着一边拉链条往上一抽，再让它自然掉落到臂弯，继而滑落至小臂，手腕后腰臀处都堆着衣料，里头只有一件背心，因此，很多肌肉线条暴露无遗。
　　杨栀槐看他穿得单薄，“夜里风大，易着凉。”
　　崔酒刚要露出一个标准的不做作的勾引眼神，被泼了凉水，让他不担心和有可能让他心动，当然选择前者，于是他往里一耸胳膊，衣服里衬归位：“刚才我有一点点热，现在冷了，多谢栀槐提醒啦。”
　　“不必谢。”
　　晚上刷牙，崔酒借由闻牙膏香吻到了他的呼吸，差一点触到唇峰，可杨栀槐不曾躲闪，这一点令他开心又觉难过。
　　后面题难起来，班上的人也熟起来，就陆续有人向看起来高冷却学习实力过硬的杨栀槐问题了。
　　每次看杨栀槐给别人讲题，都会疯狂吃醋，但是一看杨栀槐对那些人都是同一种严肃认真而毫无私心的态度，他就想通了，杨栀槐对他最特殊，总会对他笑，虽然这样显得他好像一个笑话？那也是独一份的。
　　有一次体育课，老师说擅自离开操场的人要罚连续做俯卧撑80个，上课都这么累了，没人想自讨苦吃，但总有人会。
　　崔酒在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开溜到了别班级的队伍，然后从中寻到出口，跑了。
　　回来时多了一瓶常温水，崔酒跑到杨栀槐那儿。
　　杨栀槐问：“去哪了？”
　　“教室，拿水。”
　　“你不知道有惩罚？”
　　“知道，但是我渴了啊，总不能不让人喝水吧。”
　　崔酒拧开盖子，把瓶身拿到一定的高度，准备往下浇注式地灌水，但他开始喝时，杨栀槐出言打断他：“就正常挨着瓶口喝不行？”
　　崔酒握着水瓶的手上下动了下才道：“你要喝吗？”
　　杨栀槐也没拒绝：“要。”
　　这话令崔酒有些讶异，他以为：“你不是不……”
　　“我没说过，而且你不一样。”
　　倒也确是如此。
　　况且，如果想让杨栀槐单独喝，他其实可以拿两瓶的。
　　至于什么不一样，两人各有解释。
　　“那行吧。”于是乎，崔酒跟平常一样嘴唇碰到瓶子口喝，后面杨栀槐正好对上那边水迹喝。
　　崔酒知道眼前动作画面的关键词是间接接吻。
　　水喝足了，俯卧撑也是要做的。
　　崔酒二话不说就开始了，最开始他是真不收敛，各种炫技，花样俯卧撑统统来上一两三个，后面到中段时，他向老师提出让人在他身下，他再做，“行啊，你喊得动就行，”
　　“栀槐，可以吗？”
　　“嗯”
　　杨栀槐规规矩矩躺下来，躺在有薄垫子的地方，是崔酒找的。
　　崔酒看向他：“相信我吗？”
　　杨栀槐回答他道：“为什么会不信。”
　　杨栀槐看着他，崔酒看着杨栀槐，就这么做了二十个俯卧撑，他就让杨栀槐起来了，不然汗水滴他身上可就不行了。鬼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不去贴合那两瓣唇的。
　　越到后面，围观的人也越多，他才不想表演给不相干的人看，于是崔酒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