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复仇记》岁左

75、好好活着

　　苏照月看着韩逯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每次与韩逯交锋，总是耗费她不少心神。

　　“小姐。”刘妈妈低声说道：“赵姨娘已经接手府中一应事宜。”

　　苏照月微微颔首，“琴心呢？”

　　“琴心被吴氏关在庄子上，奴婢明日一早就让人去接她。”

　　“嗯。”苏照月揉了揉额角，“父亲呢？”

　　“大夫来看过，说是中风，情况……不是很好，日后恐怕难起身了。”刘妈妈语气有些复杂。

　　“我去看看他。你留在院中好好收拾下。”苏照月的语气淡淡的。

　　刘妈妈躬身应下。

　　苏知行的房中冷清，只有一个小丫鬟守着他。今日府中出了这么多事，其他人都忙着收拾府中还要为苏文曦搭灵堂。

　　小丫鬟见苏照月进来，忙躬身：“二小姐。”

　　“你出去吧。”

　　“是。”

　　苏照月顺手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到苏知行床边坐下。苏知行已经醒了，他看到苏照月进来，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苏照月脸上带着冷冷的笑，轻柔给为他掖了掖被角，“父亲，不，应该称呼您苏大人。”

　　她见苏知行满脸不解，脸上的笑更冷了，“苏大人可知，苏照月已经死了……”

　　苏知行双眼睁大，脸上艰难的浮现出震惊之色。

　　“她两年前就死了，死之前还记挂着她的母亲，幼弟，还有……你。可你呢？你纵容吴姝妹害死她的母亲还有幼弟。这十年，你可有挂念过她一分。你，才是苏家最该死的人。”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哦，对了，苏天恒的腿虽是弦乐下的药，但那药是我特意让她知道的。”

　　她见苏知行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你别激动，冷静些，要是病情加重了就不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活着，活得长长久久，日日躺在这床榻上，看着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好好反思你的过错。”

　　说罢，她起身，身后传来苏知行“嗬，嗬”的喘气声还有挣扎之声。她不再看他，径直出门去了。

　　廊下冷风拂过她额头的碎发，她抬头看了眼漆黑如墨的夜空，折身往观荷院走去。

　　刘妈妈已经将之前观荷院里的丫鬟婆子调了回来，院中和书房中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她见到苏照月忙迎了上来，“小姐，奴婢已经吩咐人清理院子了，那院子死了人，小姐要不要换一处……”

　　“不用，此处已经住惯了。”

　　刘妈妈又低声道：“刚刚赵姨娘遣人来说三小姐的灵堂搭好了，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嗯，去。”

　　苏照月答得太过干脆反而让刘妈妈一愣，“小姐，奴婢陪您吧。”

　　苏照月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

　　说罢回屋将头面取下，又换了身素衣，便朝着苏文曦的院子去了。

　　苏文曦还未出阁，又意外身亡，她的灵堂按规矩不能搭在前厅，赵姨娘便将她的灵堂设在了她原先的院子中。她的院子平日里装扮得精巧繁华，与她的性子很像，张扬跋扈。此刻院中挂满了白绸，白帆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灵堂设置在她身前居住的正屋，门大大的敞开，里面灯火通明。

　　赵姨娘一身素服，正指挥丫鬟摆好祭品，见到她，“二小姐。”

　　她低低应了声，走上前去，接过珊瑚递过来的三炷香，在烛火上引燃。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庞。

　　她双手持香，朝着灵位，躬身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好。她转过身去对赵姨娘道，“姨娘，文曦妹妹的灵柩不用在京中久留。准备一下，三日后我带着她的灵柩回乡安葬了吧。”

　　赵姨娘闻言一惊，“二小姐要去扬州？”

　　“嗯。”

　　此时一个婆子从门外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赵姨娘，二小姐！老太太没了！”

　　此话一出，灵堂中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赵姨娘的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本就是丫鬟出身，这些年来又一直被吴姝妹打压，今日的苏家已经连丧两人，如今苏母也没了，她一时没有主心骨，只能望向苏照月。

　　苏照月对于这个消息没有半分意外，苏母的身体本就油尽灯枯，能撑到如今已是奇迹。

　　“慌什么。”她一脸平静，对赵姨娘道：“姨娘，祖母仙逝是大事，礼数不可费。你即刻过去为净身并更换寿衣，然后在前厅将灵堂搭起来。一应规制，按祖母的诰命夫人品级来。不可有丝毫怠慢。我会让刘妈妈和福伯协助你。”

　　听到苏照月这话，赵姨娘瞬间有了主心骨，“是，是……二小姐。”她连声应下，带着人匆匆去了。

　　苏照月转头又看了眼苏文曦的灵位，也转身离开了。

　　回到观荷院中时夜已经深了，刘妈妈侯在门口，瞧见苏照月回来，“小姐，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您明日还要入宫呢。”

　　苏照月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有眼底流露出一丝倦意。

　　她走到房内梳妆台旁坐下，刘妈妈跟了进来，为她将头上的发髻散开，用梳子仔细将头发梳好。

　　“祖母也过世了。”

　　刘妈妈的手一抖，她在观荷院中收拾东西并未听到消息。她忙看向苏照月，安慰道：“小姐，您别难过，您还有外祖母，还有舅母，还有魏家呢。”

　　“嗯。”苏照月低低应了声，“明日琴心回来，让她好好养伤。另外，收拾下，后日我要将祖母还有文曦的灵柩运回扬州。”

　　“小姐，这时间是不是太赶了些。”刘妈妈有些担忧。

　　苏照月轻轻叹了口气，“今日苏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再在京中多留些日子也无意义，还是早些将他们带回老家安葬了好。”

　　听苏照月这么一说，刘妈妈觉得也在理，“是，奴婢明日便准备。”

　　“我这没事了，你去前厅帮着赵姨娘将祖母的灵堂布置好。”

　　“是，奴婢这就去。”刘妈妈躬身退了出去。

　　苏照月走到窗边，苏府上下已经将红绸取下换上了白帆。今日苏文曦之事本不是她所愿，但是她不杀伯仁，伯仁终究还是因她而死。

　　第二日，天还未亮，苏照月就起来了，她先去了前厅。

　　苏母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苏天恒穿着孝服坐在轮椅上，靠在灵堂边上，吴姸儿一身素衣立在他身旁，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苏天恒一见苏照月，眼中满是恨衣，“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回来，苏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祖母……娘……文曦都死了，爹也瘫了，你满意了？”

　　苏照月并未理他，取了香，点燃，恭敬三拜，然后将香插到香炉中。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略过苏天恒落在吴妍儿身上。

　　“嫂嫂。”她开口道：“如今苏家你也看到了，你若是想离开，我今日便做主给你一封和离书，你可自行归家。”

　　这话落在苏天恒耳中无比刺耳，不等吴妍儿说话，他指着苏照月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房中的事也轮得到你做主？妍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觉不同意和离！”

　　他看向吴妍儿，“妍儿，你不会和离对不对，你会留在我身边对不对？”

　　吴妍儿缓缓抬头，先是看了眼苏天恒，又将目光转向苏照月，神情淡漠，她缓缓开口，“多谢二小姐好意。”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妾身既已嫁入苏府，便是苏家妇。如今祖母新丧，婆母和文曦已经不在了，苏家正是用人之际，妾身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苏照月闻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嘴里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片刻后说道，“随你。”

　　说罢，她便折身出门，坐上马车，往宫里去了。

　　今日是去江淮前最后一次入宫，如今太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所用药方也已固定，金针引毒之法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也学得七七八八？苏照月去江淮这段时间，太后的身体完全可以交由他们照料。

　　苏照月将太后周身穴位的金针一一取下，又为太后诊了脉。她放开太后的手，神情恭顺，“娘娘，您体内的毒已去了一小半了。若是顺利，再有个一年半载，体内的毒素就能完全祛除。”

　　太后拍拍苏照月的手，满眼怜爱，“好孩子，这段时间多亏了你。苏家的事哀家听说了，你也别太难过了。”

　　“谢娘娘体恤。”苏照月后退一步，跪拜在地，以手抵额行了个大礼，“娘娘，臣女今日冒昧，确有一事想向娘娘讨个恩典。”

　　太后抬了抬手，“你这孩子，快起来说话。”

　　文茜上前想要扶起苏照月，她依旧跪得笔直。

　　“娘娘，臣女后日便要南下为陛下寻药。只是家中突缝大变，祖母病故，妹妹横死，父亲瘫痪在床。”苏照月声音微微颤抖，“臣女作为如今家中唯一能主事的女儿，实在不忍祖母与妹妹的灵柩停留异乡。恳请娘娘准许，让臣女借此次南下之机，扶灵归乡，将亲人入土为安，全了臣女这份孝道。”

　　她再次叩首，“臣女深知此次南下，重任在身，臣女定当竭尽所能，断不会因私废公。还望娘娘成全！”

　　苏照月南下寻药本就是秘密而行，之前太后还在担忧她没有合适的明目，如今她既然想要扶灵归乡，自然再好不过。有了这层掩护，为祁序寻药之事只会更加隐秘。况且，准了她的请求，既全了她的孝心，更是施了一份天大的恩典。如此一来，她定会感念皇恩，为祁序寻药之事必然竭尽全力。